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敞先到了长安城,拜见皇帝和魏相,并且打算顺道拜访一下萧望之和赵广汉,毕竟他们三人管辖的地区合起来,被称之为三辅地区,是京畿重地。
    刘询见了张敞,询问了一些海昏候刘贺的事情,又对他多加安抚,希望他能接好尹翁归的班,在如今的大好局面上,好好做事。
    又提到了林天这个平陵县的县令,让张敞多加关注,如果平陵县县令有什么难处,要想法子解决。
    刘奭和刘念等人去了一趟平陵县,对平陵县的荒山有了莫大的兴趣,日日和广哥计划着要怎么教化百姓。
    刘询自然乐意看到这样的儿女,而且更希望林天的尝试能够成功,这样大汉朝将会迅速强盛起来,何愁匈奴不灭,西域不平。
    张敞的心中便牢牢地记住了林天的名字。
    接着张敞去拜见了魏相。
    魏相病得不能动弹,诸事都由丞相长史赵义来主管,赵义知道他与严延年的关系,心下就先有几分不喜,但还是中规中矩的接待了他,将扶风郡历年的考核情况,卷宗等全都交给了张敞。
    最后赵义拜托他对平陵县的县令林天多加照顾。
    张敞一惊,后来一打听,原来林天是赵长史的乘龙快婿。
    这个平陵县的县令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张敞打听了一圈消息,明白了不少。
    接下来,张敞去拜见了赵广汉,赵广汉心里还记恨着严延年想将自己拉下马,为好友张敞腾位置的事。
    但如今的赵广汉,早已不是那个锋芒毕露,桀骜不驯的京兆尹,开始学着韬光养晦,装糊涂了。
    就算严延年靠着张家得了势,赵广汉一样也会你好我好的打哈哈,更何况是当初尚未参与其中的张敞呢。
    赵广汉和张敞交流了一些辖制京畿地区的经验,惋惜了一番尹太守的早逝,两人摆了席面,喝了几杯,张敞才离去。
    张敞心想,百闻不如一见,人人都说赵广汉目下无尘,亲自接触一番,才知道京兆尹为人处事都很上道。
    临别之际,赵广汉又拜托他对平陵县的县令林天多加照料,说这个林天聪慧过人,以前在京兆尹的时候就立下大功,被皇上点名,从一个小吏升为三百石的代主簿。
    张敞又一次听说了林天的大名。
    每月的大朝会,京畿地区的三个郡守都会参加,其中京兆尹因其特殊,每次的朝会都要参与议政。
    所以三个郡守之中以京兆尹为最重,接下来是左冯翊,最后才是右扶风。
    今日是大朝会,萧望之赶回了长安城,张敞又忙去拜见了萧望之。
    萧望之穿着一身玄色的朝服,头戴着高高的进贤冠,正准备回冯翊郡。
    见了张敞,随意的说了几句,便推说郡内有急事,要迅速赶回去处理,不便多聊。
    大儒总是这么不拘小节,张敞笑着告了别。
    转过身来,他收住了笑脸,萧望之也推崇他治下的平陵县县令林天,说此人擅长治狱,萧望之曾向皇帝多次讨要,结果都没有要到手,最终被点名去了扶风郡。
    这个林天,名声竟然如此响亮。
    张敞有些困惑。
    接下来,他还要做的另一件事,就是去张家拜访。严延年给他的一封信中,详细地解说了如今长安城的势力分布。
    魏相对他并不赏识,太子一系难以靠近,不如学严延年投靠张家,在朝中找个依傍。
    至于以后,魏相和张安世都过世了,朝野中定要大震动一番,那时他也许已经羽翼丰满,可以待价而沽。
    张千秋在外征战,张彭祖是张安世名义上的侄子,能够拜访的便只有张太仆张延寿。
    张延寿得知张敞是严延年的好友,便非常热情地招待了他。
    张太仆先恭贺了一番,又笑着道:“扶风郡平陵县的县令林天,是个多事又狡猾的,凭三寸不烂之舌,将严少傅多次辩倒,受到了萧望之的喜爱,后来运气不错,被放到平陵县做县令。你可要多加管教才是。”
    ☆、第168章 惧内
    张敞愣了一愣,自打他进入长安城以来,最常听到的便是林天这个人,大都是说好话的,只有张延寿明确表示了对于林天的不喜。
    看张延寿正等他表态,张敞立即回道:“臣到了扶风郡后,定当对此人多加考察,免得将无能之人留在任上,危害百姓,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
    张延寿点点头,白净的面皮上,八字胡微微翘起,毕竟与张敞交浅言深也是不妥当,欲速则不达。
    等到事情发作了,相信张敞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便也不再多说,两人聊了聊西域战事,席上,张延寿又告诉张敞,严延年在战场上表现出色,回来后应当能够升任太守之位。
    张敞若有所思。
    张延寿愈发觉得张敞是个聪明人,俗话说,响鼓不用重锤。
    其实,张敞确实是个聪明人。
    他的祖父便是上谷太守,父亲曾经做过光禄大夫,都是二千石以上的大官,他自己也是从乡官慢慢一路积劳升起来的,可以说是出身于官宦世家,又从底层磨练,人情世故上面自然通透。
    他不小心得罪了霍光,被贬出了长安城,还好因此获得了刘询的信任,被派到山阳做太守,看管海昏候刘贺。
    张敞因为和严延年有相同的经历,又都很精明能干,便成为了好友,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个好友给他带来的负面印象比好处要大的多。
    这个林天,需要再好好了解一下呢,张敞想。
    告别张延寿,张敞回到了行辕,夫人和孩子们刚刚在外面游逛回来,满脸油汗,但是却很快乐。
    长安城毕竟是比山阳繁华的多。
    张敞和夫人的感情很好,笑着问:“夫人出去游逛去了,为何不等等为夫呢?”
    夫人撇嘴笑道:“又不是在山阳,我们可以并肩出去游玩,这里是长安城,免得坏了子高的名声。”
    张敞微微一笑,搂过夫人道:“等到了扶风郡吧,那里我最大,又可以像在山阳一般了。”
    夫人点点头,新奇地道:“子高,你可知道,长安城的小娘子和贵妇人们真不一样,近来竟然风行乘羊车,我带着几个孩子去拜见了几个嫁到长安城的闺中好友,个个都以能有一辆像长公主一样的羊车为荣。退而求其次的,也要到林家去买训好拉车的羊,这林家还是皇上最近才封的义商呢,听说他们献粮……”
    听女人说话便是这般,可以从一个话题顷刻间扯到另外一个话题去。
    张敞笑眯眯地听着,夫人说啊说的,最后道:“好在我们不在长安城久待,大娘子瞧着眼馋的很。”
    林家……义商……给长公主献得羊车……皇帝的叮咛……
    张敞猛地摇了摇脑袋。
    大奴前来禀报,说是杨恽上门拜访。
    “杨恽?子幼来了,快请快请,”张敞一叠声地高喊,这才是他最高兴的时候。
    杨恽是张敞的好友,两人私交甚厚,有许多年的交情。
    张敞急匆匆地便朝门外接应,两人相见,哈哈大笑。
    “子高,我没有提前递名帖,你可别怪我失礼啊,”杨恽笑眯眯地见了礼,张敞把着杨恽的手臂朝内宅里便走,大笑道:“子幼,我忙着拜访各位长官和同僚,怠慢了你,你不见怪就好,你嫂子经常提起你呢,随我一同去见见吧。”
    张夫人和杨恽也是经常相见,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避讳的,虽然是在行辕,不是很方便,也还是从外面的酒垆里叫了宴席。
    杨恽失笑:“瞧我,还是这么随意,本该是我请子高和夫人宴饮一番的,今日反倒让你们做了东。”
    张敞骇笑:“子幼,你什么时候这么谦逊了?以前你向来不讲这些俗礼放在心上的,我和你多少年的交情,竟不知道你还会变。”
    “哈哈,都是因为遇见了林天那个小子啊,”杨恽哈哈笑着,挤了挤眼睛,道:“子高去了扶风郡,我将给你介绍一个下属,这个人可不简单……”
    张敞脑袋一昏,叫道:“哎呦,怎么又是这个林天呢……”
    “你也知道林天?”杨恽好奇地问。
    张敞便将今日一日遇见的人和事说了一遍,杨恽点了点头,笑着道:“这就对了,张延寿和赵家有仇,林天娶了赵家的女儿,自然张延寿要与林天过不去。”
    “……竟然还有这等事……”张敞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杨恽是知道这个老朋友的心思的,劝解道:“子高,你也知道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张家如今不比从前了,赵家的赵子房深得皇上的喜爱,又与冯世奉结了亲,上次从大宛回来,冯世奉就封了候,这次又跟着赵充国上了前线。林天年纪轻轻,就能帮助家中脱了商籍,给父亲赚的了“义商”的身份,人都说莫欺少年贫,孰重孰轻应当有杆秤才是。”
    “这……”张敞踌躇着。
    杨恽道:“我祖父的《史记》已经得了陛下的首肯,可以公布于世了。”
    张敞大喜,恭贺老友了了此番心事。
    “这都是林天那个小子帮得忙,此前我得罪了戴长乐,被关在诏狱里,也是林天帮我出狱,眼下我到和戴长乐已成了知己,”杨恽迟疑地瞧了瞧张敞,再三叮嘱道:“林天这个童官,心有丘壑,前程远大,你可千万别糊涂了。”
    “……”又是为了林天。
    晚间,张敞心里有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张夫人索性坐起身来,对着夫君道:“子高,你担心什么,不如说来听听。”
    夫妻二人嘀咕到了半夜,张敞的心便敞亮了。
    一大早,张夫人起来梳洗,张敞笑眯眯地接过石黛给夫人画眉。张夫人幼时不小心摔伤,眉角有些缺损,张敞每日都要帮助夫人画眉,成了习惯。
    张夫人合上眼帘,仰着脸,轻轻地道:“听说那林天对他的小夫人也是爱之若狂,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子高,就冲着这,我不免就对这林县令有了几分喜欢。”
    女人就是这般,张敞失笑,强忍住将眉毛画完,仔细端详了一番,放下石黛,戏谑地道:“夫人说的甚是,只怕这个林县令和我一样是个惧内的,就冲着这,我也对他有了几分喜欢。”
    夫妻二人对着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的林天和娇娥小两口却没有这么香艳了,林天只能午间抽空回来和娇娥在一起小小的亲热一番。
    如今的林天最关心的事情,就是娇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关于娇娥的及笄礼,林天已经畅想过无数次了。
    因为及笄礼过了,他们就可以圆房了啊。
    林天虽然还没有尝过女人是什么样子,但是听好朋友赵彭祖的解说,衙门里那些老油条的荤言荤语,心下大致还是明白的,那一定是美的不得了的事情,比只能抚摸亲吻,要更美的多。
    世上最美的,最珍贵的,都需要等待,林天等着娇娥嫁给自己用了这么些年,再难忍他也忍的下去。
    娇娥那里知道林天就像一头小饿狼,守着她这只鲜嫩的小羊羔,就等着长到了时间,美餐一顿呢。
    她一心想为了大表哥多做点事,林天带着她去散心,她才知道平陵县原来有这么多的穷人。
    听着那些穷人对林天感恩戴德的话,娇娥觉得很骄傲,这是她的夫君呢,做了这么多的好事,能让平陵县的百姓们安居乐业,能帮助这么多的穷人娶上妻子。
    娇娥觉得她应该可以帮到大表哥,让平陵县的穷人日后还能养得起妻儿,结束躲在山里的日子,出来耕田养蚕。
    她当初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急急忙忙地嫁给大表哥的吗?父亲也再三叮嘱,让她帮着林天教化平陵县的妇人们,以后林天的官越做越大,她也要越来越能配得上大表哥才是。
    娇娥全身心地忙乎这件事,林天见表妹感兴趣,每逢和李功曹商议,便经常让她旁听。
    李功曹得了夫人的提示,早知道娇娥对于林天的份量,压根不敢因娇娥是个未及笄的小娘子而不敬,对待娇娥就像对待林县令一般,甚至比对待林县令还要恭敬些。
    林天见了当然喜欢。
    李功曹见林天的反应,知道走对了路,更加的卖力听指挥,顺带展开了猛烈的夫人交际攻势。
    娇娥想了个法子,想将县里各官吏和世家大族的夫人们联合起来,由他们在各自居住的行里内率先纺纱织布,绣花做女红,这样能带动县里的其他妇人们都来求学。
    洛嬷嬷觉得这个法子极好,皇帝每年都会下地种麦子,皇后则带着达官的夫人们摘桑叶敬蚕神,来告诫全天下的子民要好好耕田养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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