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焕东在那天医生综合会诊后,医生语气沉重的告诉他:他的心脏术后恢复并不理想,那颗子弹使他的心脏神经受到了严重破坏,即便经过这次手术,暂时的保住了性命,可是以后一些坏的症状还是会一点点的显现出来,比如心肌增厚,心肌收缩无力,慢慢的所有功能都会减退,呈现衰竭症状,而可能治愈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五。
    医生空洞的声音在空旷的大会议室响起,久久震撼着丁凌跃等人的耳膜,大家都呆震在那里。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样?
    楚焕东初闻这个消息时,像是受了极大的震撼,久久不能恢复过来,像来无惧生死的他,脱力般的瘫坐在椅子上,觉得老天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他可以不惧生死,但是他的掌珠离不开他,他的妞妞离不开他啊!
    他的人生经历种种波折,刚刚柳暗花明,竟然就惊闻这样的噩耗!
    他刚刚和汪掌珠重归于好,他还有那么小的女儿需要照顾,他还有那么的事情没有完成,他怎么可以死呢!
    惊闻自己会慢慢走向死亡,楚焕东好久才接受这个事实。
    面对这个事实,他最担心的是妞妞和汪掌珠,妞妞是自己的女儿,合该她命里终是要早早的失去父亲,自己将死这个事实无法改变,楚焕东只能是现在尽力的为妞妞奠定基础,打下江山,保证她以后的人生无忧无虑的活着。
    可是,汪掌珠怎么办,她还年轻,她前面的路还很长。
    如果自己把真实的病情告诉她,依照汪掌珠的性格,一定不会离开自己,她会故作坚强,笑容满面的陪着自己走完人生最后的时光。
    可是,这最后的时光企是那么容易走完的!
    楚焕东不愿意让汪掌珠陪着自己等死,整日守着他,熬得心力憔悴,那是一种从最初的绝望熬到了最后的麻木地过程,那是眼睁睁的看着最爱的人生命一点点消失,直至坍塌的过程。
    整个心情每时每刻都仿佛浸泡在痛苦、悲伤里,等熬到最终结局到来的那天,从此隔了两个世界,无论是谁都会彻底崩溃的。
    这世界没有谁会为谁在原地停留一辈子,可是汪掌珠会的,自己如果死了,汪掌珠在他走后定然会崩溃,然后拖着形如朽木的身心孤单的活下去。
    一想到这些,楚焕东就害怕,这些年,汪掌珠已经吃了太多的苦,伤了太多的心,他一直记得在他们结婚的那段日子里,汪掌珠虽然表面看着很快乐,但每晚睡在他身边,眉头总是皱着的。
    那时候楚焕东最大的心愿,便是抚平汪掌珠眉间的忧郁,所以他选择了退让,选择了牺牲,只要汪掌珠能够快乐起来,他可以拱手让出楚天集团,他可以不去跟汪达成争。
    可是结果,天不遂人愿,他却一直在带给她最大的哀伤。
    楚焕东不想让汪掌珠翠再陷入那样的生活里,如果那样,他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他要汪掌珠幸福的,快乐的活下去。
    如果自己不能带给她幸福快乐,那他现在就要放手,宁愿被她误会,被她怨恨,宁愿一个带着痛苦,思念,煎熬上路,也不愿意让汪掌珠和他一起承受日夜等死的痛苦。”
    楚焕东知道,自己做现在这样的决定,汪掌珠定然会大大的伤心一场,这样的伤心,也许三年,五年都不会过去,可是这样也总好过她伤心三十年,五十年。
    他不能让汪掌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频临死亡,却无能为力,汪掌珠应该过正常的,幸福的生活。
    这辈子,他是注定要带给汪掌珠痛苦了,可是如果现在不让她痛苦,以后她会痛苦一辈子。
    一辈子啊,那么漫长!
    没有自己的岁月里,楚焕东希望有另外一个男人陪着汪掌珠,无怨无悔的为她遮风挡雨。
    楚焕东在那天会诊回来后,就心意已决,他要把汪掌珠推出去,推回苏晏迟的身边。
    可是每当汪掌珠靠近他,每当他迫不得已的给汪掌珠冷遇,每当他看见汪掌珠无限委屈,费解的望着自己,每当看着汪掌珠落落寡欢,独自一个安静的坐在角落里,他的心都痛的一抽一抽的。
    他是那么爱她,却要装出不再在意她,他心里是那么的痛苦,脸上却要装的若无其事。
    楚焕东有时候甚至想,自己干什么要醒过来,不如之前在昏迷中死去,那样就可以一了百了,什么烦恼痛苦都没有了。
    汪掌珠为自己买回的那本《财经周刊》还在身边,楚焕东抬手拿了起来,这本书他一天不知道要翻看多少遍,其实封面上一点儿尘埃没有,可是,他还是习惯性的用手轻轻擦拭,如同在爱抚着汪掌珠的脸。
    已经三天了,汪掌珠三天没有来!
    也许小丫头真的是伤心了,跟自己生气了,这正是他希望的结果,可是看不见汪掌珠的日子,楚焕东觉得分分秒秒都是煎熬,简直度日如年。
    楚焕东等了一天又一天,后来感觉一分一秒都成了煎熬,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了,他的嘴艰难的跟自己的心做着斗争,最好还是开口吩咐阿正去打听一下汪掌珠的消息。
    阿正做事非常有效率,不到半个小时电话就打了回来:汪小姐生病了,这两天除了去医院打针,然后就是呆在家里。
    楚焕东坐在床上,往日高大挺拔的身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颓然矮了下去。
    汪掌珠生病了,她一定是因为自己才生病的。
    他眼眶发热,鼻腔和胸腔塞满酸痛的硬块,最后只能仰起头,拼命地眨着眼,才将涌上眼眶的水雾生生咽了下去。
    楚焕东无比惦记汪掌珠的病情,但却不能打电话给她,他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一个静静坐在黑夜里,也不开灯。
    生命在此时,对他好像变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看文件,做理疗,做复检,杂七杂八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他想做的,没有一件是有意义的。
    想着可怜巴巴在家里生病的汪掌珠,热热的泪水终于从楚焕东的脸上流了下来,他浑身都在颤抖。
    谁说活着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楚焕东再也无法集中精神看文件,连往日积极安排的后事都仿佛失去了兴致,他只是安静的独坐在床上,眼皮耷拉着,看着好像是要睡着,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今天是第四天了,汪掌珠如果真得了感冒,应该好的差不多,她今天会不会来看自己?
    吃过午饭,楚焕东心神不宁地一会儿看看门口,一会儿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汪掌珠还没有来,看来她今天又不会来了!
    他从床上下来,缓缓的往窗边走,小幽一见,急忙过来阻止,“焕东哥,医生说了,你需要静养的。”
    “既然最后的结果都是个死,我干什么一定要在床上等死。”楚焕东神色郁郁,语气消沉。
    小幽见楚焕东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也没敢在说什么。
    楚焕东将窗子打开,探头从这里看下去,从这里能够看到住院部楼下的人来人往,如果汪掌珠过来,她一定是要经过这里的。
    他的心里是急躁的,迫切的,可是汪掌珠好像故意跟他作对似的,迟迟都没有出现。
    楚焕东站在窗前,脖子都伸长了,终于,他看见苏家的车子开进院子里,他的心强烈地一震,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可是,很快,喜悦的心就凉了半截。
    从驾驶位上走下来的是苏晏迟,他穿着浅粉的衬衫,白色的长裤,青郁郁的短发,白皙秀气的一张脸,下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俊美,阳光,引得周围路过的几个小护士频频回头张望。
    苏晏迟没留意身边人对他留恋的目光,径直走到副驾驶位,打开车门,体贴的扶着一个女人下车,动作小心卑微的如同李莲英在伺候慈禧太后。
    从车上被苏晏迟扶下来的人是汪掌珠,几天不见,汪掌珠好像瘦了很多,即便在明媚的阳光下,小脸看着还是蜡黄的,眼底下带着浓重的青影。
    汪掌珠的神情看着是怏怏不乐的,她皱着眉头,不知道在跟苏晏迟说着什么。
    苏晏迟仿佛极有耐心,用手揽着她的肩头,微笑着细细宽慰,他们身边有车子经过,苏晏迟立刻护在汪掌珠的外侧,不经意地一拉一搂,神态亲密又自然,仿佛他们是默契又绵长的爱人。
    这一刻,楚焕东的心里有超出预想的失落、愤懑,痛楚、绝望……本该属于自己的爱人,终于被自己拱手送人了!
    人生竟然是这样残酷,任凭你如何能力凡,翻云覆雨,可有些事情,你却毫无办法,奈何不得。
    汪掌珠病好一些了,就开始惦记楚焕东,想念楚焕东,其实明知道自己这样做挺没趣的,自己四天没有去医院,楚焕东连个电话都没有给她打,他压根就不关心自己,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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