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画而弃垫,她要做什么?
    可以说,整个大殿,无论能不能看清苏涟漪,无论座次在何位置,都抻了脖子去看。
    初萤有一些担心,从前怎么没听说涟漪有作画的手艺?一双眼很是紧张,两道小眉皱着,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涟漪。
    一直在观察她的云飞扬心头猛然一动,因为她的这个表情,竟勾起了他的回忆。
    还记得有一次边关作战,他不慎被冷箭所伤,负伤归来时,她也是这种表情,但此时,这表情却不再为他展现。他的心头猛然落了一下,顿生空虚。
    没一会,太监归来,拿了一些削好的木炭,呈笔状,一共十支,用软纸包好,恭敬放到苏涟漪的桌上。
    众人好奇地看那木炭,这东西有什么用?
    没错,苏涟漪就是要素描!
    现今学医的,鲜少会素描,但老一辈西医的素描功底比之画家丝毫不差,为的是练观察力和做记录,而苏涟漪追随的教授是个老学究,逼着她学,于是,她也就有了一门特长。
    可惜,她这素描功底不算深厚,但糊弄外行人,足以。
    “涟漪,你就用着木炭画?”太后好奇地问。
    涟漪笑着答,“回太后娘娘,正是。”
    “哦?这个还真是新奇,快画,哀家要看。”太后高兴了。“那你准备画什么呢?”
    涟漪看向刘穆灵,后者正要挑一个有难度的,就听那高台之上磁性男声又起,“就来画朕。”
    众人惊讶,今日的晚宴真是与众不同,和平日里的完全不一样,什么稀奇事儿都发生了,没有最惊讶,只有更惊讶。如今连少年沉稳,平日里鲜少开玩笑的皇上都参与其中,竟主要被画。
    刘穆灵一下子紧张起来。给皇上画像最为难,画讲究的是“意”,要用某一切入点下笔,要么表现皇上的俊美、要么表现皇上的霸气等等,那么,到底要如何表现,才能如皇上的意?
    相比之下,苏涟漪则是很淡定,点了点头。拿起了一直炭笔,心中惊叹后宫能工巧匠将着木炭削得如此好,而后拿了起来,隔空,对准皇上的鼻子,横着量了一下,竖着量了一下。
    夏胤修一愣,她在做什么?
    周围人很是不解,涟漪郡主在坐什么?
    “喂,飞峋将军,涟漪郡主在做什么?”那有些三八的年轻官员又捅了捅云飞峋。
    飞峋有些烦躁,他怎么就坐这话唠身旁了?“不知道。”
    司马秋白来了兴致,他从前游学,走遍大江南北,有人用笔墨画画,有人用刀刻在木板上作画,各种画法见多了,却没见过用木炭作画的,稀奇。“你说,这涟漪郡主会画得如何?”他问身旁的朋友。
    他的朋友,自然是李玉兰。
    李玉兰微微一笑,精明的眸子带着欣赏,“会画得很好。”
    “哦?你对涟漪郡主很欣赏?”司马秋白道,他这朋友李玉兰因出身商家,目光犀利独到,从不迂腐,鲜少能这么欣赏某人,尤其是女子。
    李玉兰点了点头,“涟漪郡主出自岳望县,而我也是岳望县人,家父与郡主有一些生意往来,其对郡主早已赞不绝口。”他欣赏苏涟漪的表现,就凭刚刚她那夸夸其谈,生意就是生意,没什么低贱之说,为了雇工而努力,他欣赏。
    “哦?可否给我讲讲?”司马秋白一边观察苏涟漪画画,一边对李玉兰道。
    李玉兰笑笑,便低声为司马秋白讲解这岳望县第一奇女子苏涟漪的经历。
    另一边。
    两人作画,以皇上为模。
    气氛十分诡异。
    因,两人作画者自然要时不时抬头观察皇上,而皇上可端坐,可随意陪太后、皇后攀谈,但此时此刻的皇上,冷艳的眸微微眯着,薄唇挂着一丝淡笑,身子淡笑,身子闲适地端坐,但双眼却是紧紧盯着苏涟漪。
    “……”涟漪后背一层冷汗。
    只要她抬眼,去观察皇上,就能见其火辣辣的目光看着自己,别说去看皇上的脸,看其身子都觉得不敢多看。
    这一幕,众人也都看见,各有各的想法。
    涟漪心中汗哒哒,丫还能不能行,能不能别这么盯着她看,她有什么可看?还让她怎么画!?丫到底想干什么!
    夏胤修想干什么?很简单。
    这苏涟漪鲜少看他,可以说正眼都不瞧一眼,以“君臣之礼”为幌子,如今,她不想看也得逼着她看。他就是逼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便是他刚刚要求两人画他的根本原因。
    苏涟漪画完,落笔,而后起身,静静站在桌子一侧。
    众人都惊讶,用木炭能画出什么东西?伸了脖子去看那桌上纸张,别说众人好奇,高台上那三人也是好奇——黑乎乎的一片,到底画的是什么。
    其实苏涟漪本可以慢慢画,但她今儿就是和这姓刘的对上了,刻意快画,只为了给刘穆灵压力。
    作画,最怕的便是心急,而比试之中,一人完成,另一人未完成,完成之人往往给未完成之人强大的催促压力。
    果然,刘穆灵慌了,笔法乱了。
    司马秋白看不见刘穆灵的作品,但见其起笔的节奏便对身旁的李玉兰道,“李家小姐,要输。”
    李玉兰看也不看,“涟漪郡主从不打没把握之仗,既然她同意参加,那便是有把握,刘家小姐便已经输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两人画完。一前一后,皆是一身汗。
    刘穆灵身上的汗是因最后急的,而苏涟漪身上的汗则是被夏胤修看的。
    有四名宫女前来,每两人拿起一幅画,四人将着两幅画展现到高台面前。只见,皇上微睁了眼,皇后与太后都不吝啬地表露出了惊讶之意。
    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皇上的裁决。
    皇上看过后,笑,苏涟漪,果然带给他惊喜。侧过头,问太后,“母后,您觉得如何?”
    太后道,“刘尚书千金的画作能见功底,但笔法却凌乱,可惜。涟漪的……呵呵,新奇,逼真。”而后突然抬头,“涟漪丫头啊,回头为哀家也画上一幅。”
    众人不知第几次大惊,这涟漪郡主到底画了什么,竟让太后如此喜爱!要知,太后当年也是一代才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境界颇高,能入其眼的,都不是等闲之人。
    “澜馨,你看呢?”皇上又问皇后。
    崔澜馨口中银牙暗咬,苏涟漪就算是画出了花,她也是鄙夷的,但,她又要顺着皇上的意思,孰轻孰重,如何让皇上欢心,她知晓。
    于是,笑意盈盈,“刘尚书千金好才情,但涟漪郡主却是更胜一筹。”
    夏胤修看着苏涟漪,淡淡笑着,“涟漪,你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众人倒吸气,苏涟漪皱紧了眉,这一刻,她真真有了退意。如果说她从前对皇上还有一丝尊敬,今日所发生之事,却觉得这皇上死不要脸!当着文武百官和她暧昧不明,他到底要干什么!
    “皇上谬赞了,涟漪才疏学浅,只是一些新奇小玩意,让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见笑了。”
    夏胤修哈哈笑道,“去吧,将这画作拿着给群臣看看。”一挥手,四名宫女便端着两幅画去了群臣的席前,紧接着,又是一阵议论声、赞叹声!
    只见,刘穆灵的画作习以为常,处处可见。但,苏涟漪的画作真叫绝,就那么简单几笔勾画,竟无比逼真!逼真到,根本无法用写意、写形来形容,真真是一模一样。
    云忠孝看见后,觉得这苏涟漪还算有才气。而云飞峋见到,对涟漪投以赞叹的眼光。
    司马秋白真是开了眼界,再一次看向涟漪郡主时,多了十足的欣赏和崇拜,一旁的李玉兰轻轻道,“如何,名不虚传吧?”
    “果然名不虚传!”司马秋白感慨。
    那画作传了一圈,从男宾席传到了女眷席,女人与男人不同,不甚客观,小心思,嘴中惊叹着,心中却十分鄙夷,但云夫人却对苏涟漪有了一些改观,也仅仅是改观,其出身还有那粗陋的教养是无法改变。
    想到那一日在公主府两人的针锋相对,她就来气。
    “云夫人,恭喜啊,看来还是飞峋将军目光如炬,竟发现了涟漪郡主这般的奇女子。”有夫人在旁恭喜云夫人。
    云夫人面色僵硬,一时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题外话------
    今天丫头学会了一个词“累不爱”。今天我真的累不爱了。快sh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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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事的丫头啊,哎……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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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0,丽妃也很可爱
    晚宴继续,又有官家千金前来展示才艺,但这一次,可没人再没事找事的非要比试了,更没人敢打苏涟漪的主意。
    这种比试,说着是为大家添彩助兴,但实际上是借机让对方出丑,在座每个人心知肚明,没人痴傻。大庭广众之下将人家点名上来,那便是明晃晃的鱼人树敌。
    例如刘尚书的千金刘穆灵,此时在女眷席上,被众官家小姐们笑掉大牙,瞧着她乐着。而刘尚书也是面色不好,刘夫人恨铁不成钢,看向男宾席,自家老爷青着脸与人客套,心中已将自己宝贝女儿骂了一万遍。
    刘穆灵很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只要那睫毛微微一动,泪水唰唰就下来。她恨那个苏涟漪,先抢了她的未来夫婿,又让她大出洋相,她恨死了。但对方却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她苦无办法。
    苏涟漪在桌位上,喝了两杯热茶,这才将身上的寒意逼下,里衣已经湿透了,刚刚的情景,要是说不紧张,那绝对不科学。
    “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没想到你还留一手。”初萤道,带着惊喜。
    涟漪将茶碗放下,苦笑道,“这是唯一的一手,若现在再有个官家千金点名要找我比试,我就死定了。”
    初萤眼一斜,“不会有第二人了。”说着,冷冷撇了一眼正在表演的千金,说来也巧,那女子也正好一个回眼看到初萤。见到其冷冰冰带着杀气的眼神,生生吓了一跳,美妙的歌声一僵,走了一音。
    在大殿之上,除了苏涟漪和宫女,皆是出身名门,谁不懂音律?这走音连涟漪都能听出何况其他人。左右众人顺着刚刚女子的视线看到了金玉公主,了然,其意很明了——为难涟漪郡主,便是和她金玉公主过不去。
    涟漪噗嗤一笑,“谁说我不给你机会当护花使者,如今你这不是做得有模有样?”
    可怜那唱歌的女子,从未想过与金玉公主或苏涟漪为敌,却变成了鸡——杀鸡儆猴的鸡。
    皇上除了在那比试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涟漪外,便再没看苏涟漪一眼,有些人甚至觉得刚刚所看的是错觉,但有一些捕风捉影的便已经开始多想。
    苏涟漪与夏初萤两人随后默不作声,随便吃了一些,喝了一些,各有所思。
    “涟漪,”初萤缓缓开了口,“皇兄,我是了解的,刚刚之事……你要有心理准备。还记得从前在岳望县,你与我说的理想社会吗?在鸾国却不是理想社会,尤其是这京城,尤其是这皇宫。这里,皇兄就是天,只要他想得到的,无人可抗拒。”
    涟漪不语,想到刚刚皇上那火辣辣的眼神,本来平息了的汗,又泛了一层。那是占有欲,她不会看错的。男人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越是特立独行难以把握的女子,他们越是有征服欲。
    她不知该怎么办,难道让她找机会在皇上面前表演一番,告诉皇上她与他后宫的所有女子无二区别?
    但若是如此,这皇商之职又落不到她身上。
    叹气,向前是矛,向后是盾,这世间处处充满了矛盾。
    涟漪看向云飞峋,见其也是在看他。
    宴席不算吵闹,但也是有低低交谈敬酒声,此时两人相望,却好像周围世界皆寂静一片,唯有你我。
    云飞峋的眼神很怪,带着一种挣扎,他的轮廓分明,其眼窝深邃,但他眼神却从来都是干净的,那种不被尘世所污染,那种清澈见底。但此时,他的眼神却变了,好似平静的水潭中染了一些沙,略带浑浊,复杂,让人有一些看不透。
    苏涟漪的眼神也变了。从前她坚定,认为人定胜天,但如今也加了许多无奈。
    两人就这么互望,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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