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甭管她对元亨满不满意,不叫女儿伤心,那才是最最重要的。
    说到萧景的态度,他的态度就是秦愫的态度。
    这是好听的说法,换句话说,秦愫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
    小小年纪的萧南已然知晓,他们家的一概大小事都是贯彻女主内男主外的方针,而他爹目前是个闲人,家中无外事可言,是以家中大小事务一应是他娘说的算。
    如此解释有些过于苍白,一句话说到底,萧景在他们家排第五。等元亨成了他们家的女婿,紧接着就会降级,排第六,再过过还有可能是第七、第八、第九、第十什么的。
    哎哟,到那时呀,家中一定是小崽子成群。
    想想就挺有意思的。
    唉,若是排老四的萧般若,他的日子也能如此的有意思,那就圆满了。
    萧南瞧他爹一会儿美滋滋的笑出了声,一会儿又唉声叹气,也不知他爹到底在发哪门子的神经,索性不管他,眼睁睁地望着江面。
    并没有过过久,远处黑压压的船只突破了天际,越走越近了。
    萧南欣喜地道:“爹,快看,阿姐来了。”
    这时,萧景也回了神,道:“嗯,同来的还有要向你阿姐求亲的。”
    萧南顿时一愣,他的阿姐才将回家,这就又要被人求娶走了?
    这哪里是喜事,分明是打击啊。
    他一时接受不了,面上再也没了欣喜的表情。
    直到船停靠岸,萧南还缓不过那个刺激劲。
    萧南对元亨的记忆不深,却也是认得他的。
    他一瞧见玉宝音和元亨并肩下船,又是一愣。
    前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没人告诉过他。可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萧家的江山是怎么来的,大家都知晓。
    若说他的祖父是“临危受命”,那么眼前的元亨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七八岁的小孩正是树立三观的重要时期,长大后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已经不止一次地被问起。
    萧南曾经想成为他祖父一样的英雄,不料,祖父竟成了“窃国贼”。
    谁都不知道萧南怎么了,瞧见玉宝音和元亨的那一刻,转身就跑。
    萧景以为他害怕元亨,还在后面喊了一句:“阿南莫怕,那是你表兄啊!”
    那才是最怕人的好嘛!
    有的时候,三观太正,也是一种痛苦。
    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大义灭亲。
    不灭是内疚,灭了是愧疚。
    唉,都是姓氏惹的祸。
    萧南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日,再出门的时候,郑重地告诉大家,他改名了。
    “从今以后再无萧南,只有秦真。”
    是的,连姓也改了。
    萧景:“……”生子如此,真特么的无语泪流,关键是竟连反驳都不能。
    还搞的他也有想要改名的冲动。
    远在某个不知名小岛上的秦冠发来贺电,庆祝秦氏“再添一丁”。
    ***
    萧南,不,秦真此举,倒是叫元亨有些手足无措。
    才见面的时候,明明是甩脸子给了个下马威,隔了一天,就如此示好……这孩子也忒有个性了。
    不过,示好总比甩脸子强。
    元亨叫大中收拾了整整一箱从各地收罗来的小玩意给秦真送去,可怎么给他送去的,他又怎么叫人给送了回来,还叫人带了句话。
    带话的那人义正言辞地说:“我们小公子说了无功不受禄。”
    一旁的元亨听傻了。
    不是,都说丈母娘难搞,这小舅子怎么比丈母娘还难搞呢?
    这不科学啊!
    更主要的原因,这货正儿八经地巴结过谁呀!
    这辈子都没想过他还有巴结人巴结不上的时候,一时之间想不到补救的办法。
    元亨问玉宝音:“你们家人怎么跟你一样……”也太难琢磨了。
    想当年,他琢磨透她,至少花了不少于三年的时间。日也想,夜也想,起先怎么都想不明白,顿悟的那天突然发现,想的次数太多了,她啊,就住在他心里不走了。
    如今,若是再花三年时间琢磨透秦真……这是在说让他三年后再娶媳妇吗?
    那时,他三十还多,骑着高头大马迎亲的话,会不会有不知情的人说他是二婚?
    唉,这年纪大了……唉,真是!
    元亨愁的直掉头发,那边的玉宝音还不以为意地道:“那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元亨:“……”
    既然搞不定小舅子,那先搞定丈母娘也行啊!
    可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对丈母娘直接“下手”,只好拐个弯,先探一探老岳丈——他舅舅萧景。
    他舅舅是个没有多少家庭地位的,这他知道。
    甚至不用想,以后他和他舅舅差不多,也是个没有家庭地位的。
    两个没有家庭地位的男人到一块儿,其实也挺尴尬的。
    ——外甥啊,就凭咱俩的关系,什么话都不用多说,舅舅肯定会尽力帮你。但是……
    那个但是啊,舅舅的能力有限,你自己也得多努力。
    ——舅舅啊,我原本就没准备指望你,但是……
    那个但是啊,连连在表弟那厢碰壁,弄的我只要一想起来高远公主是表弟和宝音的娘亲,我就没信心。
    于是萧景问了:“你找我来……”说实在的,他总觉得他爹夺走了这孩子的皇位,心里头愧疚的要命。
    他是有心赔个可心的媳妇给元亨,省得元亨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的过完一辈子,可前提得女儿的娘同意。
    元亨也不含糊,开门见山道:“我找舅舅来有两件事,一件事关于表弟的,一件是关于舅母的……”
    萧景一听,不对,关他儿子什么事呢?
    再一瞧元亨严峻的表情,得,明白了。
    就算是家庭地位再低,爹是爹,儿子就是儿子。
    最后,搞不定媳妇的男人一拍胸脯:“你表弟那厢自有我呢!”
    元亨一愣,笑了,好吧,这是说丈母娘还得他自己搞定,也是说老岳丈这儿已经不是问题,还能顺带给他扫清个小号的障碍物。
    可是元亨有点儿不放心,反复地交待萧景,对秦真时,千万别来硬的。
    小孩子就和女人一样,得哄着来才行。
    当然,前提条件是得拿出真心。小孩子的眼睛最纯净,女人又是最敏感的,只有真心才能经得住锤炼。
    两个人又嘀咕了一阵儿,萧景带着他儿子退还给元亨的小玩意,去了书楼。也不激进,就是先去问问他儿子对元亨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而元亨,命了大中去城中寻了最有脸面的媒人,带着他的八字,正式上门求娶。
    媒人上门的时候,玉宝音也在她娘那里。见媒人上门,还是避了一避。
    媒人只瞧见玉宝音的背影,还是将她夸成了一朵人间难有的天上花。
    可是在秦愫的眼里,花算什么,哪里的鲜花也比不上女儿娇艳,天下的男人没几个能配的上她女儿的,不过说到底千金难买女儿自己愿意。
    媒人什么的就是个过场,什么聘礼多少,什么家产多少,到了秦愫这儿,都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
    秦愫还是说了:“你且先回去。”
    媒人傻眼了,做了多少年的媒,成的多不成的少,这么模棱两可的却少见。
    好在,她只是傻眼,人不傻,说道:“那夫人……我何时再来?”
    在北梁,可没几个人知道城东新来的大户是什么身份,就知道他们府中不止奴仆如云,还有带着刀剑的侍卫,就连掌管着城中城防与政务的霍将军也是他们府上的常客。
    还有人私底下议论,如此的门户,整个北梁能与之匹配的估摸着也就只有霍将军家了。
    是以,大中上门之时,她本不愿意接这桩买卖。
    原因有二。
    一、求娶的人家是从来没听过的,自称才来次定居,不知根知底,万一是个骗子,惹上了官非可就不好了。
    二、被求娶的人家财大气粗,万一不愿意,受了羞辱,何苦来哉!
    这是未上门之前,就没了底气。
    等到秦愫道:“你只需将我的话说给找你的人,你何时再上门,他自会去寻你。”
    媒人不再多言,行了礼,退了出去。
    而后去见了大中,只道:“那家的夫人什么都没说,就让我先回去。”
    临走前,还想要退还媒人金,犹犹豫豫地想道一句“眼光莫要那么高,我这儿的未嫁好姑娘还多的是呢!”
    她只张了张口,大中就摆了摆手,不止没要她手中的一锭银,又掏出了两锭摆在了桌上道:“你且先回去,我会再去寻你。”
    媒人的第一反应,有银子不挣,傻了吧!
    第二反应则是,敢情这边的也是财大气粗的。
    媒人只踌躇了一下,就到了案边,迅速将银子揣到了袖笼里,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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