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焕东看着汪掌珠神经混乱的样子,无比的后悔,自己今天真不该带她来这里,即便是她迫切的想来看爸爸,也应该等她身体再好一些,自己再带她过来。
    汪掌珠的样子仿佛真要押了性命做赌注,楚焕东甚至相信,如果自己敢拒绝,她会毫不犹豫的撞死到墓碑上。
    “好,好,我走,我马上走得远远的。”楚焕东额头都冒了冷汗,脸上还要带着安抚性的笑容,“掌珠,你别激动,我会在下面等着你,你想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只是小心别着凉,妞妞过两天放假要来看你,你要再感冒了,会把孩子传染上的!”
    听到楚焕东提起妞妞,汪掌珠恍惚的神智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心里一酸,就算没爸爸,自己还有一个孩子呢。
    “你走开,让我多陪陪爸爸,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汪掌珠疯狂的劲头一去,声音再次变的有气无力的。
    楚焕东不敢再刺激她,慢慢的一步步的退开,他怕引起汪掌珠的反弹,不敢离她太近,躲到远远的墓碑后面,时不时的探头看她一眼。
    汪掌珠看着父亲的遗像,泪如雨下,死亡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永远也见不到想见的那个人,不可以感受到彼此的言语,微笑、牵手、关怀。
    她的嘴里念念有词,“爸爸,我终于来看你了……你会不会怪我来晚了……你会不会怪我那天扔下你独自逃生了……爸爸……我好想你啊……”
    这些日子以来,汪掌珠不但想着为爸爸报仇,那天晚上扔下岌岌可危的爸爸,独自逃跑的事情,也如同魔兽一样,日日侵蚀着她的心,让她每时每刻生活在后悔,内疚,自责里。
    “爸爸,其实那天我真是想跟你一起死的……但我想着肚子里面的孩子,不想让孩子跟我一起死……结果老天也怪我自私,重重的惩罚了我……孩子没了……”
    汪掌珠说着话,只觉得悲伤欲绝,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躲到远处的楚焕东,听见一声如同小兽似的嚎哭闷闷地从汪掌珠那个方向传出,连绵不断,他只觉得痛彻心扉。
    有了之前汪掌珠说的话,楚焕东轻易的不敢往汪掌珠身边凑,只是远远的看着她,他知道汪掌珠确实需要这样一场哭泣,一次发泄,只是自己带她来这里的时间有些不对。
    汪掌珠靠在爸爸的墓碑前,哭了很久,爸爸的脸不断的出现在脑海里,有清晰的,有模糊的,回忆着从前,她辗转交替地历经着快乐与伤感,温馨和孤独,以至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很累很累……
    她无意中低头,见到楚焕东为爸爸打开的红酒,微微一笑,“爸爸,今天女儿陪你喝酒!”
    在超市里买来的干红不如家里的味道纯正,又酸又涩,但对于哭的浑身发软口干舌燥的汪掌珠,无疑是支强心剂,喝了两口,她觉得心里莫名的舒服,愤懑悲伤的情绪都仿佛得到了稀释。
    楚焕东坐在一块墓碑上,吸了两支烟,听汪掌珠的哭声渐渐的小了,多少有些放心下来,不时的探头看她一眼,见她拿着红酒瓶子,在汪达成墓碑前喃喃自语,从后面看她的后背似乎又佝偻了几分。
    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儿,楚焕东发现汪掌珠把头靠在了汪达成的墓碑上,一动不动,整个人如一株即将枯败的野草,他探头仔细看了半天,汪掌珠还是没有动,他的心瞬间有种不详的预感,紧张的立即狂跳起来。
    楚焕东迅速起身,几步奔到汪掌珠身边,只见她双眼紧闭,两颊上现出不正常的潮红,“掌珠,掌珠……”他的声音都有点不稳,惶惶的蹲下身体,颤抖着手去试探她的鼻息。
    鼻息温热,他又摸摸她的额头,额头是温热的,并没有发烧,再摸摸她的手,手也是温温的,不凉不热,楚焕东轻轻的松了口气,精神不那么紧张了,他随即闻到了汪掌珠喘息间的酒香,看着两个空了的干红瓶子,楚焕东真是哭笑不得。
    “掌珠,掌珠,你怎么样啊?”楚焕东将汪掌珠从地上抱进怀里,轻轻呼唤着她。
    汪掌珠的眼睛微微睁开,转动了两下,看着眼前楚焕东的脸,一时觉得有恍惚,仿佛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怎样的环境,也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焕东哥……”汪掌珠茫然恍惚的眼睛忽然燃起光亮,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身体剧烈地抖动着,“焕东哥,焕东哥……”
    她的声音微弱,楚焕东几乎要贴在她唇上才能听清楚她说的什么,可是这声久违的焕东哥,听在他耳朵里如同旱天之雷,轰隆炸响!
    “焕东哥……”
    “嗯,是我,是我,掌珠!”楚焕东声音几乎柔得要滴出水来,他贪婪的紧紧的抱着汪掌珠,鼻子酸涩。
    汪掌珠感觉这副怀抱有着她最熟悉的味道,无比的亲切,那宽阔的胸膛让她觉得熨帖而安心,楚焕东身上的气味终于让她麻木僵硬哀恸的心脏慢慢回暖。
    她把脸埋在楚焕东的怀里,像被梦魇住的小孩子一样,突然‘哇’的一下大哭起来,“焕东哥,你怎么才回来啊……我害怕,我好害怕……爸爸,爸爸被宋良玉打死了……孩子也没了……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她的眼泪湿透了楚焕东的衬衫。
    她病后身体虚弱,不耐酒力,喝了一大瓶干红后,彻底的醉了,此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语无伦次的想倾诉,她的眼睛像两汪凄苦的清泉,一对大大的泪水从脸颊上滑落。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掌珠……”楚焕东的眼睛里有薄薄的水汽,如果不是自己的自私,狭隘,汪掌珠不会吃这么多的苦,历经这么多的折磨惊惶。
    也许是因为心里的郁闷痛苦太多,见到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汪掌珠带着醉意,还在不停的哽咽诉说着,断续地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如同针扎在楚焕东的心上。
    太多太多的难过,太多太多的伤心,汪掌珠终究是说不下去了,只能断断续续地哭着,哭了一遍又一遍,过了很久,汪掌珠的声音终于慢慢的低下去,人也安静了许多,只是偶尔会因为长久的哭泣抽搭一下,手还软软地搂着楚焕东的腰,因为虚弱,没有任何力量。
    楚焕东见她哭的精疲力竭,把她轻轻的背了起来,慢慢的往山下走去。
    她的呼吸就在他的耳侧,带着点红酒的香气,又温又痒,眼睛里好像还有泪水在流出来,不一会就弄透了他的衬衣。
    楚焕东侧过脸,就可以看见汪掌珠闭着眼睛伏在他的肩头,睫毛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泪水,也许刚刚哭的实在是太疲倦了,汪掌珠闭着眼晴,很快就睡着了。
    走到山下,司机为楚焕东打开车门,楚焕东轻轻的把汪掌珠放到后座,他坐进去后,给警察局内部的领导打了个电话。
    回来的这几天,楚焕东一直带着阿正等人住在酒店里,今天汪掌珠的状态很不好,他不放心她呆在清冷的医院里,想要带她回酒店。
    有他交的那笔天价保障金,还有他的面子在,电话那边很容易的答应了他这个要求。
    楚焕东松了口气,手轻轻的理理汪掌珠凌乱的头发,对司机说出酒店的地址。
    车子到了酒店门口,楚焕东再次把汪掌珠抱出车子。
    楚焕东一直把汪掌珠抱进房间,将她放到床上时,他自己也微微有些冒汗了,经过这一下午的折腾,他的衬衫又潮又皱,他去卫生间放了水,打算洗澡。
    看看躺在床上的汪掌珠,头发凌乱,脸上和脖子上又是汗又是泪水,想必一定很难受,他们曾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情,曾经是夫妻,楚焕东毫不犹豫的把她抱进浴室,放到一边的休息床上。
    浴缸里升腾起的水蒸气弥漫着整个空间,楚焕东觉得这个温度不会让汪掌珠感觉冷了,他开始给她脱衣服。
    汪掌珠躺在那里迷迷糊糊的动了动,楚焕东叫了她两声,“掌珠,我要给你洗澡了?掌珠,你醒醒!”她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睛。
    见汪掌珠没有醒,楚焕东开始给她脱衣服,他又细细地看一眼她打点滴的手背,还有放过窃听器的上臂,那里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还留着模糊的红色痕迹,因为之前感染过,这片红痕恐怕要很久才能消失。
    他咬了咬牙,自己都在替她疼痛。
    楚焕东把衣服全褪的汪掌珠放进温热的水里,环境的改变,水流的冲刷,让汪掌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干红的后劲很大,汪掌珠睡了一小觉后依然酒意沉沉,看着眼前的楚焕东,她突然笑了一下,娇怯怯的叫着:“焕东哥!”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醉意。
    坐在水波中的汪掌珠,皮肤白的近乎透明,像是朵白莲花,还带着露水般的晶莹,突兀的这样一笑,明艳照人,只看得楚焕东口干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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