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走到了房门口,汤圆那小胖墩还没来,阿潆也不知道去了哪,苏安歌便自告奋勇要伺候她歇息,玉珥哪里敢让帝都第一仕女伺候,连连摆手:“苏小姐不必如此,你还是有话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苏安歌伸手要去拔她发簪的动作顿了顿,旋即又微笑以对:“安歌没有什么话。”
    “如果你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的话,就不会对我的丫鬟下泻药了。”玉珥淡定道,“这不就是想和我独处吗?”
    她柔柔道:“安歌哪敢。”
    “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但鼻子很灵。你奉茶到正厅给我们的时候,我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紫薇花味,而刚才在廊下我闻到了更浓郁的紫薇花味,我想你应该是用紫薇花做了饼,又下了泻药,送去汤圆吃,她吃了之后拉肚子,你再自告奋勇送我回房,目的就是想要和我有独处的机会。”
    玉珥光明正大地扬起脸,半点不掩饰地动自己无神的眼睛‘看着’她,“但是我奇怪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失明的?”那个不动声色地搀扶,还有这一路走到高低不平之处的提醒,都证明她是知道她失明的。
    苏安歌没有否认,只是俏皮地眨眨眼:“是殿下的丫鬟告诉我的。”
    “不可能。”玉珥想也不想直接道,“汤圆不可能将我的情况告诉你这个并不熟的人。”
    苏安歌囧囧有神了好一会儿,才坦白说:“我自己看出来的。说句不自量力的话,安歌和殿下都是有资本骄傲的人,可殿下最近且一直低着头,避开别人的视线,安歌觉得奇怪,再多看几眼便发现了蹊跷。”
    从小到大的高高在上养成了她们自尊的性格,所以无论在什么时候,她们都是昂首挺胸,苏安歌心细,所以很轻易就发现了玉珥的反常。
    玉珥无可奈何地一笑:“没想到竟然是这一点。”
    “安歌很佩服殿下,眼睛失明了,行为举止却不见半点慌张。”苏安歌深深地看着她,心中的苦涩掩饰地极好。
    对她的话玉珥没有多言,抬起头看着她:“所以你想和我说什么?”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苏安歌咬着下唇,倔强地问,“安歌和殿下之名同出《九歌》,那么安歌哪里不如殿下?”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莫名其妙,但玉珥却神奇地听懂了,只是稍稍沉默,便沉稳回答:“没有,你没有不如我。”
    苏安歌晶莹的眼珠被渐渐蔓上的雾气掩盖。
    玉珥继续说:“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而,但并不是名字同出一处便相同,你只是你自己。”
    “安歌明白,名字同出一处,但对于人来说,终究是不一样的。”苏安歌微微仰起头,将眼眶中的泪水逼回去,玉珥蹙了蹙眉,起身朝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神色有些疑惑:“你……”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苏安歌就抢先道:“殿下想必是不习惯安歌伺候,那安歌去为殿下寻贴身丫鬟来。”
    说完她就跑出了门,那样子更像是落荒而逃,就像是有不愿意暴露在人前,拼命掩饰的秘密那般。
    苏安歌一路跑出玉珥的院子,心中郁痛难忍。
    因为她不是她,所以他才不会喜欢她吗?
    她为了他甚至不惜从帝都追随到这里,经历重重艰难险阻,可他还是看不到她……
    苏安歌很难受,是一段真挚的感情被辜负的难受。
    自己在院子里哭了好一会,她倒也没忘记答应玉珥的事,擦掉眼泪就想去找汤圆,却无意遇到了同样渡步而来的付望舒,一瞬间那压抑在心底深处的委屈和不甘再次蜂拥而至,险些决堤。
    付望舒也注意到了她,四目隔着一段鹅卵石的小径相对,他在那素来温柔静谧的眼波中,读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郁痛来,心口一沉,下意识朝她的方向走去,哪知苏安歌非但不迎上来,反而转身就跑,直接跑回了自己房间。
    “苏小姐……”付望舒蹙了蹙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脚步一转,往玉珥的房间而去。
    玉珥正摸索着去倒杯水,结果听到了付望舒的声音,立即就近坐在了椅子上,十分淡定地问:“还有别的事吗?”
    付望舒微微颔首,走到她身边,刚想说话,他就听到而身后有异动,她猛地转身,就见一枚锐利的飞镖破空而来,自袭他门面,他眸子微睁,反应极快地转身,将跟在自己身后的玉珥扑倒在地,那飞镖便恰好从他身侧堪堪划过,‘哚’的一声插在了木柱上。
    “殿下……”付望舒焦急地喊了一声,心跳罕见地失常。
    玉珥的后脑勺撞到了地上,一时间有些发昏,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能重新开口说话:“我没事,你先起来。”这姿势太暧昧,她甚至能感觉到他们缠绕在一起呼吸,只觉得很不自在。
    付望舒抿了抿唇,撑着地面起身,本想伸手去把她拉起来,但玉珥却动作奇快地站起来身,还退开了两步,虽说这可能是无心举动,但终究是让他感觉到了她的排斥。
    “刚才是什么东西?”玉珥还全然不知付望舒此时的心情,只关心刚才那‘哚’的一声到底是什么。
    付望舒紧抿着唇,双眸紧锁在她身上,须臾才垂目敛去某种多余的情绪,走到木柱边,将飞镖摘下来。
    飞镖还刺着一本蓝色的小册子,付望舒翻开看了几页,发现上面是一本账本,记载着一些粮食、铁矿的周转。
    “是什么东西?”
    付望舒蹙着长眉:“账本,记着粮食和铁矿的账本。”
    账本?
    玉珥更是奇怪—好端端的送本账本给她做什么?
    再仔细看一遍,付望舒注意到了落款处的印章,清冷的眸掠过一丝诧异:“这是妘府的账本。”
    玉珥想都没想就否认道:“不对,妘家没有做粮食和铁矿的生意。”
    妘家的‘四合元’主经营的是丝绸和茶叶,其次是颜料和布料,因为这些东西都是顺国的特产,且南海那边都没有,所以格外受欢迎,而粮食随处可见,铁矿用处不广,这两样又笨重又占地方,妘家那些生意头脑极为发达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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