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涟漪遥遥看着侍卫们工作,再看着已恢复平静欣欣向荣的村子,思绪飘得越来越远。
    “圣女大人,圣女大人……”突然有清脆童声从远处而来。
    涟漪刚开始没反应过来,那声音离得近了才发觉是叫自己。“小妹妹,我不是圣女大人,上一次只是顶替真正的圣女大人进行祈祷仪式的。”涟漪笑呵呵地位其解释。
    原来来者是十岁左右的可爱少女,阳光照耀下,小女孩头上的花簪亮晶晶,配合女孩水灵灵的大眼,十分可爱。
    小女孩见美女大姐姐温柔待她,也是高兴地紧,一双大眼笑成了月牙,“圣女大人,这个是娘亲做的花簪,娘亲要感谢您救了我们卧龙村,说送上亲手做的礼物更能表示心意。”
    涟漪一愣,抬头一看,果然在远处有一抹女子的身影。
    再低头看女孩手上的簪子,极为精巧可爱。簪子是铜丝制成,本不是值钱的玩意,但巧在其上用贝壳、彩石所拼成的蝴蝶造型,极为生动、惟妙惟肖。以贝壳雕成蝶翅形状,其上镶嵌小巧彩石,蝴蝶的两根触须上也是如此。
    不得不说,真是好手艺!与京城工匠师父不相上下。
    “谢谢小妹妹,这个簪子我便收下了,也替我感谢你的娘亲,帮我转达:她的手真是巧,”涟漪见簪子不是贵重物品,便收下了,心意难却。“只不过再次纠正你,我不是圣女哦。”
    女孩年纪不算小了,虽猜不透涟漪话中深意,但表层意思是能理解的。“我不管圣女到底是谁,但在我心中,和我娘心中,或是我们村子人心中,圣女大人就是大姐姐您。”
    涟漪心中一动,长长舒了口气,“好,谢谢你们。”
    小女孩摇头,“圣女姐姐怎么对我说谢谢?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才是。”
    涟漪伸手在女孩头上轻轻揉了一揉,未说话。其实她想说的是,因为女孩的到来,将她内心深处涌起的种种恶意成功净化、纠正了她正准备偏离轨道的方向。
    她虽不是圣母,但作为人最基本的正义感必须坚持,不能因为他人的邪恶而轻易扭曲了自己的灵魂。
    “圣女姐姐,娘亲说您还忙,不让我缠着您,我最后想说一句,我们都很喜欢您。”小女孩道,音调愉悦高亢,比曲子还好听。
    “谢谢,我也喜欢你们。”抚了抚女孩滑嫩的脸蛋。
    女孩如同得到奖赏一般,高兴的飞奔而回。
    涟漪对着远处那抹女子身影,轻轻点了点头,即便那人也许因距离太远无法见到。
    无人知晓,这小小的插曲,也将苏涟漪一直谋划的恶毒计划打乱,虽形势所迫无法取消,但也已努力将其伤害降到最小。
    “小涟姑娘,玉护卫有请。”有人疾步而至,到苏涟漪身边,恭敬道。
    那人是周立,苏涟漪认识他,为玉容的亲信。
    “好。”涟漪微笑点头,便跟着周立向玉容的营帐而去。
    如今苏涟漪已知了玉容身份,也多少猜到了其背后主子身份,按理说,她大可在玉容身上下工夫,套得信息,针对其真实情况做出对应之策。但苏涟漪反复思索,最终还是决定从安莲处入手。
    这么做的原因不仅是因相比玉容,安莲更好控制,更大的原因是——云飞峋不喜欢她与玉容多做接触。
    想到平日里闷声闷气的云飞峋竟因为吃醋以权谋私,调用影魂卫夜袭玉容,苏涟漪便忍不住发笑。男人的醋劲,其实比女人更甚!
    临时营地不大,不到一会,便到了玉容的帐子。
    一入玉容房内,扑鼻而来的是松香和冰片味,这时跌打金疮药的成分之一,气味略大。
    玉容面色依旧苍白,半躺在床上,身后靠着柔软的垫子。
    涟漪入内,微微皱眉,“玉护卫,你刚刚受伤,建议不要坐起,还是平躺为好,否则骨错位便不好了。”涟漪道。
    玉容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而后对一旁周立点了点头,周立立刻让人将玉容身后的垫子撤了下去,只不过将其枕头垫高了些,方便他与人说话。
    “是否有呼吸困难的情况?或咳血,多痰?”涟漪问。
    “没有。”玉容平静道。
    涟漪点了点头,“那就好,未伤及肺。”又问,“可有服用治血化瘀的药剂?”
    玉容唇角淡淡勾了下,不易被外人察觉,“服了。”
    “止痛的药,可否服用了?”涟漪又问。
    玉容垂下眼,停顿了下,正要说什么,身旁的周立突然说话。“小涟姑娘,玉护卫他怎么也不肯服用你开的止痛药。”满是焦急。
    涟漪略带责备的眼神看向玉容,“为何不服止痛药?”
    “没那习惯。”玉容答。
    苏涟漪不解,“玉护卫,您也懂医,患病了便要治,有疼痛便要镇痛,为何您明知故犯?止痛并不代表你不够男子汉,盲目忍痛对病症没有丝毫好处。正例如你的闭合性肋骨骨折,此时你需要的除了固定、静养外,更要注意呼吸。若呼吸不畅极易造成急性心力衰竭,直接危害生命。还有,因你要忍受疼痛,势必造成肌肉紧绷,而随着呼吸与疼痛轻重,肌肉紧绷程度也不同,更易造成骨骼错位,严重者伤及肺部等五脏,难道你真想因小小的骨折丢了性命?难道你就因可笑的习惯而不去服用止痛药?”
    躺在床上玉容没想到自己被质问,呆呆的看了苏涟漪好半晌。
    一旁的周立也是惊呆了,因这是他追随主子多年,第一次见有人敢滔滔不绝教训主子,别说是外人,即便是那位凌驾主子之上的人,也是对主子客客气气。
    周立有些担心,以主子的脾气,会不会对小涟姑娘……
    “好。”让周立意外的是,玉容非但没有丝毫火气,反倒是痛快同意了。
    涟漪一时间也忘了玉容的身份,只当他是病人,而自己是在巡床的大夫,见病人痛快同意接受治疗,心情愉悦,笑容也多了。“这样才对嘛,积极配合治疗,保持乐观心态,才是康复的保证。”
    “恩。”
    让周立惊掉下巴的是,主子竟然还做出了回应。
    周立不敢怠慢,赶忙叫人将汤药热了,待温了,便送了上来,喂主子喝下。
    “玉护卫,袭击您和圣女大人的匪徒身份,可曾查出来?”涟漪刻意在玉容喝药的时候问这个问题,目的是提醒其多行不义必自毙。虽然玉容是被害者,但同时也是害人者,而玉容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苏涟漪。
    周立暗暗瞪了涟漪一眼,心中骂道,这小涟姑娘看似懂事听话,怎么这么没眼力价,难道看不见主子正喝药吗?
    果然,玉容猛咳了几下。
    涟漪心中冷哼——做贼心虚了吧?
    周立对苏涟漪的印象不错,也隐隐担心这口无遮拦的小姑娘遭殃,正要冒着被迁怒的风险为其说话,却见玉容平静了咳喘后,继续安静喝药,仿佛刚刚无事发生一般。
    苏涟漪见其没回话,自己也不好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一碗药喝完,周立命手下将药碗拿了出去,平躺在床上。也许因温热汤药的关系,玉容面色红润起来。
    周立见主子情况好转,心中自然开心。主子从来都喜默默忍受痛苦,不肯对外人表露,每次见到那种情景,他都忍不住为其担心、心痛。
    “我听李嬷嬷说,玉护卫下令明日车队出发回程,是吗?”涟漪问。
    “恩。”玉容答。
    涟漪微微皱眉,“这样不妥吧,你的伤需要静养,实在不能承受旅途颠簸。”其实她想要的结果很简单,车队按计划回程,但将玉容一行人留在卧龙村。没了玉容,安莲便是可随意摆布的傀儡,她离开东坞城几日了,需要回去与众人碰头,做接下来计划。
    玉容微微闭着眼,半晌未语。
    就在苏涟漪以为玉容睡着之时,他却突然开了口,问了个问题,令苏涟漪大为吃惊又无法回答。
    玉容问,“小涟,你是不是在乎我?”
    ☆、267,不得已而为之
    “你是否在乎我。”
    此话一出,整个房内的气氛都不对劲起来。
    周立从未想过自己主子会说这样的话,别说从前未听过,怕是他想都没敢想过,在他印象里,主子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摸样,尤其是女人。
    苏涟漪之前便能感觉到两人暧昧,从上一次肖像画时,误会便铸成,如今觉得事态越来越严重。若飞峋未在营中,她定会把握机会大加利用玉容,但飞峋在,她实在不忍心见飞峋伤心难过。
    苏涟漪意志坚定,这美丽的误会便到此为止吧,美人计方法虽好,但她最终还是没那魄力使用。
    “在乎,谈不上,”涟漪神色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有句话说得好,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既然我入了奉一教,便是奉一教的一员,自然希望不见营内任何人生病痛苦。今日生病的是玉护卫,我会如此;明日若生病的是是周侍卫,我也会如此。”说着,伸手轻轻一指一旁的周立。
    周立脸都黑了,心中暗骂这个不识货的小涟,她可知主子是什么身份,有何等家业?即便不提这惊人庞大的家业,单说主子的地位或外表,又有哪一点配不上一个丫鬟?竟明知主子对其好感暗示,还装清高。
    玉容也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被拒绝,非但不生气,反倒是更觉有趣。
    “哈哈哈哈。”玉容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笑!你疯了!?”苏涟漪嗷的一嗓子,喊完后,发现自己失态……无奈,职业病如此。赶忙解释,“玉护卫,肋骨可不比其他部位骨骼,肋骨脆弱何况其下又有五脏,稍有不慎轻则肋骨错位,重则伤及内脏,这些我已强调多次,为何你还不听?”
    玉容收敛了笑容,嗤笑了下,“大不了就是一死,又能如何?”
    涟漪无奈摇摇头,“那你守护的人呢?你死了,她怎么办?”
    只见玉容浑身一僵,面色顿时变了。从此,室内轻松愉悦的气氛荡然无存。
    玉容恢复了平日那般凉薄疏离的面色,“小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之人,既然叮嘱我养病,那我们便别兜圈子了,说你想说的吧。”
    周立心中叹了口气,暗暗责怪苏涟漪——好,这样好了吧?女人啊,给点颜色便开染坊,刚刚主子心情好,你非装清高,现在这样你可满意了?
    还真让周立说对了,苏涟漪喜欢这种气氛,最起码没有暧昧可言。
    “好,那我便直说了,”涟漪道,“玉护卫的伤情确实不适合长途颠簸,所以我有个提议:要么,整个车队行程延后,待玉护卫伤稳定了在出发;要么,车队照常出发,但玉护卫你却必须留在这里养伤。”
    “我现在给你答复,”玉容想也不想的回答,“明日车队行程照旧,我也不会留下。”
    涟漪疑问,“我有不懂,营内并无其他紧要事物,即便是回到从前扎寨之地,全营上下也是闲着,为何非要急于一时离开?”其实原因她知道,如此问别有目的。
    “教内规定。”玉容只冰冷冷给了这四字回答。
    苏涟漪心中却道——为何规定,也定时因奉一教有见不得人的一面吧。但面上却未丝毫表现出来,“教内既有规定,我这个小丫鬟自是没资格置喙,但请玉护卫听我一言,您修养好了再离开,好吗?”
    一旁的周立心中也是赞同苏涟漪的建议的,毕竟主子有伤在身。
    玉容闭上眼,“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次,你出去吧。”直接拒绝。
    周立无奈,却也不好说话,只能心中担忧。
    涟漪面上平静,内心焦急。“玉护卫,请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好吗?想想你心中最重要的人,你若有什么意外,她怎么办?”到现在,她还认为玉容心中那重要的人是其未婚妻。
    玉容面色一黑,“我的事,你有资格管吗?”
    被玉容一句话堵住,苏涟漪也不知再用什么言语说服他为好。叹了口气,“既然我来了,请让我为您检查下身体,这个总可以了吧?”现在想不到办法,不代表一会也想不到,她尽量为自己拖延时间。
    “不用,出去。”玉容声音冰冷冷,巨人于千里。
    周立见主子不开心,也开了口,“小涟姑娘,主子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语气不善。
    “好。”涟漪缓缓站起身,拿起木箱,默默向外走。
    行动虽迟缓,但大脑却疯狂转动。每一步走得都很慢,努力在自己离开房门前想到什么雄辩的言论,让玉容心服口服的留下,逃离了玉容的视线,她自然可以找机会溜回东坞城。
    室内气氛极为尴尬,因床上平躺那人的心情,整个房间空气几乎凝固成冰一般。
    还有最后一步便踏出门口,苏涟漪站住了脚步,面色犹豫。
    周立见她站在门口不离去,不耐烦道,“小莲姑娘,可还有什么事?”
    拎着木箱的手捏紧有松,松了又紧,很是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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