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穿的衣裙虽是棉的,但却是在室内穿的那种,出门后本应披上披风,但因刚刚以为是云飞峋回来,太过着急,便没穿披风,就这么出了来。
    “叶欢公子,我们也是好久未见了。”涟漪笑盈盈地和叶欢也打了招呼,一转身,“二位请进屋吧。”
    叶欢尴尬地笑了笑,心中跪地磕头希望苏涟漪把他当成一阵风似得看不见,可别让自家少爷吃飞醋,回头吃苦的还是他。当他小心翼翼转头看向自家少爷时,深深一震。
    此时叶词脸上哪还有平日里的嬉皮笑脸,面容是少见的严肃,那双平日里秋波暗流的桃花眼,此时深沉无比,眼底带着伤痛。
    叶欢震惊,想来,少爷是真的动了情了。
    涟漪款款先入了向回走,打开门,对厅里坐着发愣的初萤道,“是我生意上的朋友,你去屋里回避一下吧。”初萤的身份特殊,尽量不能让外人得知,何况叶词是京城众人。
    初萤点头,迅速拿了东西,入了涟漪的房间。
    “请进。”涟漪见初萤回了房间,这才将叶词主仆二人让了进来,为两人沏茶倒水。
    “不知叶公子所来何事?”涟漪开门见山。
    叶词贪恋地看着苏涟漪的面庞,却不带任何猥亵,只有挣扎和矛盾。叶欢偷偷碰了碰他的腿,压低声音,“少爷,苏小姐问你话呢。”
    叶词最后深深地看了苏涟漪一眼,“登基大典已过,皇上调精兵三十万镇压叛王,由金鹏大将军云飞扬与其弟云飞峋挂帅,这战事毫无悬念,也就是说,鸾国即将彻底平定。叶家商业分布遍天下,南部和东部自然也不少,这一战乱对我们家冲击甚大,爹便派我们兄弟几人第一时间前去处理。”
    叶欢心中无语,自家少爷真是走火入魔了,被这苏小姐迷得神魂掉到,他要走要留,根本没必要这么亲自跑来禀告,就算是要交代一句,这交代的也太详细了吧?
    涟漪被叶词的话所震惊,飞峋……皇上竟派飞峋去打仗?
    屋内正在偷听的初萤也是暗暗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便能想通。想来是飞峋主动请缨吧,为了能与家族争取,首要的便是要有自己的实力。就如同当年的飞扬。
    想到那件事,初萤的心又是狠狠一挫。
    人人都知云家后院有一名美妾是前朝重臣后裔,按理说,这样的女子,以云家人的作风是不允许嫁入的,即便是当时的皇上都有那么一丝忌惮,但云飞扬却与那女子爱得深切,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娶进门。
    云飞扬为何能成功?自是因其实力,云家不敢大加管束,皇家不敢大加干涉,如今的飞峋,估计也是想按他哥哥的方法,强娶涟漪吧。
    初萤苦笑,飞峋为了涟漪奔赴沙场,是那么感人肺腑。但同样的事却也发生在她夫君的身上,她唯有伤心欲绝。
    在屋外的苏涟漪自然不知屋内的夏初萤正在感伤,听到叶词的话,震惊过后便是心头暗喜,因飞峋从前讲过,要建功立业得意有自主权,与家人抗争。
    她幸福得想笑出来,但面对叶词主仆,却无法表现,便只能硬憋着。
    叶词心中叹气,原来涟漪知晓自己要离开,竟会如此开心。
    “涟漪,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从前那意气风发的叶三公子,如今也是言语犹豫。
    涟漪这才想起叶词随后说的话,短短一瞬间,前几日所有苦闷哀愁皆无,她如同又充满了能量一般,知晓了自己未来之路该如何走下去。笑着点了点头,“也许,我们还会有合作的机会。”
    飞峋在努力,她又有什么理由固步不前?她也要有自己的实力,她要让云家人看看,她不是那种攀附富贵的弱女子,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苏涟漪。
    脑子中突然响起了在现代听过某位明星说过那句惊世骇俗的话——我就是豪门。
    那种不愿攀附权贵,那种只想用自己实力得到想要梦想的激动油然而生。
    叶词愣了一愣,能感觉到苏涟漪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她刚刚说“也许”,但他竟有种两人还会有合作的预感。
    他沉重得心也欢快了起来,终于走出了阴霾,理智逐渐回归,开始细心考察起周边。“涟漪,大虎呢?”试探的问。
    “他远方亲戚过世,他去奔丧了。”还是按照之前编好的理由回答道。
    叶词眸子闪了一闪,却知晓现在不能再节外生枝了,站起身来,“既然这样,我就不叨扰涟漪了,请多保重,期待以后再见。”他现在需要做的,便是等待,耐心地等待。
    涟漪也站起身来,“叶公子有要事在身,小女子便也不多留了,路上小心,期待以后的合作。”叶家是京城首富,若是她想完成她头脑中的计划,搞不好还真能用上叶家。
    叶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涟漪披上披风,将主仆两人送到了门外,直到两人的马车走远,她才关了院门,快步向屋内走。
    那脚步之轻快,难掩欢愉之情,她迫不及待地要和初萤分享。
    当推门入内时,见初萤已来到了厅堂,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恭喜涟漪。”
    涟漪不解,“你在恭喜什么?”
    初萤嘻嘻笑着,“你还装糊涂?刚刚我在门内都听说了,飞峋没回来的原因,定然是请缨带兵镇压叛王了,他这是在建功立业啊,若是建了大功,难免在朝堂之上被皇兄嘉奖,那便正是请求赐婚的好时机。只要皇兄开口赐婚,云家人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涟漪能想到飞峋增强实力,却没想过赐婚之事,忍不住脸红尴尬,“恩,但愿如此罢。”虽嘴上这么说着,心头却如同放了十挂鞭一般开心。
    初萤执意逗她,皱眉摇了摇头,“我的小叔好可怜,一派真心却被人怀疑,哎,我可怜的小叔啊。”
    涟漪急了,一把拉住初萤,“不许胡说,我哪里怀疑了?”她分明是害羞!
    初萤笑着,不再逗她,只不过心头却十分酸,那酸楚,让她一时间喘不来气,那酸直冲鼻子,眼圈红了。
    涟漪吓一跳,“你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初萤硬生生将那即将落下的泪吞了回去,勾起唇,勉强笑着摇头,“是替你开心,我虽有诸多妹妹,但却都是同父异母,平日里鲜少有关系融洽的,如今与涟漪你在一起,竟让我体验了一把亲姐妹的亲昵感,谢谢你了,涟漪。”
    涟漪嘴角抽了一抽,在自己胳膊蹭了两下,“干什么煽情的说这些?大冬天的想要我起鸡皮疙瘩吗?坏蛋。”心中却是甜蜜蜜的。
    初萤拉着涟漪的手,在桌旁坐了下来。
    金鹏大将军云飞扬为美人抗争云家之事,在贵族圈是传了遍的。她之前除了觉得有些丢人外,却不觉得心疼,也许是麻木吧。但如今,却生生疼得紧。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初萤轻轻甩了甩头,将自己那苦闷甩开,逼着自己专心涟漪的事,她发誓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涟漪得到幸福!
    与前几日的愁思不同,此时的苏涟漪意气风发,那双充满智慧的眼如今又是闪亮,恬淡白净的面容熠熠生辉,那种自信的美将所有见她之人都深深吸引,也将夏初萤惊艳。
    “初萤,你们皇家,可有皇商一说?”她有了这个主意。
    她想得到功名,便只有这两条路——一条为商、一条行医。虽然她对经商没什么太大把握,但行医却比经商要难上许多。不因别的,只因这落后时代不懂西医。
    这个就好比她对初萤实施的手术,若是成功了,那便是神明显灵、妙手回春。若是失败了,那便是恶意伤人、杀人狂魔。
    为初萤的手术有百分之八十的侥幸,但她不敢保证下一次、或下下一次永远如此侥幸。
    所以,她决定,不走医路、走商路。
    “皇商?那是什么?”初萤一愣。
    没皇商?那就好!苏涟漪庆幸。“简单来说就是专门为皇室服务的商人,例如说帮宫廷采买,例如说为皇上搜罗民间或外国得新奇物件,若是碰到动乱,也可以为皇上筹集粮草或督造兵器。”其实她也不知道皇商是个什么东西,从前只听说,却从未研究过,毕竟作为医生,休闲娱乐时间有限,如今只能是瞎说乱说。
    初萤听完后,了然点了点头,“这些工作从前都是有人做的,只不过并无这么一个人统筹,都是各干各的。不过,涟漪,你要揽下这个工作做什么?”
    涟漪淡淡一笑,“我要官职啊,我要实权。”皇商,看似是个商人,但却与各方势力紧密相连。
    飞峋为了他们的未来冒着生命危险冲锋陷阵,那么她就要在后方手握实权,牵制相关得一干人,让阻碍他们之人奈何不得。
    初萤还是不懂,“之前我不是说了,回到京城我便认你为义妹,以后你的身份便是郡主了。”
    涟漪笑着摇了摇头,“郡主,只是个头衔,最多每年能给我分发一些俸禄,但却无权。初萤,你在皇家见识比我多,我说一个最简单得例子,刚刚你说飞峋大胜凯旋后,请求皇上赐婚,若是云元帅坚决不同意,皇上能怎么办?难道还会执意赐婚?”
    初萤愣住了,缓缓点了点头,“也是。”
    “我听飞峋说,他从前在军营中也并非争强好胜,人轻言微,若是云元帅坚决不同意,在朝中无人支持飞峋,皇上也是难办。而若我有权势,有一些臣子买了我的薄面,为飞峋说上几句话,皇上便也能顺水推舟。”涟漪耐心解答。
    初萤恍然大悟,大为惊讶,“涟漪,为何你生在这农家,却比我看得还通透?”
    涟漪不知如何回答,是因为她是现代人,这种事见多了吗?“也许因我经商的缘故吧。”
    初萤认同涟漪的想法,刚开始不解为何一个有品阶的商人为何就有权势,但转念一想,朝中臣子哪一个没有产业?若涟漪帮皇家采购,便有决定权,那些大臣自然要顺着涟漪。
    这种好像是坑了他的皇兄,但初萤认为涟漪不会做那些不知轻重之事,所以,这皇商,她一定要帮涟漪争取。
    刚想出声赞同,但却突然心中一酸,忍不住伸手拉住了苏涟漪,“涟漪,让你一名女子去做这些难事,真是苦了你了。”只能叹,涟漪没有一个好父亲,一般女子的幸福,都是以父亲权势争取的。
    涟漪噗嗤一笑,心中猜到了初萤想说什么,不得不说,古代的“拼爹”更是赤裸裸,现代的“拼爹”与古代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没什么,我喜欢用自己的实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有,我也喜欢我现在的父亲。”涟漪刻意加了“现在”两字,外人也许会认为是苏涟漪喜欢如今改过自新的苏峰,但涟漪的本意是,苏峰只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父亲。
    而后,涟漪便为初萤将苏峰的过去,有一些是听别人说的、有一些则是通过自己的观察。从苏峰与许桂花英雄救美,说到娶妻之后的洗心革面,到后来妻子过世的自暴自弃,最后还尤其说了,苏峰那破烂肮脏的家中,唯一干净的地方,便是供桌,其上放着的排位中,只有一只排位最干净,那便是许桂花的。
    夏初萤很惊讶,她从前只以为苏峰是个混老头,却不知苏峰还是一个痴情种。
    她的心头无比悸动,那种感觉说不出,就如同已经厌倦了身上沉重的枷锁,想挣破而出一般。
    若是有一个爱他的男子,一心一意对她的男子,其实……她是不在乎那些荣华富贵的,即便是如今这样的生活她也是甘之如饴。
    涟漪总觉得自从叶词来过后,初萤情绪就十分不对劲,刚刚突然想哭,如今却又心情低落。她轻轻抚了抚初萤的肩,“放心吧,金鹏将军和飞峋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当他们凯旋而归时,就是来接你之时,如今不来接你,想必是怕各种残余势力得到消息后趁机报复于你吧。”
    初萤无奈,却又不想将心底的痛苦说出,既无法改变,又为涟漪平添烦恼。只能扯动嘴角笑了一笑,“知道了,嘻嘻,是我小心眼了。”
    涟漪笑得宠溺,伸手轻轻去戳她的额头,“笨蛋,都是母亲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脾气,等熙瞳长大了,看不笑话你。”
    熙瞳正好醒来,就好像将所有欢快气氛带来一般,两人赶忙跑去哄哭泣的熙瞳,陪他玩着,欢声笑语。
    苏涟漪已突破愁云,建立了新的奋斗目标,而夏初萤到底是喜是悲,也只有她自己知晓。
    ……
    大年,来了。
    因国丧,不能有欢快的过年气氛,不能穿红戴绿、不能燃放鞭炮,就连那一年一次的戏台都不允许搭建,逼迫着全国百姓为先皇哀悼。
    但在苏家村这么个穷乡僻壤之地,大家关上门,该开心照样开心。
    新年,自然是将苏家父子都接了来,苏峰、苏皓和苏白,可怜的,父子三人大光棍。
    苏峰是绝对不会再娶的,他眼中只有许桂花一人,一直到死。
    那蒋氏曾经跑来央求与苏皓重归于好,但苏皓却不同意。如今的苏皓,哪还是从前那老实巴交到愚善的苏皓?他只说两人不适合,拒绝和好。
    苏白看着英俊开朗的大哥,和天真无邪的初萤,竟开口说让大哥和初萤一起过日子算了,被涟漪狠狠揍了一顿,要知,自从苏白去酒厂帮忙,后来去县城读书后,已许久没挨揍了,如今这顿,自认被揍得冤。
    初萤没恼,看着涟漪毫无淑女气质的揍人,竟在一旁加油叫好,就连熙瞳也咯咯笑着。
    苏白认为自己委屈死了,他也是一片好心。涟漪气坏了,苏白真是不要命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就算初萤不追究,人家金鹏将军非把苏白剁成肉泥不可。
    苏皓也只是笑笑,并未当真,也并未动心。并非初萤不好,而是他心中对婚姻已有了阴影,只能用时间慢慢治愈,若是不走出阴影,也无法再成婚罢了。此时,他心中除了生意只有生意。
    苏峰才不管涟漪怎么揍苏白,在他心里的第一位是亡妻许桂花,第二位是宝贝闺女苏涟漪,第三位是苏涟漪、第四位是苏涟漪、第五位是苏涟漪……最后不知第多少位,终于换了个人,便是此时他怀中抱着的男娃,熙瞳。
    这熙瞳虽是黄氏生的,但却是宝贝闺女涟漪进行那什么手术接生下来,所以在他心中,这娃不仅仅事黄氏的,也是涟漪的。他想疼自己宝贝外孙似得疼着。
    初萤见苏峰耐心哄着熙瞳,眼中的慈爱并非可伪装得出,不自觉笑了出来。借着回房间取东西的时间,忍不住落泪。
    父皇仙世,若父皇还在,会不会也如同苏家老爷子一般疼惜地抱着熙瞳?
    涟漪入了房间,见到初萤哭了,心中能猜到几分,轻轻拥住初萤,换换拍了拍她的背,“生老病死乃人世常情,以后我们也有这么一天,再说,你父皇是真龙天子,搞不好现在正在天界位列仙班也说不准。”她尽量安慰着。
    初萤心中默默哭着,心中却激动,她永远都记得,在自己最无助、最迷茫之时,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度过的只有一个人——苏涟漪。
    有苏峰带孩子,涟漪和初萤便轻松了许多,晚饭是两人一起合伙做的。
    起初初萤有些担心,但涟漪却笑言让她放心。苏峰可与一般甩手不管家事的男人不同,他疼许桂花到了骨子里,就如他曾经说的,苏涟漪儿时得尿布都是苏峰亲手换的。
    初萤噗嗤笑了,心中对苏家老爷子更是赞叹了许多。此生已如此,无法回头,若是再有来生,她宁愿投生到这宁静小村,有一真正爱自己的人和呵护自己的人白头偕老,那么,此生便也足矣。
    欢声笑语,酒足饭饱,初萤哄着熙瞳去睡觉,苏峰和苏白两人则回自己家中睡,苏皓却留了下来,说有事要与涟漪商量。
    涟漪沏了茶,为苏皓倒了,“哥,有什么事吗,看你这么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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