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宝音为何这么笃定,不过是对她要送给皇帝的礼物很有信心。
    只见小太监的眼睛一亮,不是他想通了,只是他想的有点歪。
    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裳。
    将太监服递给玉宝音的时候,还主动站在门旁把风。
    玉宝音换了件衣裳,又重新整理了头发,低着头就走出了偏殿。
    先是跟候在大殿外的一个太监说:“你去告诉高远公主一声,就说宝音公主正在偏殿里休息。”
    她又顺手接过了宫女手中的果盘,“这位姐姐,我帮你送进去。”
    管她是不是答应,玉宝音的手快,半接半夺,拿稳了果盘,就迈步进了大殿。
    不过一直不敢抬头。
    所幸,此时宴已过半,陪宴的百官哪个不是喝了个半迷糊,没人会故意盯着穿太监服的玉宝音。
    玉宝音这就将果盘端到了皇帝的宝座下。
    此时的元亨也喝了个半迷糊,心里本还想着要不要见玉宝音一面,就听宝座下的“小太监”细声细语地道:“皇上,吃个果子吗?”
    这个太监倒是胆大,旁的太监哪一个不是呈上了东西就立马退下。
    元亨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居然瞧见了熟悉的笑,他真的以为自己眼花了,再定目一看,还真的是她。
    元亨不由自主地咧开了嘴,道了一句:“不用,先放着。你去偏殿候着吧!”
    玉宝音又低着头走出了大殿,一去偏殿就赶紧换回了衣裳。
    这是时间紧迫呀!
    才穿好了衣裳,还没来的及整理头发,就听大中在偏殿外道:“皇上醉酒,要在偏殿里休息片刻,你们谁也不能打扰。”
    元亨是一个人踏进的偏殿,本以为偏殿中只有玉宝音一个。谁知,里头竟然还跪着一个小太监,头发也还没有整理好。
    他一瞧两人身上的衣裳,立时就明白了。
    元亨道:“你叫什么名字?可知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道:“小的易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皇上让我说的我就说,皇上不让我说的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口齿倒是伶俐的很。
    元亨摆了摆手:“记着你没见过宝音公主,滚出去,找大中领赏……再让他讲你调到御前当差。”
    这是天上掉下个“金元宝”,小太监易好还顾不上捡,就欢喜晕了。
    愣怔了一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这才仓惶地谢恩,仓惶地退下。
    这期间,玉宝音一直歪头看着元亨。所谓的帝威,还真是越来越让人惊心了。
    元亨也意识到了她的目光,总算是泛出一点笑意来,道:“玉宝音,这世上有没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种事。玉宝音略微一沉吟:“那可不敢说呢。”
    元亨便道:“朕瞧着你倒是个什么事儿都敢干的,小时候敢拿弹弓打朕,长大了敢当着百官的面明目张胆将朕勾引……”
    “我不过是叫你出来有话要讲。虽然行为不妥,可怎么能说那是勾引呢?”怎么勾引人,她是不会的。可她好歹也知道这词不好。
    玉宝音的不满挂在了脸上。
    若不是还有求于他,猜猜她一怒,会不会抖出追光?!
    元亨眼神闪烁了一下,口不对心地道:“朕不过是在同你说笑……说吧,你费尽了心思叫朕出来有什么话要讲?”
    玉宝音叹了口气,忍下了暴脾气,就是仍不见一丝笑意。
    她道:“我有样东西给你,你看了一定喜欢。但这东西可不是白给你的,你还要帮我办一件事情。”
    这话说的够生硬,以至于元亨一时都想不起自己是皇帝了。
    他气笑了:“你想和朕……谈买卖?”
    前几日萧雨也想跟他谈买卖,可他并不给她那个机会。
    如今玉宝音也想和他谈买卖……这些女人都傻了吗?敢和皇帝做生意!
    元亨道:“这世上还有朕没有的东西?”只要他想要,就是人,也可以困在皇宫里。
    “你是大周的皇帝,这大周的一草一木山山水水,自然都是你的。可我要给你的并不是大周的东西。”
    “难道南朝还有什么东西是大周没有的吗?”元亨的狂妄自有他的道理,高远公主踏入大周的土地不久,大周和南朝便通了商。虽说要经历千山万水,南朝的东西来到大周连纸都奇贵,但他这个大周的皇帝还有买不起的东西吗?
    对于元亨的轻嘲,玉宝音也不恼,只是摇了摇头,严肃地道:“我要给你的是大齐的疆域图,可不是你皇宫里藏着的那幅三几笔就画完了的。我要给你的大齐疆域图上,有山有水,有草有木,哪里适合藏人,哪里适合练兵,哪里必须搭桥,哪里必须偷袭,都标注的一清二楚。你想对大齐用兵,那幅疆域图虽不能保证你百战百胜,可它的好处会让你享用不尽。”
    玉宝音的神奇,元亨不是第一次知晓,可他还是惊讶不已。
    先是惊讶她为什么有大齐的疆域图,紧接着便猜测那疆域图应该是她爹的。
    南朝的瑞王玉荣,一生作战无数,却只败了那么一次,还是背后遭了黑枪。
    南朝有人断其后路,所谓的大齐盟友撕毁盟约,即刻化身为狼。前有大周的追兵,中有抢夺其土地的大齐,后面还有一伙来路不明的人。所以,瑞王到底是不是战死,这是个谜。
    有个如战神一样的亲爹,她有大齐的疆域图也能说的过去。
    最神奇的地方,还是她居然知道他的想法。
    元亨想要对大齐用兵,可是丝毫都不曾表现出来。且,就算是要对大齐用兵,也并非这一两年要做的事情。
    他沉默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淡淡”地道:“你说的那么厉害,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且让朕瞧一瞧那疆域图,朕才要考虑要不要和你谈买卖。”
    自打玉宝音有心为赫连上走动,据此已经十多天。
    这十多天里,她什么都没有干,每日三更睡觉,五更便起,整整十多天才临摹出了一份大齐的疆域图。
    就是让皇帝看个一眼半眼,量他也没有那个能耐将东西全部记在心里。
    是以,玉宝音大方的很,背过了身子,往怀中摸去,掏出了一块四四方方很厚的白绢,递到了皇帝的手里。
    那白绢还是温热的,上面还透着一股说不出是什么的很好闻的气味。
    元亨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展开了白绢,只瞧了一眼便道:“这是你临摹的?”
    玉宝音还以为他想要她爹手画的原图,略显紧张地道:“我可以保证这幅与原图丝毫不差……你就别要原图了,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可不是疆域图那么简单。”她爹留下来的东西并不多,能留在身边的也不多。
    他和她还真是不一样,他爹留下来的东西,能烧的早就成了粉末。
    元亨只大概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看下去,倒是盯着玉宝音的脸看个不停。
    忽然道:“原先还以为你长大以后,一定丑的不行。还在想,是不是有人偷换了高远公主的闺女。如今看来,你们乃是亲母女。”虽说长得并不是十分相似,可她并没有辜负她母亲的美貌,越长越让人移不开眼睛。
    玉宝音皱了皱眉,压根就不懂皇帝的话语,只不快地道:“我当然是我娘亲生的。你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你现在只需告诉我要不要这疆域图,要不要帮我办事情。”
    元亨哼笑出声:“要……好的东西……为什么不要?”
    “那你就该问我需你帮忙办什么事情?”
    元亨往椅子上靠了一下,慢条斯理地道:“有什么好问的,总不会是我办不成的事情。”
    “办是办的成,就怕你不愿意。”
    玉宝音嘟囔了一句,正想着要该从何处提起,忽听门外响起了太后的声音:“皇上可好些了?”
    又听守在门外的大中道:“想是皇上已经睡着了,奴才守在门外并没有听见里头有什么动静。所以…没有皇上的吩咐,奴才们也不敢进去打扰。”
    “说的倒是好听,你不敢进去,那我进去瞧一瞧。”
    “太后,太后,不可!”
    落日的余晖还是洒在了突然打开的大门中央。
    阳光并不刺眼,倒是萧太后面上的愤怒表情更加的让人不好直视。
    萧太后可不是听说了什么来“捉奸”的,她不过是想借着凤印的事情,和皇帝好好地谈一谈。
    她是他的母后,若是他想做些什么,她不会拦他,但于情于理,他也不应该拿她或者萧家来祭刀。
    没有她的忍辱,就没有他的现在。
    没有萧家的拼死力保,他也坐不稳这个皇位。
    萧太后是矛盾的,她晓得萧家不能临架于皇权之上,可又怕自己失了凤印会将萧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时正是萧家即将新旧交替的时机,她爹若是年轻个十岁,她二话不说会将凤印交给儿子。可她爹已经白发苍苍,她不忍心。
    加上,她爹说过和二房三房的五年之约。所以,这凤印怎么着她也要再把持五年才行。
    儿子混蛋的时候,她操碎了心。如今儿子不混蛋了,她还是操碎了心。
    萧太后估摸着自己又要和儿子吵上一架,再深的母子感情,也经不住这样消磨。
    推开偏殿的大门之时,萧太后还轻叹了一口气,一路上,她想了挺多,怎么也想不到,打先映入眼前的不是她儿子,而是玉宝音。
    玉宝音本来是想要避一避的,可元亨却拦住了她,让她避无可避。他还故意道:“难道你长的不能见人,还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激将法对玉宝音真是没用,可她已经错过了躲避的最佳时机。
    许是被人冤枉的怕了,玉宝音抢在萧太后的前面开口道:“太后姑母,你可别想岔了,我在此是给皇上献东西。”
    说着还指了指桌案上的白绢。
    当然,她死都不会说这是笔交易。
    萧太后的坏脸色,并没有因着玉宝音的解释而好转。
    说句真心话,她又不是高远公主,她倒是巴不得她瞧见的是“不堪入目”的场景。
    这是做梦都想啊!
    若说方才萧太后的心思就好比走上了绝路,可一瞧见玉宝音忽地又活泛了起来。
    萧雨没有第一时间将皇帝想夺她凤印的事情告知给她,她便知道萧雨并不是真心不想答应皇帝,中间一定还有她和她爹不知道的事情,这就充分说明了萧雨是个不可把控、不能信任的。
    既然二房的人靠不住……其实叫她说,玉宝音更应该改成萧姓。这个理不管是在南朝,还是在大周,都能说得通。
    随娘改嫁的孩子,哪有不改姓氏的。
    想到此,萧太后“怒”着吩咐方佴:“去将大冢宰、两位萧将军,还有萧二夫人和高远公主一起请来。对了,也要将南朝的太子一并请来……好好地说叨说叨这里的事情。”
    元亨不悦地问:“母后这是何意?”
    萧太后但笑不语。
    何意?自然是有多大要闹多大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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