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堂一拳砸在叶轩身旁,木质柜子被生生砸了个印子,发出很大响声。
    叶轩一惊,赶忙低头去查看苏涟漪,见其还是安然睡眠,这才放心。“左侍郎你冷静些,我若是想害郡主,能在这人来人往的商部?你长点脑子行吗?”
    李玉堂自然不是没脑子之人,但现在怒发冲冠,早就没了冷静。
    叶轩两只手狠狠握住李玉堂挥来的拳头,几乎用尽全力才挡住其攻势,“我们追随郡主一段时日,难道你还不了解郡主的为人?她根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经常劳累拼命,难道你不心疼?”
    李玉堂停了下,想收回自己拳头,却发现对方拽得紧,只因怕挨打。“这就是你的理由?”
    叶轩点头,一向整齐的发也有些乱了,“这两日郡主又开始拼命熬夜,你看她眼下淤青便能看出。郡主如何做,作为下属的在下确实管不到,但郡主如今又伤风了,必须要休息,但左侍郎你说实话,以你对郡主的了解,她会休息吗?”
    李玉堂拧眉,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会休息,还会拼命的熬。
    叶轩见李玉堂沉默,这才安心放开他的拳头,“郡主她根本不会休息,任务不完成,她便拼命得根本不顾自己身体。但如今她伤风,若再得不到休息,怕这病就要发起来,所以,我才用了这药。”
    李玉堂咬牙切齿,但不得不说,这方法确实好用。
    没什么药物比睡眠更好,明眼人都能看出,苏涟漪病倒,与她劳累得不到休息有关,而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她睡觉。
    如果苏涟漪不是因这药物,想来是不肯睡的,只有被下了药才能入睡。
    低头看着苏涟漪那安详的睡颜,李玉堂也是心中不忍,犹豫挣扎许久,长长舒了口气。“叶轩,那你刚刚的动作又如何解释?”若他没看错,这叶轩想……亲涟漪。
    想到这,刚刚冷静下来的火气又上升。
    叶轩暗中暗笑,但面上还是一片诚恳,“想试试她温度而已。”
    李玉堂猛地转过身,面对叶轩,眉间乌黑,周身散发戾气,“你真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叶轩一耸肩,“如何说由我,而信不信由你。在下没什么可怕的,即便你说出去,难道有人信?只有你一人看见而没其他见证人,口说无凭。”口吻中隐藏着一种肆无忌惮。
    李玉堂拳头捏紧,口中牙齿咬得咯噔作响,“叶轩,刚刚发生之事便算了,但我要警告你,苏涟漪可不是你能染指的。”
    叶轩冷笑了下,“左侍郎是不是每一日都将这句话说给自己听,告诫自己?”
    李玉堂的心狠狠一紧,“你!”不可否认,叶轩说中了他的心事!这句话,他确实日日说给自己听。
    叶轩伸手拍了下李玉堂的肩,“左侍郎,我没想染指涟漪郡主,您就放心吧。以后,也不会做破格的事了。”这只是半句话,还有半句未说出口——下次做破格之事,定会布置好,不会被人发现。
    李玉堂用怀疑的眼神狠狠盯着叶轩,“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句话你说出,就别失言!”
    叶轩点头,“一定。”君子一言确实驷马难追,但他叶轩从来都不是君子。
    李玉堂不了解叶轩,但对叶词是了解一些。叶词虽看似玩世不恭,但为人做事是极有原则的,例如说……苏涟漪成婚,他便立刻消失。
    想到这里,李玉堂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罢。
    叶轩没那好奇心去了解李玉堂为何叹气,淡笑了下,“若无事,那在下就告辞了,左侍郎可以陪着熟睡的郡主,”淡笑中掺杂了一种暧昧不明,“当然,请放心,在下不会前来打扰好事。”
    李玉堂脸一下子红了,“叶轩你以为这世上之人都如你一般龌龊不堪?”
    叶轩一耸肩,转身离去,“开个玩笑罢了。”
    “等等。”玉堂将其叫住。
    叶轩回头,“左侍郎还有何事?”
    李玉堂低头看着涟漪,拧眉,“她能辨别各种迷药,为何会中招?你给她下了什么药?”
    叶轩笑道,“因我下的这味药无色无味,别说放在汤药里,便是放在茶水中也不容易被发觉。而且左侍郎您也放心,这药对身体毫无副作用,是徐家新研发出的一种药物,只是可以让人酣睡罢了。”
    “徐家?”李玉堂惊讶,“是药神徐家?”
    叶轩点头,“是啊,就是药神徐家的旷世之作,叶家与徐家交好,而在下与徐亦蘭也有些交情,便将这两味药送我了一些。”
    “两味?”李玉堂疑问。
    叶轩笑了,“是啊,两味,另一味是催情药。若在下对郡主真存心不轨,下的可就不是这酣眠一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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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飞峋的疲惫
    徐家是一大家族,整个家族甚至较之普通村落还要大上许多,其延续几百年,以药闻名,而在几百年前前朝的某位皇帝更是御赐“药神”称号。
    后,御赐其名的王朝虽败落最终被大鸾王朝所代替,但徐家药神的称号却被延续,是因其高妙的医术以及灵丹妙药被天下人所推崇。
    徐家居住于无炩谷,虽四面环山出行不便,但谷中温热无风、潮湿多雨的气候却十分利于珍贵草药的生长,而徐家人立志培植新品种研发新药,于是以种种奇药便陆续被其培育出来。
    虽名为奇药,但与志怪小说中那能起死回生的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只不过比一般药物效果更好罢了。
    李玉堂听说这是徐家的药,便放下了心,因徐家一向悬壶济世,其从不出害人之药。迷药、催情药,若是对症下药,非但不会害人,反倒会医治一些病症。
    “你真没别种心思?”李玉堂狠狠盯着面前不远的叶轩,眼中满是质问和警惕。
    叶轩失笑,“再说一次,我若想对郡主有非分之想,那用我的就不是昏睡之药而是催情之药了。”口吻中带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嘲讽。
    李玉堂拧眉,他刚刚问的是“别种心思”,指的不是这次下药,而是叶轩是不是喜欢苏涟漪。但,对方却以“非分之想”来回答——是这叶轩真的没听懂,还是装糊涂?
    叶轩自然是属于后者,他不想再与李玉堂纠缠,心底是嘲笑他的。在转身离开之际突然又顿了下脚步,道,“左侍郎也别忘了,郡主她已成婚。”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李玉堂愣在原地,双目大睁,心情早已无法用言语来表述,就这么身体僵直地看着扬长而去的叶轩,本填塞满满的心却一下子空荡荡,再无思绪。
    室内陷入沉寂,只有某人匀称的呼吸声——不知是这药物太过有效还是苏涟漪确实劳累,睡得十分沉。
    李玉堂回过身来迷茫地看着床上熟睡之人,也许是因这短暂休眠的关系,本来其苍白的面颊逐渐恢复了血色。李玉堂长长舒了口气,而后将那薄被为其盖好,而后便转身离去。
    ……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
    刘穆灵梳打装扮后便谎称要散心便离开了刘府,而宁氏自然痛快同意,若因女儿能将这心结“散开”,她自然是愿意。
    刘穆灵可不是真去什么散心,而是直接去了皇宫。
    使了银子花费好大的力气才捻转将消息送到柔芝宫、柔妃刘穆柔的宫中,而刘穆柔在宫中也一直担心自家妹妹能否打开心结过了这道坎,听说妹妹来了,十分高兴,立刻派柔芝宫人去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精心打扮的刘穆灵已经出现在柔芝宫,而柔妃则是遣散了宫人,将妹妹拉倒了寝室,关上了门问其情况。
    刘穆灵见到聪明温柔的姐姐的关切,一下子又委屈袭上心头,扑倒柔妃身上便哇哇哭了起来,将柔妃名贵的宫装肩头染湿,将柔妃的心都快哭碎了。
    “灵儿,我可怜的灵儿。”柔妃搂着妹妹的头,也忍不住心酸流泪。
    刘穆灵越哭越委屈,因这一再的阻挠,心中更是想念骠骑将军云飞峋,当日在街上偶遇,骠骑将军那冷酷中又带着温柔的气质,就如同掺杂了毒药的天下美味一般让人无法抗拒。
    柔妃掏出帕子,长长叹了口气,而后轻轻推开刘穆灵,“灵儿,哭也哭了,闹也闹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骠骑将军确实是难以多得的俊才,但这样的俊才京中也不少,母亲自会为你觅得一份好婚事。”
    刘穆灵也掏出帕子擦着眼泪,摇头。“母亲说想邀请司马夫人,司马夫人正张罗司马秋白的婚事,若是一年前,我定是十分向往,但如今……却怎么也无法接受,心中想的都是将军。”她抬头,哀婉地看向柔妃,“姐姐,难道我是中了邪吗?”
    柔妃再一次长长叹气,“是不甘心。”
    刘穆灵自然也知,自己就是不甘心!“姐姐,您若是和娘一个看法,灵儿就不打扰了,灵儿来可不是听劝的,是希望姐姐能想个办法整这个苏涟漪,否则……否则即便灵儿放弃了,也会窝火一辈子!”何况,她根本就不舍放弃。
    刘穆柔毕竟不是老一辈之人,也是血气方刚。她能理解妹妹的心情,即便不是妹妹,她也会想办法整死这个苏涟漪,不为别的,就因她与皇上的……暧昧!
    苏涟漪从御书房衣衫不整慌张逃出的那件事,就如同深埋入柔妃心底的一根刺,只要是不小心想到,便恨得心头刺痛。
    尤其是,皇上最近不知为何竟宠起了珍妃!
    珍妃,正是当年皇后的侍女,后因太后要求皇上立妃,皇上便随意指其充数,侥幸为妃,有名无实。但这几日,皇上竟真的入了珍妃的寝宫!别人不知是因为什么,但她却知晓。
    那个珍妃是个伪善、狡猾的,不知从何时起,她无论是穿着还是发型,或是说话的口吻都极力模仿苏涟漪。身上穿的衣服永远像披麻戴孝一般素,而发型也永远是简单的发髻不留一丝留海,胭脂口红的颜色、包括用的熏香,都极像苏涟漪。
    其他人也许还未发觉,但她因知晓皇上和苏涟漪的暧昧,便能看出。
    而最主要的是,她竟得知,这珍妃真与苏涟漪有联系,得了苏涟漪不少资助,虽不知珍妃对苏涟漪有何回报,但刘穆柔却恨死苏涟漪了。
    她自己勾引皇上还不够,还要帮珍妃那个贱人勾引皇上!
    刘穆灵发现姐姐的面色越来越不好,心中怀疑,难道姐姐也与苏涟漪有瓜葛?死马当活马医,她便继续煽风点火。“姐姐,您身居后宫不在京中有所不知,京中有传闻,皇上喜欢苏涟漪,要纳其为妃呢。若苏涟漪真进了宫,想来皇后也会很头疼吧。”
    果然,刘穆柔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精致的锦缎长袖下,白皙纤细的柔荑已狠狠捏成了拳。“真的?”声音有些颤抖。
    “真的!真的!”刘穆灵点头如捣蒜。
    “岂有此理,那个贱人!”刘穆柔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地骂出了口,一双美眸迸发出暴怒的恨意,哪还有平日里那般柔情似水?
    刘穆灵看着自己姐姐这暴怒的样子,心中暗笑——苏涟漪,惹了我姐姐,你的死期到了。
    别人不知,但她却知道得清楚,她姐姐刘穆柔虽看似柔和,实则手段狠辣,当年有一名不长眼的京中闺秀惹了刘穆柔,最终的下场是名声尽失,没正经人家愿上门提亲,最后给人当了续弦。
    刘穆灵将恶毒的笑意掩饰过去,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无辜地看向柔妃,“姐姐,您想对苏涟漪下手?”
    刘穆柔一反刚刚的暴怒,却冷静下来。低首垂眉很是温婉的模样,但那浓密的睫毛下却掩饰了阴狠的眼神。“不。”
    刘穆灵大吃一惊,“啊?姐姐,难道你就任那贱人嚣张?若是那贱人真入了宫,您怎么办?”虽是这么说,但其实心里巴不得苏涟漪入宫。因只要那贱人入宫了,将军就是她的了。
    刘穆柔不是看不穿刘穆灵的小心思,而是懒得与其计较。其实她早就恨上了苏涟漪,一直在隐忍,而其妹刘穆灵之事,也仅仅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自然不会。”刘穆柔缓缓抬起头,泛起一抹阴笑,“我怎么会直接下手?若是苏涟漪入宫,最有危机感之人不应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刘穆灵点了点头,“姐姐是说皇后,对吗?”
    刘穆柔拿起帕子温柔撒去妹妹脸上残余的泪痕,“聪明,若我与苏涟漪斗起来,岂不是便宜了皇后?但若是皇后真那苏涟漪来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我隔岸观火斗,岂不是更好?”
    刘穆灵心中狂喜,就知她姐姐最有想法,“那怎么让皇后和苏涟漪斗起来?”
    刘穆柔笑了一笑,“我自由办法。”
    “给人家讲讲嘛。”刘穆灵撒娇。
    刘穆柔笑着摇头,“灵儿你年纪还小,心性不够沉稳、保不住秘密,知道得多对你也是一种压力,别问了,就等着看好戏吧。”
    刘穆灵疯狂点头,“好,姐姐,我不问了,姐姐一定要收拾了那个贱人。”
    “那还用说?”刘穆柔不屑一笑,“天色不早了,下回要进宫早一些来,你现在便回家把,记得,回家要乖乖的,不许闹事,也不许让母亲操心。”
    刘穆灵继续点头,“是,灵儿从来都是听姐姐的,我这就回家,姐姐保重。”
    “恩。”
    随后,柔妃送刘穆灵出了自己柔芝宫的宫门,又派了贴身宫女送刘穆灵与随身丫鬟出宫,这才回到寝宫,冥思苦想。
    如何让皇后对苏涟漪燃起斗志?如何安排一幕好戏?
    不多长时间,柔妃紧皱的柳眉逐渐伸展,想到了好主意一枚。
    她走到紫檀木梳妆台前,白皙的纤纤玉指触碰到其中一格小抽屉,而后,那粉红的唇瓣弯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她,找到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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