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老太太亲自带着杜氏、三姑娘沈荣瑾、万姨娘、四太太吴氏和六姑娘沈臻萃及几十个丫头婆子,还有十几个院丁小厮围堵了织锦阁的大门。除了受伤的沈荣瑶和沈荣瑜,沈臻静没来,江氏和沈臻葳也没来。
    江氏大概是因昨天的事挨了责骂,才没来,沈臻葳也就不能来了。昨天沈臻静就没露面,今天又没看到她。杜氏这么要脸面、重贤名的人都来跟着无理取闹了,沈臻静这毒女倒是装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随后赶来,积极踊跃地加入了沈老太太的队伍。昨天,这两人就跟江氏等人来织锦阁采买货品,沈荣华看她们眼熟,一时没想起来。今天再见到她们,她才想起这中年妇女是沈老太太的庶妹万春香,那十七八岁的女子是万春香的小女儿。
    杨氏母女偷梁换柱的事情闹开的时候,万春香只有五六岁,刚记事。十年之后,她该出嫁了,万家恶劣的名声并未消除,她也不可能嫁到好人家。最后,她嫁给了京城远郊的一个富户,这些年日子过得一般,跟沈家走动不多。大概是听说沈贤妃要来津州省亲,她们母女就想来串亲戚,顺便讨个巧宗儿。
    万姨娘一马当先,叫着沈荣华的名字谩骂,连林氏这个死人都不放过。她骂了半天,见没有人理她,她就带着几个丫头婆子要往店铺里面冲。刚上台阶,就被守在店铺大门内的七八个精壮的伙计用木棍拦了回去。
    这些伙计都板着一张冰脸,他们不出店铺的大门,沈家人也休想进来。象他们这样的人,说是伙计,其实都是护卫,每个人自幼都在东兴岛练过。为了防止有人闹事,平时每个店铺总会安插一两个这样的伙计。今天这七八个人都是从其它店铺里临时调来的,他们功夫不算高,对付沈家这群乌合之众却绰绰有余。
    昨晚,白泷玛提醒了沈荣华,又暗示她该利用这个机会给沈贤妃和五皇子一个迎头痛击。沈荣华觉得这是个机会,就跟水姨娘商量,并连夜做好了安排。不仅有伙计守卫织锦阁的大门,连成骏安排在芦园的庄丁也临时调来守在内院门口。沈家人来闹,织锦阁不能不做生意,买卖交易者就从通往内院的门进出。
    别以为沈荣华和水姨娘只安排了守卫之人,攻击者还没到出场的时候呢。
    沈老太太见万姨娘被挡了回来,就摆出身先士卒的架式,要往里冲,也被挡了回来。别看沈老太太年纪不小,要是打架骂架,她可是不屈不挠。被挡回来之后,她就呵令万春香母女、吴氏母女和杜氏及沈荣瑾同她一起往里面冲。除了杜氏,其他人都很听话,这回把她们挡回来的不是伙计,而是清一色的娘子军。
    这一队娘子军足有十人之多,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她们个个浓妆艳抹,衣饰华丽,身材婀娜,长相妖艳。带队的女人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容貌身材不比其他女子差,打扮得更为隆重。她一身大红衣裙,叉腰站在队伍前面,更为显眼。
    “老娘在风月场混了几十年不要脸的见多了就没见过象沈家女眷这么不要脸的要说我们做娼妓的又脏又臭今天老娘也见识了沈家女眷比娼妓更脏更臭娼妓明码标价还有人要沈家女眷这行径就是到妓院挂牌都没人要……”
    开口叫骂的带队的红衣女子,她双手叉腰,气聚丹田,一口气就骂了一柱香的功夫,嘴没停。还是蛇妈妈劝她缓口气,她才停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要问这队娘子军是何方高人,恐怕也只有蛇妈妈能回答了。
    昨晚,沈荣华和水姨娘商量应对之策,正愁叫骂哭闹没人斗得过沈老太太和万姨娘,蛇青就推荐了蛇妈妈。蛇妈妈最高记录是一口气唠叨了两个时辰,没喘气,没住嘴。这两个时辰下来,除了连成骏,其他人全部倒地,有昏倒的,有睡着的。从那次以后,没人敢惹蛇妈妈,就怕她无休无止唠叨折磨众人的耳朵。
    “姑娘,要是说话,我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骂人我可不行。”蛇妈妈见沈荣华犯了难,犹疑片刻,说:“我倒可以给姑娘推举一个人。”
    沈荣华忙问:“什么人?”
    “我一个生死之交的姐妹,她能把活人骂死,也能把死人骂活,只是……”
    “这么厉害。”沈荣华听说还有这样的高人,很兴奋,沈老太太最粗蛮,什么脏话都能骂出口,让蛇妈妈推举的人牵制她正好,“只是什么?”
    蛇妈妈嚅嗫着说:“我家主子不喜欢她,几次告戒我不让跟她来往。”
    “关他屁事?你跟谁来往还听他的吗?”沈荣华很想大骂连成骏一顿。
    蛇青掩嘴一笑,说:“是那人老给我家主子介绍姑娘,我家主子最烦她。”
    听蛇青细说,沈荣华才知道蛇妈妈给她推举的人姓钱,是津州城最大妓院的老鸨。钱老鸨从连成骏十岁就开始调戏他,是连成骏最恨又难以制服的人。这些年,连成骏没少使诡计整蛊钱老鸨,但多数时候都被钱老鸨骂得撒腿就跑,久而久之,钱老鸨就成了他的克星,所以,他不让蛇妈妈跟钱老鸨来往。
    一听说这世上还有让连成骏头疼的奇人,沈荣华巴不得立刻找来相见,秉烛夜谈制服连成骏的方法。听说钱老鸨喜欢红色衣服,沈荣华赶紧请水姨娘找了两块上好的大红布料,连同一百两银票一起交给蛇妈妈,让她赶紧去请人。
    别看钱老鸨是在风月场上混的,倒是很仗义,蛇妈妈来求她,她没考虑就答应了。听蛇妈妈说沈家女眷粗野无礼贪婪,还以知书达理的贵妇贵女自居,她就怒了。今天一早,不但她来了,还带来了十个年纪偏大又牙尖嘴厉的妓女。有什么脏话是混迹烟花地的女人说不出来的?这回沈老太太等人可是碰到了劲敌。
    钱老鸨一口气骂了一柱香的时间,且不说她骂的什么,就说她一口气不喘骂了这么久,就赢得了鼓掌声和喝彩声。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蛇妈妈上场了,跟围在外面的人说发生了什么事。蛇妈妈也是人才呀!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她能旁征博引、追根溯源、绘声绘色讲上一个时辰。通过她讲解,众人都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对沈家女眷的行径嗤之以鼻。
    娘子军大部队还没开口,光钱老鸨立威打了前锋,沈家女眷就呈现出溃败之势。沈荣瑾和沈臻萃常听沈老太太骂街,反正不骂她们,她们就当成笑话听。可此时,钱老鸨点名骂沈家女眷,她们哪敢还嘴,只能哭了。吴氏和万春香母女是一个战斗级别,一见钱老鸨等人高亢的情绪,她们以只能小声嘟囔了。
    杜氏一直没开口,她跟沈老太太等人保持了几步的距离,大概是怕钱老鸨把她们一视同仁。她是要脸面、要贤名的人,本不打算来,也不支持沈老太太等人来闹。可沈老太太一听沈荣华成了织锦阁的掌事,恨不得一把捏死沈荣华,就非亲自出马不可。杜氏拦不住她们,想明哲保身,可沈慷非逼她来伺候沈老太太。
    沈慷自有打算,这杜氏也知道,可她不认同这种丢脸的做法。但沈慷不认为这是丢脸,等五皇子登基称帝,谁还敢提沈家和万家当年的丑事?他今天支持沈老太太等人围攻织锦阁也是为五皇子开路,但并没有告知五皇子。
    谁都知道织锦阁是万夫人最早创立的产业,万夫人死后,织锦阁落到了谁手里,连沈阁老都没信息留下,沈慷、沈贤妃等人更不知道了。听说在织锦阁的店铺里有人称沈荣华为掌事,沈慷就多心了,但他不相信沈荣华是东家。他支持沈老太太等人来闹,就是想试试深浅,最好能把织锦阁的东家逼出来。
    昨晚,沈慷就跟杜氏说了自己的想法,又琢磨了一夜,才告诉了沈老太太和万姨娘,其他人只是追随者,都不知道详情。沈老太太和万姨娘听说闹一场还能达到那么深沉的目的,自是意气风发,把能说会道的丫头婆子都带上了。
    结果,强中更有强中手,碰上钱老鸨,沈家女眷的结局只有一个。
    “姑娘们,给老娘骂,骂沈家这群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贱人。”钱老鸨一挥手,那十多个老娼妓就分拨分片对准了沈家的主子丫头,而钱老鸨的主要对手是沈老太太,她只要把沈老太太骂得吐了血,沈荣华请她来的目的就达到了。
    一时间,骂声四起,一声更比一声高。第二个回合结束,沈老太太就呈现出败势,万姨娘已经败退了。除了沈家几个粗使婆子,其他人都不敢还嘴了。别说除沈老太太之外的几个主子,就连丫头都被骂得变了脸,有的直接就哭了。
    钱老鸨等人占尽了上风,看到沈老太太铁青着脸喘气,她也号令她的娘子军歇一会儿。沈荣华让她跟沈老太太骂上一个时辰,拉长时间,打一场持久战。于是,她让人摆上茶点,这队娘子军一边喝水一边说荤话一边冲沈家女眷吐口水。
    织锦阁门口的永和大街是津州城西城区最宽的街道,可现在却被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蛇妈妈还在跟大伙唠叨,虫六几人也加入了讲解的行列。众人议论纷纷,对一直被人仰望的沈氏一族千般蔑视、万般嘲讽。织锦阁店铺里面有来往客人,男女伙计和绣娘卖货时嘴也不闲着,说的都是沈家女眷那些龌龊事。
    沈荣华就坐在平台上,织锦阁门口发生的事她听得见、看得见。看到沈老太太等人吃了亏,她心里畅快,听到钱老鸨等人大骂沈家女眷,她又觉得别扭。她鼓励白泷玛要有自揭伤疤的勇气,可这事打在她头上,她又气又恨又愧。
    今天一早,她接到山茶让人送来的消息,说沈老太太和万姨娘准备到织锦阁打架闹事,沈慷全力支持她们,目的是想逼织锦阁的东家露面。沈慷让无知女人出面,使出这么无耻下流手段,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沈荣华不但要让沈老太太等人败阵受辱,还要给沈慷迎头痛击,把沈家女眷的恶名传遍大江南北。
    “姑娘,下面太热闹了,奴婢都笑得肚子疼了。”山竹一上来就唧哩呱啦跟沈荣华讲趣事,沈荣华没笑,她又笑弯了腰。今天一早,她跟芦园的侍卫一起来了织锦阁,听说错过了昨天的热闹,还遗憾呢,这会儿可是大开眼界了。
    “大老太太等人到了吗?”沈荣华得知沈慷的阴谋,想好应对之策,就让人给沈家族长夫人大老太太送了消息,邀请她和她的几个儿媳来长长见识。
    “来了是来了,可她们的马车堵在人群里过不来,现在离织锦阁大门还有几丈呢。她们听到老太太带人骂街,再听听众人的议论,估计肺早气炸了。”
    沈荣华冷哼一声,说:“官府很快就会派人来维持秩序,你通知蛇妈妈及早撤退,别背上教唆民众的嫌疑,钱老鸨这些人没事,顶多是……”
    “姑娘你看,是四公子,他要干什么?”
    听到山竹的话,沈荣华赶紧看向下面的街道。就见四公子沈谦景带着二十几个侍卫模样的年轻男子推开人群往织锦阁门口而来,同沈家女眷一起来的院丁和小厮见到沈谦景,赶紧冲开人群去迎他们。听到院丁头目的汇报,沈谦景气得呲牙咧嘴,号令侍卫、院丁和小厮冲上去打钱老鸨等人,被一个年长的侍卫拦住了。
    沈荣华一拳砸到栏杆上,“他们要动手,山竹,你赶紧……”
    “姑娘放心,织锦阁有十名护卫,功夫都不错。奴婢带来了十几个庄丁,都是主子给你从明卫营挑的一等一的高手,虫六还带了几名暗卫。另外还有奴婢、蛇妈妈、蛇青、蛇白、薰茶都混在人群里,打他们这些人,稳赢不输。”
    “我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出口恶气就行了。织锦阁开门做生意,人来人往,伤了客人就不好了。”沈荣华仔细看了看,说:“我看沈谦景带来的人象是五皇子的侍卫,不能跟他们动手,把话传出去,让民众散开,别伤了无辜者。”
    “是,姑娘。”山竹拿出竹箫吹响,随后,又凌空而下,飞向人群。
    沈荣华赶紧下楼,沈谦景带侍卫来出乎她的意料,她必须跟水姨娘商量对策。
    沈谦景带人挤出人群,见沈老太太等人都骂败了,沈家女眷不分主仆都被骂得面皮发紫,多数人都哭了。他气急了,不顾年长侍卫的阻拦,就下令砸掉织锦阁。沈家的院丁和小厮听到号令,一拥而上,没到织锦阁门口,就被山竹带来的庄丁拦住了。那二十几名侍卫一见双方对峙,也被逼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来人,给我把织锦阁砸了。”别看沈谦景年纪不大,底气却很足。
    虫六带几名暗卫和山竹带来的庄丁站成了一排,他冲沈谦景挤眉弄眼,笑嘻嘻地说:“要砸织锦阁先问六爷我答应不,听说成王的侍卫也来了,一起上吧!”
    那二十几名侍卫还有半数挤在人群里,听到被点了名,赶紧往外冲。虫六都向他们发出挑战了,他们也不能装孙子,也就跟沈家的下人一起拉开了架式。
    山竹、蛇白、蛇青和薰茶看到虫六带人摆出对阵之势,赶紧混入人群,大声喊叫:“沈家人要砸织锦阁了,成王殿下派侍卫来给沈家人助威了。父老乡亲们赶紧躲开,成王殿下的侍卫向来横行霸道,打死人都没个说法,快躲开……”
    蛇妈妈听到她们喊叫,赶紧带了一群妇孺朝织锦阁另一面挤去。一边往对面走,她又开始唠叨,这一次,五皇子在她嘴里就成了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
    年长的侍卫听到山竹等人喊叫,就知道他们的身份败露了,而且有人蓄意诋毁五皇子,赶紧呵令侍卫把山竹等人抓起来。这些侍卫行动了,他们急匆匆冲进人群抓人。人群顿时大乱,许多人来回奔走,挤成了一团。好在听到山竹等人喊叫,就有人都往路边退去,但退去的人毕竟是少数,多数人还挤在人群里。人群遭遇侍卫冲击,许多人被侍卫推搡,被人群冲倒、踩伤,哭叫求救声响成一片。
    沈谦景看到那些侍卫都在人群里抓人,没人给他仗胆,他底气也不足了。虫六等人把他们截到路边,取笑戏弄,见虫六等人功夫不错,他们都不敢动了。
    看到沈谦景带人来了,又见五皇子派侍卫来助威,被骂得败下阵来的沈老太太和万姨娘等人顿时精神大振,对钱老鸨等人发起反攻。听说五皇子派侍卫来抓人,钱老鸨等人就示弱了,被沈老太太等人骂都不还口了。沈家女眷见钱老鸨不敢骂了,顿时士气骤增,她们不只大声叫骂,还要往织锦阁铺子里冲。
    “堵门闹事,欺人太甚,给我把她们打出去。”水姨娘站在铺子中间,双手抱肩,面色阴沉,发号施令,“你们尽管动手,打死打伤我一人承担。”
    沈荣华刚跑到楼下,就听到水姨娘的号令,不禁皱眉长叹。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可此时,水姨娘却让人对沈家人动手,可见忍无可忍,要把这积年的怨气一并发泄出来。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让沈家女眷丢人足矣,可现在她不能左右了。
    听到水姨娘号令,店铺里的女性伙计和绣娘一人拿起一根三尺长的棍子冲到门外。钱老鸨可是不吃亏的人,被沈老太太唬住,觉得很没脸面。听说水姨娘要一人承担打伤打死沈家人的后果,她就没了顾虑,呵令她的娘子军一起动手。
    织锦阁里冲出二十多个手拿短棍的女子,二话不说,举棍就冲沈家女眷身上打。她们不分是主子还是仆人,打中为目的,下手自是又狠又准又重。沈家女眷反映过来,手里没武器,只能招架,无力还击,想跑都也无路。沈谦景看到沈家女眷挨打,想冲过来营救,被虫六带人挡了回去,干着急,却一步也不能上前。
    水姨娘手拿短棍出来,看到几个丫头护卫杜氏要跑,快步冲上去,举棍就朝杜氏的脑袋打去。杜氏的脑袋躲过去了,但那一棍打在她肩膀上,她当即就倒在了地上。沈荣华看到这一幕,心里惊叹水姨娘的果敢干练,想起她与杜氏母女的仇怨,她也想打杜氏。可她拿起棍子,却没出门,她还没练出对杜氏出手的胆量。
    “住手——”
    “住手——”
    四名身穿银钾、手握长枪,骑着高头大马的龙仪卫冲开人群,朝织锦阁这边走来。龙仪卫是皇家的仪仗卫队,代表皇家威严,轻易是不动用了。五皇子的侍卫认识龙仪卫,知道冲撞和怠慢龙仪卫意味着什么,赶紧收手。他们一个人也没抓到,却把人群冲得鸡飞狗跳,这时候,他们想停手也由不得他们了。
    “闲杂人等分立两边,一干民众不能再跑,全部原地站立。”
    四名龙仪卫起到了威慑的作用,又有几十名侍卫过来,才控制了混乱的人群。
    “谨亲王殿下驾到、裕郡王殿下驾到、胜王殿下驾到、成王殿下驾到,所有人等一律勿跪勿拜,原地立定,保持肃静,违者重责。”
    沈家女眷被骂败了,又被打倒了,见几位王爷到了,水姨娘赶紧呵令众人住手,又趁混乱悄悄退到店铺里。听说五皇子来了,沈谦景有了底气,带人冲虫六等人发起攻击。沈老太太和万姨娘也精神了,想反攻,又一次被钱老鸨弹压了。
    这回沈谦景赢了,虫六等人挨打不还手,被打了几下就全部倒地不起了。侍卫冲上来控制了沈谦景及其手下,又扶起虫六等人,见他们都受了伤,赶紧把他们往对面医馆送。此时,沈谦景就是再年幼、再蠢笨也知道自己中了虫六的计。
    谨亲王和裕郡王的轿子刚一落地,四皇子就飞身下马,亲自打起轿帘,扶谨亲王下轿,待谨亲王坐下,他又赶紧扶裕郡王,并同裕郡王一起站在谨亲王身后伺候。四皇子动作很利落,立定之后,他才兴灾乐祸地看向仍呆在马上的五皇子。
    五皇子看到眼前的情景,不发呆才怪呢。他留在沈家、由沈慷掌管的侍卫被龙仪卫控制了,沈谦景及沈家下人都被谨亲王的侍卫制住了,沈家女眷被打得多数倒地,都哭爹喊娘,连沈老太太都哀嚎不止。这些人都跟他有关,就算他浑身是嘴,他也说不清,也会被牵连。前几天发生在长花胡同的事还没消停,他上奏折请罪,皇上的批复还没发下来,这件事又跟上了,也够他喝一壶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如此混乱?”问话的人是谨亲王府的高长史。
    守在内院大门口的庄丁是连成骏给沈荣华的人,大概是见惯了这样的合,听到高长史问话,就有头目上前行礼,让高长史看了他的令牌,才回话。高长史听完,紧紧皱眉看向沈家女眷,脸色缓和之后,才去向谨亲王和裕郡王禀报。
    “见过几位王爷。”水姨娘带钱老鸨等人来回话。
    “怎么……”谨亲王要问话,突然打住了,惊讶的眼神落在钱老鸨身上,久久也没移动。他看了一会儿,又站起来,问:“小钱儿?你是小钱儿?”
    “老乌龟。”此时的钱老鸨一改刚才骂人时的泼辣行径,她挺胸抬头,双目凝视远方,那姿态、那神色比皇后娘娘还高贵冷艳几分。
    “大胆。”裕郡王沉着脸呵斥钱老鸨。
    “你吼什么?就你长着耳朵呢?你是乌龟吗?你不是乌龟接什么话?”谨亲王沉下脸高声训斥裕郡王,转向钱老鸨,马上又换了一张献媚的笑脸。
    在场的人都不傻,一看就知道谨亲王和钱老鸨二十多年是什么交情了。
    “小钱儿呀!你不辞而别,一晃眼就是二十年,这二十年,我至少有十年梦到你。”谨亲王个性憨直,又是个不拘小节、不懂掩饰的人。他年轻时荒唐事可没少做,因为嫖妓被先皇下旨申饬、责打过无数次,听说过他的人都知道。
    四皇子见谨亲王不问正事,要叙旧情,就去找五皇子了,他以轻蔑的眼神瞄了沈家女眷一眼,说:“五弟在长花胡同做下的事大有步王叔祖后尘的意思,这也不算大事。沈家人不分男女都同五弟一样,是性情中人,真是可敬可佩。看样子令外祖母此次吃了亏,五弟不能畏家丑,该去把她扶起来,代贤妃娘娘尽尽孝。”
    “我出身皇家,沈家家丑关我何事?我看四哥是糊涂了。”五皇子都想咬四皇子几口,但他此时最想做的事不是恨人,而是想找个地逢赶紧钻进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见旧仆荣华起杀心
    谨亲王等人一来,水姨娘就派人护送沈荣华离开了织锦阁。她乘坐的马车到达福来客栈,山竹和蛇青才跟上来,水姨娘派来的人回去了,由她们陪她一起回芦园。她们出城,走了十几里,在路边的饭馆吃午饭时,虫六等人赶来了。
    虫六等人绘声绘色讲述沈家女眷丑态百出的情景以及沈谦景自作聪明、又自讨苦吃的蠢相,山竹和蛇青没亲眼目睹,都大呼遗憾。沈荣华还不能做到把自己和沈家人完全分割,听他们说这些,她心里并不畅快,反而很不舒服。她以疲累困倦为借口,只聆听,不开口,不时微笑点头,也就掩饰过去了。
    听说她走后,钱老鸨到底把沈老太太连骂带损、气得吐了血,而五皇子因为外祖母丢脸受辱,又被四皇子挖苦嘲讽,也呕得吐了血,沈荣华心里才舒服了。
    今天,沈慷鼓动沈家女眷对织锦阁发难自有一番算计,也是冲她来的。当然,她反制的招术也够绝,沈家人及五皇子都丢尽了脸面。这也表明她和他们已在广庭大众之下撕破了脸,她也不想再踏进沈家半步,除非有不得已的因由。
    沈老太太粗俗蛮横,从来不把脸面当回事,就是一个破落户,而且有强悍的战斗力。从万户侯府的嫡出小姐到现在,她成了五皇子和两位公主的祖母,这些年,她没有一个闺阁密友。除了一些必须走动的亲戚不得不来探望她,还有那些想巴结她或沈家的人,从没有一位贵妇,哪怕是普通妇人跟她来往。
    她没有交际的圈子,没有一个能说心里话的朋友,就象她住的院子里没有一棵草木一样。自她们母女偷梁换柱事发,沈逊就再也没进过她的房,这些年几乎没跟她说过话。杨氏被处死了,万家丢尽了脸面,她也没得到男人半点怜爱,这些年自吞苦果。她就把自己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没有活力与生机,整日死气沉沉,已扭曲了她的性格。她除了折腾沈阁老的妾室和几个儿媳妇,就是听成堆的奉承话。到寺庙里上香或是到街上逛逛,一年也能有一两次。
    她太闲了,闲着无事可做的时候就骂人,什么污言秽语都骂得出口。主要是骂万夫人、骂林氏、骂沈荣华,只有别人想不到的,没有她骂不出的。沈阁老在世时,她有所避讳,不敢高声叫骂。现在,沈家唯她独尊,她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强中更有强中手。
    沈老太太练了一辈子的骂人功夫,却遭遇了强敌,被钱老鸨骂吐血了。她没帮沈慷达到目的不说,还被人当成了笑料,这么强烈的挫败感不让她更加变态才怪。这件事要是传得天下皆知,纵使她身肥血旺,也要把满身的血吐干了。
    “五皇子不是说沈家的丑事与他无关吗?他怎么又呕出血来了?”山竹见沈荣华来了兴致,赶紧催促虫六快点说,讲得越精彩越过瘾。
    虫六见沈荣华也想听,干笑几声说:“二十多年前,钱老鸨是京城最大的青楼的头牌姑娘,谨亲王是她最大的金主。钱老鸨不辞而别,一走就是二十年,谨亲王对她念念不忘。今天在津州故人重逢,自然少不了说一些,嘿嘿,一些调情的话。钱老鸨确实够损,她让谨亲王证明这此年一直想着她,就跟谨亲王打了赌。”
    “什么赌?快说呀!”
    “她说要是谨亲王敢把一头又黑又蠢又肥的猪扒得一丝不挂,她就相信。谨亲王说猪不穿衣服,怎么扒,总不能一根一根拨猪毛吧。钱老鸨就说她能找到穿衣服的猪,只是谨亲王敢扒就行,谨亲王说敢扒,不扒就是龟孙子,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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