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荣华见连成骏和白泷玛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往外走,心里暗笑,这两个人要么就是要合伙算计五皇子,要么就是彼此算计。奇葩如他们,精乖如他们,还真不是防火防盗的等级就能提防的,这两人联手足够五皇子痛痛快快喝一壶了。
    五皇子看到连成骏揽着白泷玛出去,表面笑容不变,眼底却布满阴霾。他看不起连成骏这个外室庶子,两人接触也不多,但连成骏有多么可恶,他不只一次耳闻目睹。见连成骏和白泷玛如此亲密,他的心咯噔一下,恨连成骏恨到牙痒。
    刚才,白泷玛已跟刘公公表明态度,只要给银子,当年那件事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五皇子受沈贤妃熏陶,一向认为死人的嘴最严密。可他现在没足够的把握除掉白泷玛,只好暂时妥协。若用银子能堵住白泷玛的嘴,哪怕先堵一时,他也很乐意。他千方百计弄到银子,不就是因为夺嫡之路上有太过庞大的花销吗?
    “我再告诉你一遍,七芯莲是女人的仙草天丹,对男人却适得其反。”白泷玛的声音从墙外传来,透着不屑与轻蔑,“你还想用七芯莲补补?哎哟哟!你是不是做男人做烦了?嫌那玩意儿多余了?那好说,你一刀割掉了事,何必浪费七芯莲?你真是活宝一个,什么都想尝尝,我还以为你羡慕老刘了呢。”
    听到白泷玛这番话,五皇子暗暗松了口气,王统领的脸却阴得更沉了。刘公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极不自在,因为他就是白泷玛所说的老刘。卢同知和俞知州等人听懂了白泷玛这番话的意思,有人唏嘘、有人摇头,还有人发出窃笑。
    沈荣华面向西沉的日影,眸光清亮,面色沉静,对白泷玛的玩笑话充耳不闻。丫头们或许听不出什么意思,但她明白,因为她有一个悲苦肮脏的前世。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听到这样的话,娇羞回避、脸红斥骂都是自然反应,但她不会。她本不觉得羞臊,故意装出来就太小家子气了,还不如坦然面对,装成没听懂呢。
    “时候不早,沈二姑娘也该想好怎么说了吧?”俞知州高声提醒沈荣华。
    “想好了,事情是这样的。”
    没容沈荣华开口,连成骏和白泷玛就手挽手蹿进来了。这两个人笑得都很古怪,模样也有五六分相似,只是一黑一白、一柔一刚,一对奸人。
    五皇子看到连成骏和白泷玛如此亲热,又是担心又是愤恨,就连脸上极力伪装的随和宽厚的神情都难以维持了。连成骏扫了五皇子一眼,目露挑衅,跟白泷玛更加亲热。白泷玛一脸无奈,笑得很勉强,看向五皇子的眼神中透着委屈。
    在场的人知道他们三人的关系,不以为然,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这三个人在彼此争风吃醋。只是不知道谁是谁的他,而谁在谁与谁之间横插了一脚。
    沈荣华目的达到,又见时候不早,不想再跟他们浪费时间,便高声说:“在成王殿下到达凤鸣山之前,已有成王府的侍卫住进了篱园。大长公主让我代管篱园,可成王府的侍卫住进来之前没有知会我,之后也没人提起。听说成王府的侍卫统领与负责修建篱园的常大人是同乡,他们住进来是常大人同意的。常大人前天回了京城,没跟我碰面,也没让人告知我。这本是小事一桩,人情面子,若安然无事,我也不想再过问了。可是,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俞知州赶紧询问,表现出对此事极大的关注。
    五皇子冷哼一声,说:“就因为常大人允许他们住进篱园没告知你,你就说在这时候出了大事,故意与他们牵连起来,未免太过牵强。”
    以孙明为首的五皇子的侍卫听到这番话,都同仇敌忾面对沈荣华。他们的脸一个比一个阴沉,但见沈荣华毫无惧色,沉着冷静,他们就显得底气不足了。
    “是不是故意,成王殿下该等我说完再下定论。”沈荣华瞟向五皇子的眼神流露出嘲讽,故意跟侍卫牵连只是小菜,把五皇子拉入局狠狠阴一把才是目的。
    连成骏搂紧白泷玛,装出女人的样子指了指沈荣华,说:“几个侍卫住进篱园你都小题大做,要是成王殿下微服私访住进篱园,你还不去告御状呀?”
    白泷玛推开连成骏,向五皇子靠拢,说:“小六子,不,我以后改叫你小五儿。小五儿,该不是你的人手脚不干净,或是住女子的房间住得别有意图吧?”
    “你胡说。”孙明气势汹汹蹿出来,当下就要冲白泷玛拨剑,被五皇子拦住了。他就是常大人的同乡,成王府侍卫住进篱园还是他的情面。
    “闭上你的臭嘴。”王统领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但听到练武者的耳朵里却极其洪亮。再加他一直阴沉着脸,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连成骏揉着耳朵,别有意味地扫了王统领一眼,没说什么。王统领的主要职责是保护皇上的人身安全,平时与官员几乎无交结,最是铁面无私的人。他和王统领都在御前供职,两人虽说交情淡薄,话都说得不多,但他一直认为王统领是冷面直正的人。这一次他和王统领都奉圣命来津州办差,却颠覆了他的认知。他确信王统领已归入五皇子的阵营,而且象是变了一个人,这可是御前侍卫的大忌。
    白泷玛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朝五皇子身边靠了靠,投向王统领的眼神却充满轻蔑。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王统领偏要跟他过不去,那就是自找倒霉了。
    “诸位稍安勿躁,沈二姑娘接着说。”俞大人预感这次有“大鱼”可捞,心里兴奋且急切,俞阁老刚荣任内阁首辅,作料配菜都备好了,就等鱼入锅呢。
    沈荣华斜了白泷玛一眼,说:“我和丫头们刚住进芦园第一晚,浣翠居就着了贼。我当时被惊醒了,只是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那两个贼离开许久,我才叫醒丫头清点失物。钱财首饰都没少,只丢了两个比我的性命还重要的锦盒,这……”
    “二表妹。”五皇子打断沈荣华的话,冷脸道:“芦园建成多年从未进贼,你住进芦园第一晚就有贼光顾,这样的话好说不好听。你可以不重自己的闺誉,沈家女儿还要清白名声呢,你怎么能在广庭大众之下说这种事呢?不管你丢了多么重要的宝贝,也应先告知家中长辈或是本王,由我们出面报官不是更好吗?”
    “你不重自己的闺誉,沈家女儿还要清白名声呢。”白泷玛嘻笑着重复了这句话,冲连成骏眨了眨眼,又冲王统领挑了挑嘴角,笑得别有意味。
    王统领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沈荣华身上了,根本没看白泷玛的眼色,似乎也没听到白泷玛说什么。连成骏将白泷玛的神态看到眼里,挑起嘴角,眼神别有深意。
    沈荣华冷冷一笑,说:“成王殿下此言差矣,芦园是大长公主赐给我个人的产业,芦园出事,我不能麻烦家中长辈,更不能讨扰成王殿下。我住进芦园第一晚就有贼光顾,这只能说明贼是冲我去的。面对卢同知和俞知州两位父母官,我必须实话实说,闺誉和名声固然重要,但相比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就微不足道了。”
    “你……”五皇子怕沈荣华没轻没重,把那夜的事和盘托出,就是不能断定那两个贼是他和王统领,他的侍卫也会引人怀疑,从而牵扯到他。
    俞知州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许,“请沈二姑娘接着说。”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我本打算让李管事去报官。没想到有下人在篱园角门外的草丛里拣到了我丢失的那两个锦盒,拿到芦园交还给我。两个锦盒都完好无损,里面的东西却丢失了一部分,这令我烦扰不堪。思来想去,我决定先向大长公主禀明此事,等她回信之后再做处理。没想到我今天成了贼窝主,又巧遇平安州和津州府的两位大人,正好说明锦盒丢失之事,也请二位大人为我做主。”
    “沈二姑娘丢失的锦盒真是在篱园角门外的草丛里拣到的?下人在拣到锦盒时还有什么发现?”卢同知问话的态度很谨慎,纯粹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刚才刘公公当着众人说璃龙珠找到了,就是在篱园角门外找到的。沈荣华丢失的两个比性命还重要的锦盒也是篱园的角门外拣到的,这是单纯的巧合吗?
    五皇子、刘公公和王统领听到沈荣华这番话以及卢同知的问话,脸色都变得很难看。那夜,五皇子和王统领偷了锦盒,劫持了沈荣华,刘公公没参与,却知道事情的始末。沈荣华没说她被人绑架的事,又强调锦盒在篱园角门外找到,这与真相不符,就表明沈荣华别有用心。沈荣华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们一时不明白因由,但他们都知道沈荣华这是摆明要同他们叫板了。
    俞知州暗暗一笑,寻思片刻,“敢问沈二姑娘那两个锦盒里比你性命还重要的物品是什么?又丢失了什么?本官望沈二姑娘直言不讳。”
    沈荣华扫视了众人一眼,说:“这两只锦盒一只是我外祖母留下的,另一只是我祖父留下的。我外祖母临终之前,将锦盒同诸多书籍呈交给了大长公主,在大长公主府的库房里尘封了近二十年,前些日子大长公主又赐还给我了。我祖父留下的锦盒一直储藏在茗芷苑后面的花房里,前段时间篱园失火才找到。
    我祖父留下的锦盒里有我母亲的嫁妆清单,是我外祖母临终前亲自整理书写的,共有各类嫁妆合银共计三十万多两。同样的嫁妆清单我外祖母呈交给大长公主的锦盒里也有一份,那只锦盒里除了嫁妆清单和我外祖母给大长公主的信,还有五十万两银票,这五十万两银票是我外祖父从前朝宝藏里分来的那一份儿。”
    “三十余万两的嫁妆,好丰厚呀!林家果然豪富。”俞知州啧啧赞叹。
    “还有五十万两银票呢。”卢同知说话的声音很轻,不是怕引人注意,而是他的心在颤抖,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把他做同知官所有的收入,包括灰色收入加起来,不吃不喝不用,要挣八十多万两银子也需要八百年。
    除了五皇子、刘公公和王统领,就连五皇子的诸多侍卫听说林氏的嫁妆有三十多万两,也都唏嘘感慨不止。更有甚者眼睛瞪得溜圆,难掩羡慕嫉妒恨。
    “二表妹到底想说什么?是说你娘的嫁妆少了吗?”五皇子冷脸责问。
    “不是。”沈荣华回答得很干脆,又微笑反问:“成王殿下怎么知道我娘的嫁妆少了?唉!你看我年纪轻轻这记性,应该说我娘的嫁妆没了,都归我祖母了。”
    五皇子沉下脸呵斥,“那是沈家的家事,官府不会过问,也没人想听你说那些事。要是把令堂的事扯出来,不只二表妹,就连林阁老和万夫人的清名也会被沾污。我相信二表妹是懂轻重的人,不会不顾脸面名声,胡言乱语。”
    “污了清名我倒不怕,我有足够的自揭伤疤的勇气,只是时候未到。”沈荣华停顿片刻,抬高声音说:“我要跟二位大人禀明的是我外祖母留下的锦盒里原有五十万两银票,被两恶贼偷走了一夜,再还回来时,锦盒里的银票只剩了二十万两。我外祖父留下这笔银子是想用于扶危济贫,造福社稷百姓,没想到我刚住进芦园,银子就被偷走了三十万两,这就是我所说的有负先人重托之事。”
    “那你该去问一问拣回锦盒的下人。”五皇子沉着脸暗暗咬牙,天知道那两个锦盒在他身上停留了不足一个时辰,而且他根本打不开子母锁。可现在沈荣华张口就说丢失了三十万两银票,这可不是小事,丢失数额之高都足以让皇上亲自查办了。这件事要是闹大了,有一万个人替他顶罪,他也会被牵连在其中。
    “下人敢打开锦盒拿走三十万两银票、又把锦盒交还给我?多谢成王殿下高抬篱园的下人,我与有荣焉。”沈荣华笑容灿烂,眼底却充满阴鸷,“我很奇怪成王殿下为什么会怀疑下人拿走了三十万两银票,而不怀疑是那两个盗贼。”
    五皇子被沈荣华问急了,反驳道:“锦盒里有五十万两银票,盗贼为什么只拿走三十万两,余下二十万两,并把锦盒扔掉了,谁办这件案子都会考虑这些问题。依本王之见,下人发现了被盗的锦盒,偷偷拿走部分银票,再把锦盒交还回去,顺便嫁祸给盗贼,这合情合理。前些年,谨亲王府就出个一件类似的案子。”
    “有道理。”连成骏慢慢击掌,满脸认同的意思,眼底却充满嘲讽。
    “小五儿,有道理。”白泷玛拍了连成骏几下,又热烈鼓掌。
    面对连成骏和白泷玛的认可与赞同,五皇子微微松了口气。可一触到王统领那张阴沉冰冷的脸,他刚刚放松的心就又提起来了。临行之前,沈贤妃一再嘱咐他遇事多跟王统领商量,他的想法和王统领冲突,也要按王统领的意思行事。他相信王统领是为他好,绝无二心,可王统领时不时泼冷水也令他厌烦不已。
    沈荣华微微一笑,不想再与五皇子做口舌之争,这本身就是她的计谋,说多了只会适得其反。让五皇子多说,有连成骏和白泷玛帮衬,还怕有不露馅的包子。
    “除了这三十万两银票,还丢失别的东西了吗?”俞知州问得很严谨,这问题是在场的大多数人想问的,众人也都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没有。”
    俞知州点点头,转身问师爷,“都记清楚了吗?”
    “记得一点也不差,大人请过目。”师爷把笔录册子呈给俞知州。
    卢同知也在查看师爷做的笔录,看过后,又和幕僚及衙役头目低声商议。之后,他又和俞大人对了笔录,两人避开师爷衙役,低声商量并以眼色交流。别看沈荣华说的只是一件普通盗窃案,却关系重大,已超出了他们的管辖范围。他们能做的就是将此案如实报给上峰,并将这件事无意或有意扩散到朝野皆知。
    这也是沈荣华所期待的结果,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她就想让人们把这件事传得世人皆知。对于这件案子,沈荣华本身就说了谎,她也没想让他们破案。她故意把银票多说了三十万两,是按连成骏以讹制讹的意思行事,也给五皇子设下的一个大圈套。就算五皇子心思缜密、巧舌如簧,这次也休想把自己择清。
    白泷玛冲沈荣华挤了挤眼,说:“沈二姑娘刚住进芦园就丢了锦盒,失了那么多银子,确实有负先人重托。小五儿的侍卫提前几天住进篱园,失窃那夜也在篱园住,下人又从找到璃龙珠的地方拣到了锦盒,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你胡说什么?”五皇子横眉冷目怒视白泷玛。
    “小五儿,我可不是胡说,沈二姑娘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我只是随口做了总结,是在给你提醒。”白泷玛神态很无辜,也很认真,“沈二姑娘,我听我表妹说你拾到了盗贼丢下的东西,能证明盗贼的身份,你可保管好了。”
    初霜脸色一变,面露不解,赶紧看向沈荣华。芦园进了盗贼,偷走锦盒、绑架沈荣华的事她都清楚。盗贼丢下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她却没听说,她没听说的事又怎么告诉白泷玛?看到沈荣华笑容轻松,她才松了一口气。
    “盗贼确实丢下了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不只如此,我还看清了那盗贼的眼睛。”沈荣华有意无意瞟向王统领,众人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向王统领看去。
    五皇子见王统领成了焦点,由衷地松了口气,心里自有一番打算。若让众人把怀疑的目标锁定在王统领身上,既能减少人们对他和成王府侍卫的怀疑,择清自己。又能让王统领无瑕分身管他的事,方便他行动。本来王统领也参与了那夜盗窃绑架之事,就是让王统领承担全部罪责,也无可厚非。
    王统领的脸色更加阴沉,眼底布满杀气。他参与了盗窃浣翠居、劫持沈荣华,敢做就不怕担当。可他不能接受沈荣华平白嫁祸他和五皇子偷拿了三十万两银票,这是沈荣华无中生有的诡计。他不怕替五皇子担罪,哪怕五皇子把罪责都推到他身上,他也不在乎。他只是怕自己一旦失手,就失了自己一世的承诺。
    “沈二姑娘,还请你把能证明盗贼身份的东西交给本官或俞大人。”卢同知意识到这件东西是个大麻烦,可他不得不按办案程序进行。
    “那件东西……哦!我交给连大人了。”沈荣华狡黠的目光瞟向连成骏,心里暗暗高兴,她总被连成骏算计,也该反算计一次了,“失窃的第二天下午才发现那件东西,连大人说看上去眼熟,我想拜托他查一查,就给他了。”
    “连大人,盗贼究竟丢了什么东西?还请连大人拿出来让我等过目。”五皇子见连成骏惊诧,就知道沈荣华根本没拾到能证明盗贼身份的东西,说交给连成骏了,不过是推托之辞。于是,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想逼连成骏就范,就算达不到嫁祸连成骏的目的,让连成骏下不来台也好。
    连成骏斜了沈荣华一眼,冲白泷玛伸出手,“把东西给我,你刚刚偷走的。”
    沈荣华拍了拍脑袋,暗暗替白泷玛叫苦,她没想到连成骏会把这一捧祸水引到白泷玛身上。这可不能怪她,落到谁身上就算谁的,凭心而论,连成骏和白泷玛还有她都不算好人。白泷玛总不能再绕回到她身上,只能自己承担了。
    “谁偷你的了?我只是觉得好玩,顺手拿来玩的,让你们看看也罢。”白泷玛双手一抖,象变戏法一样,手上多了一块玉牌。
    看清这块玉牌,众人都愣住了,随即惊呼声四起。
    ------题外话------
    请到山东找那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柿子要拣软的捏
    白泷玛手里的玉牌是碧绿色,是最坚硬的岫玉,有一寸宽、半寸厚,上面有字,是红字金漆。这块玉牌只有一半,是下半块,因为上半块顶端有孔洞,方便穿绳拴系。玉牌的切面较新,象被利器斩断,而且被斩割的时间还不长。
    在场的人除了沈荣华主仆和白泷玛,其余都是在朝堂或皇家供职的人,他们一眼就能看出这块玉牌是皇家侍卫专属的玉牌。尤其是五皇子出身皇室,从小见这种玉牌,自是了若指掌。红字金漆的玉牌是大内侍卫专属,任何人无从否认。
    所有侍卫都有一块玉牌,由内务府颁发,是他们身份的象征,玉牌上刻的字是持有者的名字,通过玉牌就能判断他们的身份。白泷玛手里的玉牌虽说只有一半,但字迹清晰,那上面是一个“忠”字。是大内侍卫而且名字有一个“忠”字的人不少,但在场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内侍卫统领王忠。
    “一块伪造的玉牌能说明什么?”五皇子心里发慌,却故作镇定,一眼也没看那半块玉牌,就断定是假的,而且对白泷玛未经他同意就拿出玉牌非常不满。
    你不是想要银子还敢坏本王的事?本王扣你银子、扣你银子。五皇子用眼角的余光斜视白泷玛,在心里将那句话默念了无数遍,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刚才,白泷玛暗示需要两千两银子做零花钱,刘公公就答应了。两千两真心不少,可五皇子想到堵白泷玛的嘴,而且白泷玛以后还有用,就答应了。
    俞大人拿过那半块玉牌,他细看了看,说:“这玉牌不是伪造的。”
    玉牌不是伪造的?那么这块玉牌的持有者就是夜闯浣翠居,盗走两个锦盒并偷拿三十万两银票的人。众人不约而同,各色目光齐刷刷看向王统领。王统领面色阴沉,却不惊慌,对各怀心思的眼神好像视而不见,依旧站立得稳职泰山。
    五皇子冷哼一声,高声说:“就算这半块玉牌不是伪造的,可玉牌上只有一个‘忠’字,就凭一个字断定这块玉牌是王统领丢失,也太过牵强。只有这半块玉牌,无其它证据,就认定王统领是盗贼也太过草率。卢同知和俞大人若如此轻率办案,怎么能维护一方安宁?本王看你们离丢乌纱帽了日子都不远了。”
    俞大人微微皱眉,冲五皇子施礼说:“此案该如何侦破,请成王殿下指教。”
    卢同知也赶紧行礼说:“请成王殿下提点,臣不胜感激。”
    “你们为官一任,就该造福一方,就该为社稷、为百姓谋福利。”五皇子甩了甩衣袖,摆出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姿态,高声说:“你们在任为官,不只要为民生奔走,还要平复冤狱。案子该怎么侦破,还需要本王指点指教吗?”
    不了解五皇子其人的人,听到他这番慷慨陈词,定会感动不已,从此心甘情愿被他教化。在场的人、熟悉他的人,尤其象卢同知和俞知州这两个被人教训的人听到这番话可要挠头了。高大上的套话说了一堆,到底怎么办,谁也不清楚。
    白泷玛从俞知州手里抢走那半块玉牌,冲王统领挑起嘴角冷冷哼笑。他看不惯王统领总是冷着一张铁脸,而且今天王统领还训了他、骂了他,可把他给得罪惨了。不管这块玉牌能不能让官府把王统领认定为盗贼,但王统领这盗贼的名声都会传出去。在场的人这么多,有各种各样想法的人不少,嫉妒王统领或看王统领不顺眼的也大有人在。只要让王统领背上污名,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就出气了。
    “小五儿,大家都看得出这个黑炭统领比我和你的交情还深厚,他是替你办事的。可他犯了事,你也不能干涉说情,更不能对官府办案指手划脚,你……”
    “你胡说什么?”五皇子怒视白泷玛,“王统领是大内侍卫统领,皇上身边最可信的人,跟本王有什么交情?本王只是提醒他们公正断案,不能为破案而破案,凭这半块玉牌就断定盗贼是王统领?谁敢说这半块玉牌是王统领的?”
    “我敢说。”
    此言一出,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向这句话的发出点望去。看清说这句话的人是王统领本人,众人的目光就精彩了,也更为惊讶了。
    五皇子强调他和王统领没交情,但谁都看得出他在努力择清王统领。只是他的方式不对路,就象择一团乱麻,他越想择清,就越乱了。而此时,王统领承认自己是这半块玉牌的主人,这一下子就把五皇子扔到了高台上,下不来了。
    “你……”五皇子暗暗咬牙,心里埋怨王统领看不懂形势,太不上道儿。
    白泷玛冲王统领别有意味一笑,将半块玉牌抛向空中,见王统领没有要接住的意思,他又接过来,冲五皇子挤了挤眼,看向王统领的目光晦暗不明。
    自白泷玛拿出这块玉牌,沈荣华就沉默了,她沉默的原因是不知道接下来的戏该怎么演了。别看王统领话不多,心机要比五皇子深,她怕一不小心落进他们的圈套里。做为大内侍卫统领,敢陪五皇子做贼绑架,他就给自己留了退路。王统领承认这半块玉牌是他的,却不屑于解释半个字,就说明他已成竹在胸。
    沈荣华等人都知道那晚偷走锦盒并劫持她的人是五皇子和王统领,但她并没有拾到能证明他们是窃贼的东西。她说捡到了窃贼的东西是为了让五皇子恐慌,从而不攻自破。俞知州等人让她拿出拾到的东西,她拿不出来,就想让连成骏给她解围。她忽略了连成骏是最不仗义的人,没想到连成骏会顺势推给白泷玛。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白泷玛真拿出了半块玉牌,还真是王统领的,而她所指的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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