果然,在院子门口看到了磨磨蹭蹭下不了轿的白莱。
    无奈却又宠溺地一笑,宁绍清走了过去,弯腰从轿内抱出矫情又娇气的女孩,故意板着脸说:“王妃都是自己走回院子,就你事多。”
    白莱大大方方搂住他的脖子,挑眉眉梢理直气壮地说:“恃宠而骄!”
    宁绍清忍不住一笑,鼻尖嗅到她发丝浅浅淡淡的香味,忍不住低头一看,从这个角度看能见到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像蒲扇似的在眼睑投下阴影,鼻子如玉精致,唇色如梅花浅淡,这般秀气的容貌和温软的身体,直叫他恍了心神,却就听到她娇嗔地说:“走啊,你想冷死我啊。”还调皮地踢了踢脚。
    宁绍清眼底有不易察觉的温柔一闪而过,他轻轻叹了口气,抱着她进了里屋。
    白莱一整天都没吃饭,晚膳难道胃口好,宁绍清大部分时间是用在看她吃上,等她终于放下筷子时,他才拿过手帕帮她擦擦嘴角,一边擦拭一边轻声说:“神祭日第一日是跪拜,第二日是素宴,第三日是踏青。明日府里会举办素宴,到时候人大概会很多,我记得你不喜欢热闹,如果你不想去,便在院子里呆着。”
    “好啊。”白莱弯着眼睛笑得活泼。
    宁绍清微微一笑:“今晚答应了王妃去她院子,你早点休息吧吧。”
    “好。”
    宁绍清坐了一会儿就离开,白莱则是和往常一样躺在软榻上看书,书页一页页地翻过去,好似看得专注又认真,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直觉告诉她,宁绍清今晚的离开有些不寻常,院子周围忽然增加的两倍护卫便是最好证明。
    这样的动作,让她感觉,他们是在等着什么人——自投罗网。
    目光又落在了梳妆台上的那对已经被打造成耳环的珍珠上,目光微微闪烁。
    夜凉如水,贤王府有规定,子时过后任何人不准擅自走动,违者后果自负——因为子时之后,全府内外的机关都会启动,任何不按早已设计好的路线行走的人,都有可能触动机关。
    风掠动树梢,枝叶微微摇曳,片刻之后便无风自停恢复原状,唯一变化的便是树枝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他一身黑衣湮灭在黑暗中,静若处子。
    有一阵风起,他忽然随风而动,顺风而行,快速飞行了一段路,在风停下之前又为自己找到了藏身之处,这一次他贴在屋檐上,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次风起。
    他不知道哪里有机关,也许在屋檐下、也许在地砖上、亦也许在墙壁里。
    他也不知道这些机关怎样才会被触发,是脚踩上去、是手碰到、亦或是只凭着感应。
    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每一次风起时随风而动,将风当成自己的保护罩。
    又一阵风起,他如一片轻盈的羽毛随风飘动,忽然风过竹林,晃动单薄的竹子,林子里猝不及防地射出了一排弩箭,他只浅浅勾唇,在弩箭在距离自己尚远的地方她便扭转肢体,避开了弩箭,稳稳落在了花圃上。
    回头再看,廊住上钉着一排密密麻麻的乌青色弩箭,在冰凉的月光中更显惊心动魄。
    他暗自庆幸,又觉得宁绍清丧心病狂,竟然在府里设下了这般危险的机关,仅是一阵风吹过都会触发机关,那平日里是伤了多少无辜之人啊。
    调整了呼吸,他又闻风而起——按照之前打听到的,贤王新纳的姨娘住在凌寒院。
    用了整整三个时辰,他才到达凌寒院,轻轻伏在屋檐上,他目光如草原凶猛的鹰鸷,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凌寒院的主人早已歇下,他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他知道在暗地里一定有很多人在盯着那个院子,如果他再往前靠近半尺就必定会被发现,到时候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一定会打草惊蛇,到时候他们再把人藏起来,那他们就白来一趟了。
    所以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撤走,待明日素宴人多时再动手,可是、可是……可是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咫尺之外,他再往前一步就能碰触到她,此时让他走,他怎么走得动?
    他无声无息地伏在屋檐上,拳头却紧紧捏住,掌心被指甲刺得一片血肉模糊。
    晏晏……
    晏晏……
    晏晏……
    一片无声黑暗中,白莱的眼眸缓缓睁开,藏在被下的手,早已将衣摆揉成一团。
    她似听到,有人在用眷恋又哀戚的声音,呼喊她。
    人间最苦是相思,他咬紧牙关想冒险一试,肩膀才刚刚一动,就被一只手无声却大力地按住,他原以为是安离或者刘季不放心他单独行动所以跟过来,那知一回头却对上一双淡紫色的眼眸,这双眼眸里没有恶意只有警告,他这才找回了些理智,无声点头。
    那人放开他的肩膀,两人不约而同在风起时趁风而起,离开了凌寒院。
    夜尽天明,望着外面泛出的一抹鱼肚白,白莱紧张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是缓缓放下,眼皮便是再也支撑不住地落下,将已经布满血丝的眼球盖住。
    ————
    所谓素宴自然就是吃素,王府摆开是十桌,但却有八桌座上的都是下人,老五看着莫名其妙,忍不住问了宁绍清这是何意。
    宁绍清解释道:“按照我们扶桑的习俗,素宴要和家里人一起吃吃,但因为王府里的下人要留下伺候,没办法回去和家里人团聚,所以本王便做主多摆几素宴,让下人们一起吃,也算是一起过节。”
    “原来如此。”老五发自内心地称赞,“王爷真是心地善良,爱民如子,满腹善心,满腹经纶,满腹男盗女娼……啊呸,是满腹韬略,满腹韬略嘿嘿。”
    宁绍清不跟他计较这个,只是让他们不要客气,多吃点。
    从正堂到院子人真的很多,吃席的近百人、上菜的十几人、宁绍清走到哪跟到哪的亲卫队数十人、美其名曰维持秩序,其实意在护卫的侍卫百余人,熙熙攘攘密密麻麻,从上座看下去就看到一颗颗脑袋,老五被晃得眼晕,干脆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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