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尴尬的笑了笑,冲我竖了竖大拇指,“小师父就是小师父,反应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嘿嘿…”我挠了挠头。
    这男人说,他见我们在这里吃早餐,所以过来跟我们打个招呼。至于他儿子,他说已经完全好了。
    说着,他朝桌上看了看,“这有什么好吃的,走走走,我带你们去吃驴肉火烧!”
    “不用了大哥…”
    我连连推辞,这男人不干,硬要请我们。也是馋驴肉火烧了,我最终点了点头。从桌子旁把包提起来的时候,我抓起先前没吃完的半块烧饼,狠狠咬了一口。
    跟着这男人拐拐绕绕,我们来到位于十字街口的一家老店铺。店铺里黑乎乎的,面积不大,但很干净,桌椅之类看起来都挺陈旧。由于早饭时间已过,所以,食客不是很多。
    刚来到靠墙角落里坐了,店铺两个小伙计便端来了香喷喷的火烧,以及热乎乎的驴杂汤。这店铺的火烧外皮烤的金黄,光闻闻那香味儿就能让人流口水。连续吃了两个火烧,喝了半碗汤,总算回过了魂儿,和雨馨两人相视一笑,死里逃生,感觉生活真是美好。我长长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子。
    雨馨撅了撅嘴,笑道,“真是酒囊饭袋大师。”
    我‘哈哈’一乐,冲她一张嘴,‘啊…’呼了口气。雨馨眉头一皱,脚一抬,跺在了我脚面上。
    “哎呦!”
    对面坐的这男人‘嘿嘿’的笑了起来,雨馨脸一红,低头闷闷的喝起了汤。我不由有些尴尬,心里暗骂,这人连点眼色都没有,笑你妹呀笑…
    为了掩饰尴尬,我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根压的又弯又瘪的烟丢给他,随后,自己也点上一支,缓缓吸了一口,长长喷出烟雾。
    “小师父。”
    这男人猛一叫,我被烟给呛到了,腰往前一弓,‘吭吭咔咔’的咳嗽起来。
    “真是笨蛋。”雨馨低声说,随后,起身帮我拍打着背。
    “啥…啥事?”好容易止住咳,我冲那男人道。
    “我儿子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再有事了?”
    我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说也怪呵,你说,怎么会从那破庙里,跑出那么一个东西…”这男人嘟囔道。
    他一提那庙,我便想起庙后面城墙上的那个洞…心里道,那天晚上,怎么都找不出那庙里磁场怪异的原因,莫非,之所以磁场怪异,跟庙后的那个洞有关?还有,附在那孩子身上的那个东西,难道不是从庙里跑出去的,而是从那洞里跑出来的?…应该不是,附在那孩子身上的,明明是一个神物,而那洞,却是连通‘鬼域’的…不过也难说,那片‘鬼域’那么大,里面是否全部都是死鬼,是否除了死鬼以外还有别的东西,比如神物,谁能说的清楚?…
    “小师父…”
    “嗯?”
    “那‘东西’钻进了城墙里,应该不会再跑出来了吧…”
    我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眼前忽然一亮。那晚施法前我掐指算过,‘九地’落兑宫西方,城墙位于庙西,城墙顶上是最佳的施法之处。而我当时施法所画的,那个九宫格的正下方,正是那个洞…如此看来,即便那东西不是顺着那洞从‘鬼域’跑出来的,但它钻进了那城墙里,很有可能会顺着那洞跑进‘鬼域’里…不管怎么说,那洞都是一个危险的存在,仅仅把洞口封堵住,仅仅靠我布的那个小阵,估计根本就不顶用。到时回到凤阳镇以后,不行我就把师父给接过来,看他有没有办法将那洞彻底封印住…
    “阿冷你在想什么?”雨馨轻轻推了推我。
    我回过神,对她一笑,冲那男人道,“大哥,那城墙是什么时候建的?”
    那男人挠头想了想,“好多年了,具体啥时候,我也不清楚…好像,好像跟那运河年龄差不多…”
    我和雨馨两个面面相觑。
    “跟运河年纪差不多,那不是有上千年了?”我皱眉问。
    “好像是吧,我也是听老人说的…”
    我点点头,又问,“那座土地庙呢?”
    “那庙嘛,没城墙老,据说是明代的。”
    “那庙之所以建在那里,是为了保佑城墙坚固,防御外敌入侵的?”
    “是吧,我听人说是…”
    我皱起眉头,下意识的端起汤碗,‘咕’,喝了一口汤。还没往肚里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才不是…”
    我吓了一大跳,浑身猛的一震,‘噗’一下子,把嘴里的汤喷了出去,偏巧不巧,刚好又喷了那男人一脸…
    “你妈…”
    “对不起啊大哥,对不起…”
    我急忙站起身,连连冲他摆手。那男人‘扑啦’抹了把脸,看那样子,气的恨不得跳起来了。但他强压着怒火,做了副笑的表情,可是,那笑容简直比苦相还难看,此外,声调听起来也怪怪的…
    “没事儿,小师父,没事儿…”
    我尴尬一笑,回身一看,刚才说话的,是一个老头儿。老头儿最少八十岁了,下巴蓄着长长的白胡子,拄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拐棍。
    “那土地庙建在那城墙根底下,才不是因为那啥,保佑什么城墙。”老头儿说。
    “这位是?”我指指老头儿。
    “这火烧店老板的爹。”那男人说。
    “哦哦。”我点点头。
    “老爷爷,您坐。”
    雨馨把自己的凳子让给了他,老头儿却也不客气,颤颤巍巍坐了上去。
    “你坐吧。”我起身把凳子一推。
    “不用了,我站会儿。”雨馨说。
    “那我跟你一样站着。”我笑了笑,看向那老头儿,“老爷爷,您知道那座庙建了是干啥用的?”
    “当然。”老头儿说,“那庙之所以建在那里是为了镇…咳咳…镇…”
    “镇什么?”
    “咳咳咳…镇邪的…”
    “镇邪?”我瞪大眼睛。
    “啊啊…是啊。”
    “镇什么邪?”
    这老头儿老虽老了,但并不迷糊,思维逻辑,以及表达能力,都很清楚,有条有理。
    “这说起来话就长喽,我也是听老辈子人说的…”
    老头儿告诉我们说,要从明朝那时候说起。我把老头儿的话,结合历史,总结过后,大体如下。
    大明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朱棣造反以前是燕王,北京古称燕京,是他的老巢,他在那地方住习惯了。再加上,当时边患严重,明朝都城南京地处江南,不利于控制北方局势,所以迁都。从人性角度来看,历史上但凡好人,是当不了好皇帝的。朱棣不是好人,但他却是个好皇帝,没有朱棣,就没有今天的北京,没有朱棣,就没有《永乐大典》…扯远了,话说朱棣刚刚夺权那时候,便动了迁都的念头,于是,便着手在北京修建自己的老巢,也就是今天的紫禁城。在修建紫禁城之前,他首先必须要做一件事,那就是疏通漕运。当时的北京物质一点也不丰足,尤其像木料呀,石料呀,这些修建紫禁城的材料,更是缺之又缺,只能从南方依靠大运河运过去。由于连年战乱,运河北段多段淤塞,早就不通了。
    所以,朱棣篡位夺权的第二年,便设立了漕运总督,以及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官职,整治运河,疏通漕运。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之后,治河工作进展的很顺利,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段段河道被打通了。可是,当他们来到xx县这一段的时候,却遇到了莫名的阻碍,先是连下了三天的大雨,工作没法开展,雨停之后,河道里飘起了大雾,雾气里隐隐约约有很多叫喊声。几个治河小吏吓坏了,报告给了总督。总督过来以后,命一个小吏带人下去,看看那雾里面有什么。没曾想,那几个人下去以后,就全部失踪了,没一个人从雾里面出来…
    这么一来,再没人敢下去了,连续三天,雾都不散,治河工作没法进展。就在那总督一筹莫展时,忽然来了一个年轻人,自告奋勇,说他下去看看。于是就在当天晚上,那年轻人一个随从都没带,孤身一人朝河道走去…所有人都认为,年轻人这一去,肯定不会回来了,可没曾想,第二中午,那年轻人突然出现在总督的驿宅里。
    他告诉总督说,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是,不管总督怎么问,他都不肯说究竟怎么回事,只说,只要总督按他所说的去做,担保河道里那些雾消失…
    “然后,总督就按照那年轻人所说,在那城墙根底下修了一座庙?”我问。
    “啊啊,对。”老头儿说。
    “没人知道那年轻人的来历吗?”
    “后面知道啦,那年轻人来自黄河边上的一个小村落,姓高…”
    ☆、第五十二章 高启恩
    “姓高?!”我脱口道。
    “啊…是吧,据说是姓高。”老头儿看了我一眼。
    我的心莫名的‘扑通通’乱跳,只是想,黄河边上的小村子,姓高,莫非是高家村的那高大人?…我和雨馨两个对视了一眼。
    “这故事还没完嘞…”
    这老头儿倒是挺健谈,扶着拐棍坐在凳子上,下巴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嗯,老爷爷,那您继续讲。”我说道。
    老头儿告诉我们说,当时,治河的那总督听那年轻人一说,于是便问他,到底用什么方法,可以令河道里那雾消失。年轻人不答,而是冲他招了招手,说道,跟我来。那总督带了两个随从,跟在那年轻人后头,一直来到老城墙的城墙根底下,年轻人左看右看,沿着城墙走了一段,停在一处位置,告诉那总督说,只要在这里建一座土地庙,建成以后,连做三天法事,河道里的鬼雾便会消失。
    那总督听得将信将疑,心说,要建庙也应该是在河堤上建才对,城墙这里距离河道远着呢,在这里建庙能顶什么用?…总督见那年轻人一脸菜色,长的干干巴巴的,怎么看都不像什么高人,于是便认为他之所以能从河道那雾里安然无恙出来,不过只是一种侥幸,至于他所说的,建庙之类云云,可能怀有某种不轨的目的,于是,便把他斥责了一顿,赶走了。后面,总督找来两个民间道人,在河堤上开坛做法,希望能够驱走那雾。法做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划来一阵风,吹的那雾飘了过来,‘卷’走了其中一个道人,另一个吓得屁滚尿流从堤上滚下来,死也不肯再上去施法。
    这么一来,总督犯了愁,明初法律极为严酷,朱棣比他爹朱元璋有过之而无不及,对待手下的官员,动不动就剥皮凌迟,逾期完不成治河任务,乌纱不保是轻的,说不定有掉脑袋的危险。又过两天,那雾还是不散,总督实在没招儿了。晚上,总督命下人做了几样小菜,一个人对着油灯自斟自饮,酒入愁肠,很快就醉了。
    乘着醉意,总督把心一横,心说,反正怎么着都是死,与其掉脑袋,还不如进到那雾里,最起码,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死也算瞑目了。于是,总督把官服一脱,写了封遗书,叫来所有吏官,告诉他们说,如果自己明天回不来,就把这封遗书上交给朝廷。交待完以后,总督便出了驿宅,朝着河道走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就在所有吏官都在驿宅里坐立不安的时候,那总督突然回来了,身边跟着先前命他修庙的那年轻人。两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狼狈,看情形,是那年轻人把总督从雾里给救出来的。众人围着二人问长问短,年轻人一言不发,总督只是闭着眼睛摇头。一口气喝光一壶茶,总督把茶壶往地上一摔,下令即刻在城墙根底下建一座土地庙…就这样,庙建成以后,在那年轻人的主持下,连做了三天的法事,河道里那鬼雾便消失了。总督问那年轻人的来历,他说自己来自黄河边上的一个小村子,姓高。总督念他救了自己性命,于是,便将他留在身边做了一名小吏…
    “那雾就是鬼雾,当年他们那些人挖河的时候,肯定触犯到了啥,所以,那雾就跑出来了。那庙建了,雾就没了,你们说,那庙不是镇鬼镇邪的,是干什么用的?…”老头儿说道。
    “行啦爹,外间冷,您老还是去里间歇着吧…”火烧店老板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
    “怕啥,我身子骨好着呢,咳咳…”
    老板命一个小伙计把老爷子扶进里间,冲我们摊了摊手,“别听我爹的,文革那时候,老爷子进过牛棚,被红卫兵打坏了脑袋。他也不道从哪听来的这么个故事,好久没跟人说道过了。那庙离着河十万八千里呢,咋可能是镇邪的?…那什么,磊子,给这桌儿客人的碗里添点儿热汤!”
    “好嘞…”小伙计应道。
    “阿冷,你说,那姓高的,是不是就是高家村那高大人?”雨馨问。
    “不知道。”我缓缓摇了摇头。
    汤添上来,我出神的端起碗,喝了一口。对面那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给喷上瘾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喊那老板结账,手一抬,把自己碗上的筷子给打飞了,偏巧不巧,刚好打在我脸上,我一口汤还没咽便喷了出去,又一次喷在了他脸上…这一次,这男人压不住了,暴跳了起来。
    “你妈的!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干嘛这一口又一口的…噗…是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儿子,我没给你钱?是你自己说不要钱的…”
    雨馨拾起筷子,冲他笑了笑,“大哥,这一次,是你的筷子打在阿冷脸上了…”
    那男人结过账,抹着脸,气乎乎的走了。
    雨馨手一伸,重重扭了一下我的鼻子。
    “哎呦,你干嘛?”
    “你属喷泉的么?”雨馨咬牙问。
    我‘嘿嘿’的笑了笑。
    “我们去哪儿?”从火烧店出来,雨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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