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里从来没有出过当干部的,要说有,那就是村支书。所以,杜河金和易海花的女儿,现在就是杜家庄最大的一个官,是整个杜家庄的荣耀。
    村支书杜月生和杜河金是一个族的兄弟,关系还是比较好的。
    作为一个村支书,在村里的政志嗅觉那就是最灵敏的。所以,杜月生是杜家庄第一个知道杜秀青要当宣传部长的人。
    那天晚上,吃过饭后,杜河金正坐在大门口抽烟,杜月生喜滋滋地来到了杜河金家。
    还没进门,杜月生就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拿出一支,朝杜河金走了过来。
    “老哥,吃过了吧?”杜月生说道。
    杜河金接过杜月生递过来的烟,说:“刚吃完,你也吃好了吧?”
    “吃好了,吃好了,刚吃好,这就到老哥这里来坐坐。”杜月生说着,在走廊上的竹椅子上坐了下来。
    杜河金不知道杜月生此来何意?虽说两家关系还可以,不过杜月生一般没什么事是不会到他家里来坐的。他接过杜月生递过来的香烟,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老哥,最近还在外面忙着啊?”杜月生给杜河金点香烟的时候问道。
    “是啊,不忙着,孩子上学的钱从哪儿来啊?”杜河金看着他说。不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
    “老哥,你该享福了,两个孩子都有出息,哪还要你这么辛苦在外面赶苦力啊?”
    “哎,什么出息不出息,两个孩子不用像我这样,在农村种地,能脱离土地走出去把生活过好,我就满足了。我自己还是干自己的老本行比较好,直到我干不动为止。”杜河金说。
    “老哥,你真是想不通,你女儿马上就当宣传部长了,你还干什么建房子的苦力活儿,有这么有出息的孩子,还用你干活儿啊?”杜月生羡慕地说道。
    “什么?”杜河金不相信似的看着杜月生。
    他只知道去年下半年秀青去省城学习了,今年初刚从省城学习回来,没听说她又要提拔啊!
    “老哥,你不知道啊?”杜月生吃惊地问道。
    “知道什么?”
    “秀青提拔的事儿啊!当宣传部长啊!”
    “呵呵呵,不知道,秀青没跟我说,你哪儿听来的?”杜河金问道。
    “哎,人人都知道了,怎么就你不知道呢?”杜月生似乎有些不相信。
    “真不知道,上任了吗?没听说啊!”
    “还没有上任,不过很快,听说文件都下来了。”杜月生说道。
    “哦,那就难怪,没有上任那还是没有确定。我的孩子我知道,没有真正到手的事儿,她是不会说的。这是她的性格。”
    “老哥,你可真有福气啊,你就等着享清福吧!”杜月生看着老实巴交的杜河金说。
    他真是想不通,杜河金和易海花这样的半文盲和文盲,怎么就生了两个这么有出息的孩子?女儿这么有出息,儿子又考上了中山大学,真是祖上冒了青烟了,可惜自己家里的两个孩子,死不会读书,现在只能在外面打工,年头到年尾不见人,过年回家一分钱也不给家里,自己差点都养不活自己。儿子娶媳妇还要准备一大笔的彩礼,哎!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哦!
    杜月生内心叹息道。
    “老哥,下次秀青回来了,告诉我一声,我要和秀青部长好好聊聊,让她也来发展发展我们杜家庄啊!”杜月生笑着说。
    杜河金看着他,笑呵呵的样子,并没有回答。
    女儿的事儿,他从来不过问,更不能给她增加什么负担。她回娘家,那就是轻轻松松的回来看他们,其余的事不是她应该草心的。如果她是代表她的单位,那是另外一回事,自然由单位来安排,不用我这个做父亲的来铺排什么。杜河金心里想。
    杜月生走后,杜河金独自坐在门口,边抽烟边从心里笑了出来。
    真是祖上有福啊,女儿这么年轻能当这么大的官,也不知道是自己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易海花从外面喂猪回来,杜河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易海花差点激动地跳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吗?啊?怎么没听秀青说呢。前两天我还打电话给秀青呢,没有说这事儿啊!”易海花激动地说道。
    “估计是真的吧!这孩子从来就低调,据说还没有上任,她就没有和我们说,估计过几天她就会告诉我们的!”
    “不行不行,我得现在就打电话问问她,这多大的事儿啊,怎么能不告诉我们呢!这孩子!”易海花马上进东厢房,坐在床上,拿起放在床头的电话拨了过去。
    易海花拨打的是杜秀青的手机,当时杜秀青正在客厅里和子安玩游戏。
    看到是家里的电话,杜秀青立刻就明白了几分,来到了外面的小院子里接听。
    “秀青啊,你告诉妈,你是不是要去当宣传部长啊?”易海花开门见山地问道。
    “妈,你听谁说的?”杜秀青笑着说。
    “哎呀,你别管谁说的,是不是真的?”
    “还没有上任,不好说。”杜秀青说。
    “你这孩子,妈妈也不能说吗,我又不会到处乱说。现在是外面的人都在说,我们自己不知道啊,你能回县城,妈妈高兴呢!”易海花说。
    “没什么的,妈,都是工作,只是地方不同,岗位不同。”杜秀青笑着说。
    “呵呵呵,是就好,是就好,回到县城一家人在一起,不用每天来回坐车,也不会这么辛苦,是吧?”
    “嗯,这个是事实。我现在有时间和子安在一起。”
    “好,把孩子带好,孩子还小,要妈妈在身边比较好。”易海花说,“下次放假,带子安和志华一起回来,妈很久没有看到我的宝贝外甥了。”
    “好!”杜秀青高兴地说道。
    挂了电话,易海花简直比中了大奖还要高兴啊!这个消息是真的!咱们家出了大官了!那份激动,让易海花简直是彻夜难眠啊!
    有谁知道,这对农民夫妇对自己的孩子寄予的期望和付出的努力啊!杜河金的那双手,就是为儿女为生活,活活搬石头建房子给磨破的,一层层的皮脱落后,变得斑驳不堪,老茧叠加老茧,胶布缠着胶布,难怪杜秀青见到父亲的手,会忍不住伤心哭泣!
    可是,孩子能有出息,父母就是再苦再累,那也是欣慰的,是骄傲的,说明他们的劳累是有价值的。
    杜河金和易海花,第一次感觉到了女儿给自己带来的巨大荣耀。
    当初杜秀青被提拔到平安镇当党委书纪的时候,他们也激动高兴过,但是远远不如这次来得强烈,因为这样的职位,对于杜家庄来说,那是可以载入族谱的,超过了杜家任何一个先人的官职,这是杜河金最骄傲的!
    到了宣传部后,杜秀青总想找机会和朱大云聊聊,可是朱大云似乎是有意在回避。早上,大家都来了,却总是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有时一个上午,也看不到朱大云出现,偶尔下午会过来晃晃,看看报纸什么的,可是很快也就消失了。似乎现在在办公室呆着,对于朱大云来说,是一件相当难熬的事情,更别说写稿子了。夏文桦是副组长,朱大云这么消极,她只好领着田德武、贺雷芳、吴成明几个人一起去采访、写稿,不然县里下达的采写任务就真的难以完成了。
    连续两个星期,朱大云都是这样。
    杜秀青觉得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不仅会废了朱大云,还会把整个宣传部报道组的工作给拖垮了。她决定先和冯永斌好好商量一下对策,然后再专门召开报道组的会议,明确上半年必须完成的任务,落实到个人。
    这天上班,杜秀青来到冯永斌的办公室,看到冯永斌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大哥,这县委大院里,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像大哥这样爱学习的领导了。”杜秀青笑着说。
    “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我这个书生除了看书,也做不了别的啊!”冯永斌也笑着说,“来,喝茶!”
    冯永斌立马烧水,来迎接杜部长的光临。
    杜秀青看了看冯永斌书柜里的书,满满的两书柜,真是多啊!相比之下,自己办公室就显得没有什么书香味了。
    她站了起来,走到书桌前,仔细看了看里面的书,发现很多都是写杂文评论的,尤其是鲁迅的杂文全集,中国历史上下五千年等等这样的书,看起来都不是自己爱看的,可是冯永斌却似乎每天都在研究历史和杂文,真是能静下心来啊,从政还能如此做学问,真是不简单。杜秀青心里想。
    看看里面还有一些其他的书,她想从冯永斌这儿讨几本书去看。
    “大哥,你这儿的书很多啊,我也要加强学习,先从你这儿的书开始吧,行不行啊,大哥?”杜秀青转过身看着冯永斌说。
    “呵呵,好啊,小妹要看,我哪能不同意呢,你尽管拿去看,不过,我丑话说在头里,借了得还我,这个院子里谁都知道,我嗜书如命,不论谁借了我的书,我都有记载,到时候,借的人不主动还,我就去主动要回来!”冯永斌笑着说。
    “这是应该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对吧!大哥,你放心,我借过去的书,看完了一定还你,要是我忘了,你就直接找我要!”杜秀青笑呵呵地说。
    “行,你自己看吧,喜欢看什么书,自己挑,一会儿我登记一下!”冯永斌说。
    还真的要登记啊!杜秀青心里想,做事这么严谨,真是难得!
    杜秀青从书柜里抽了一本《厚黑学》拿在手里,重新坐到了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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