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想一想,“也好,看完这家就去。”说完当先往首饰铺走去。
    思归跟苻祁出来,本来不用再自己带随从,但顺平实在不放心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跟了来,远远缀在陛下的众多便装侍从后面。
    一路都在奇怪,心道大人不是说要努力哄陛下开心吗,这样一家家逛各种铺子,然后买一堆东西陛下就能开心了?不会吧,我怎么看陛下的神情有些恹恹的,一副实在不喜欢还要忍耐的样子。
    十分眼尖的发现思归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会悄悄活动脖子,跺跺脚。依顺平跟了思归这么久的经验来看,这就是她也厌烦了,越发不明白大人这是在干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被人叫到前面苻祁的跟前,苻祁让思归先进收拾铺,自己落后一步,悄悄叫过总是跟着蜜桃的那个浓眉大眼侍从,问道,“莫提督以前就有这个嗜好,喜欢在街市上细细逛所有店铺?还是她就喜欢买东西?”
    顺平咧嘴,心惊胆战地低头道,“这,就是的,大人她,她有时会这般消遣,花上大半日功夫逛逛铺子,不买上两大车东西就不回去。”心中却道,这怎么可能!
    ☆、第九十四章
    思归将首饰铺中上好的金钗,玉簪子,耳坠,玉镯,乃至价钱普通但做工有趣的木簪,骨镯等等物事在面前一字排开,摊了长长一溜。一边挑选一边在口中念念有词,“这个给秋嫣;这个给秋苎;这个有趣,给十三公主,给她看个新鲜;这个也别致,给……”
    苻祁在一旁眼晕加头晕,“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用得着你亲自一件件给他们挑,把这差事派给个侍从办不就行了。”
    思归,“十三公主是您妹妹。”
    苻祁,“明瑾就算了,其它那些呢!”
    思归不予回答,其余那些都是她府里的大小丫鬟,虽然在她心中也十分重要,特别是秋嫣,秋苎两个,几乎与家人无异,但公然拿出来和公主相提并论总是不太好。
    挑拣一会儿,从一堆东西里拿出一支螭龙头的骨簪,扔了一锭银子给店家,“这个先买下来,其余的等会儿再结。”
    店家莫名其妙,接过银子一个劲道,“您随意,您随意。”
    思归将骨簪递给苻祁,低声道,“这个送给陛下。我知这一路都是您的随侍在结账,但您肯定也不缺这点钱,推让来推让去也挺傻的,就没多管。不过这个是我自己的银子买的,送给陛下诚心些。”
    苻祁又气又笑,“这又有什么好计较的,你那银子难道不是朕发的俸禄。”
    思归不爱听这个,搞得她像是吃软饭一样,反驳道,“俸禄发到我的手里就是我的了,我也要辛苦办差才有俸禄拿,又不是白得的,这可是臣用辛苦钱给您买的东西。”
    她是无心之言,苻祁听了却神色一动,眼神闪烁下,忽然有些不自在,侧开脸朝别处看看轻轻咳嗽一声,之后才将骨簪接过去,便扭道,“真是的,给明瑾的还是根玉的,怎么轮到朕这里就成骨头的了。”话虽这么说,但也没说不要,将骨簪拿在手里细看看,努力找出了几个优点,“雕工还好,圆眼,大鼻,猫耳,还有眼尾处的细纹都雕得生动。”
    在接下来的行程里,顺平默默跟在后面,再一次对自家大人的英明神武,厉害非凡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么,就用一根最多只值二钱银子的普通骨簪,哄得陛下任劳任怨,跟着她在大街逛了一整天,期间几乎没把绸布庄,玉器店,字画店,书局里的东西全部买下来(自然都是陛下的人跟在后面付银子),后来跟着的侍从们实在没办法了,真的去找了两辆车来才装下。
    这是什么样的心智手腕,高远眼光,过人韬略,迷人魅力,倾城倾国……咦,好像有哪里夸奖得不对劲儿了。
    ……
    思归和苻祁硬在陵丰城的东市街上耗到天色黑透才回去。意意思思跟去了苻祁的住处,费了半天劲儿也没从陛下那自从收到根普通骨簪后就一直带着点迷人微笑的脸上看出什么名堂。
    只好试探问道,“陛下今日辛苦了。我一时兴起,就忘记了时间,您累着了吧?”
    陛下的玉颜依旧美得没边,看不出一丝疲态,和颜悦色道,“哪里,何至于就累着了。”
    思归晕倒,几乎要在心中呻吟,不会吧!我都快累趴下了您还一点事儿都没有?!这男人最受不了的必杀技——逛街购物今日怎么不灵了呢!
    以她对男人的了解,像陛下这样年轻健康的男人在素淡了几个月之后忽然开荤,定然不可能控制着自己只激情一夜便算了。
    她不想惹苻祁不快,但若是顺着对方的意夜夜笙歌她又肯定应付不来,于是只好舍命陪君子,祭出了对男人的体力和意志力最具挑战性的一招——马拉松式逛街与购物。
    思归深知若是没有发自内心的喜爱和狂热,这种活动非常消耗人的体力和耐心。重点在一个‘耗’字上,并非说它的运动强度有多么大,但是就能将对此没兴趣的人累得头晕目眩,骨软筋酸,受不了程度随时间的推移呈几何倍数上升。
    其中的痛苦思归自己当年深有体会,记得还曾听到过一则八卦消息:某某人的男友在某个被誉为购物天堂的大都市陪着娇小的女伴连续逛街十二小时候后终于体力不支,直接累晕倒了。
    思归也不打算把陛下累晕倒,只需要他累得回来后直接休息,再想不起来干其它事儿就行了。
    谁知陛下貌似天赋秉异,在陵丰城的东市大街上连走了快六个时辰,看着竟跟没事人一样。思归可是又累又乏,没把苻祁累趴下,她自己倒是快晕倒了。
    正在忧心忡忡,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应对时,苻祁忽然带着点歉意说道,“朕今晚还有几份从京中送来的折子要看,你自己先去休息吧。”
    这话对于思归来说不亚于雪中送炭,心头顿时一喜,今晚他们各睡各的,明天就要启程上路,也就是说接下来一直到京城的这段时间里她都不用再为此烦心,等到了京城之后她那新一轮的心理建设肯定已经做好了。
    苻祁对此有些歉然,“今天走了一整日,你肯定累了,早点休息,明日就要启程回京,路上定然还有的辛苦。”
    思归点头答应,“好,陛下也别太辛苦,看了折子就早点休息。”
    上前例行公事,将她的晚安吻送上,得了陛下一个微笑后才转身离去。
    待到思归一走,苻祁就立刻垮下脸,往软榻上一靠,叫过李固来一连串吩咐“你快点来给朕揉揉腿,好家伙,走了一整日路,腿都要走直了。让人赶紧准备热水,朕要沐浴。再找两个手脚伶俐的来给朕按按,这明天怎么上路阿!朕现在一想到明日还要坐马车颠簸一天就浑身疼。”
    李固亏得是没闲着,虽然白天没跟在陛下身边伺候,但也苦练了一整日面无表情神功,这时立刻就派上了用场,虽然对于陛下刚才还装没事人,待莫提督一转身就立刻变了样子的行为十分不以为然,但是面上一毫不漏,恭恭敬敬答应了,又道,“这次带了瓶芷香油出来,给您在浴桶里滴上几滴,热乎乎的泡一会儿最是解乏。”
    苻祁点头,“好。”
    等到李固给轻重适中的揉过了腿,再泡进注满温热香汤的浴桶,浑身舒展,四周缭绕着沁人心脾的药香,陛下总算是觉得魂归原位了,将头靠在桶沿的玉石枕上,闭着眼睛轻声慨叹,“真不得了,莫提督这是什么古怪嗜好?陪了她一日,差点累死朕!”
    李固已然从白日里跟着陛下的侍从口中得知了他与莫提督这一日的行程,依旧是对此很不以为然,认为陛下被累成这样纯属自找。
    心道这能怪谁?您觉着累了就回来啊,还有谁敢拦着您不成?您宠着莫提督我没意见,问题是您这种宠法她未必能领情啊!别说领情了,只怕连知道都未必知道!
    陛下这得是干了多么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后面还有一字评语被硬忍住了,即便在心里也没敢乱想。
    毕竟陛下是天子,这世间最至尊之贵的人物,傻这个词是万万不可随意用在他身上的。
    ☆、第九十五章
    苻祁泡在馨香温热的浴水中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拍拍手掌。
    从屋角闪出一名暗卫,单膝跪倒,“陛下?”
    苻祁吩咐,“你去看看莫提督在干什么。”
    李固奇怪,“皇上,这点事直接派个小内侍去看看不就行了,何须动用您的暗卫?”
    苻祁道,“朕现在觉得没那么累了,先派他悄悄去看看莫提督睡了没有。若是睡了朕便不吵她,若是没睡你再派个人去叫她过来。”
    陛下说这话时明明没笑,但李固却能明显感觉到他那语气里从内而外透着股温柔笑意。
    李固伺候陛下日久,从没见他像现在这般满心愉悦,仿佛一副极品的水墨画被丹青妙手涂着上了颜色,整个人都生动鲜活了起来。愣了一愣后,忽然间觉得陛下这段时间的各种反常作为也不无道理,自己总是在心里对此暗暗的不以为然实在很没必要。
    以前陛下美则美矣,但一直高高在上,严谨克己,周身萦绕着一股清冷疏离之意,如今终于有血有肉的走下了神坛,愿意做一回这世间的俗人。
    对于真心希望陛下好的人来说,此种改变未尝不是好事。
    ……
    那暗卫行动很快,过了一盏茶功夫就回转来,在苻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便又退下去。
    李固静待着苻祁让他派人去请莫提督,等了半天却没动静。
    一抬头,顿时被吓了一跳,只这么一会儿功夫,苻祁身上刚刚才让他欣慰感叹的那股鲜活温柔气息就荡然无存,只留下眼神中的一丝狠厉。
    面沉如水的静默了半天后才对李固道,“歇息了吧。”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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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思归听陛下说晚上还要看折子,不用她陪,如得大赦,十分庆幸的走了,回到房中后也一屁股瘫在椅子里,“我的老天爷!累死我了!”
    瘫坐了半天之后方有力气起来命人送热水来洗漱更衣,准备睡觉。
    因还惦记着早上和顺平说的那两件正事,所以还不能睡,洗漱完换上身洁净柔软的衣服,先让人被顺平找了来,听他说早上之事已经请方先生撰了两道公文发出去后才放心,乱没形象的往床上一摊,还是那句话,“累死我了!”
    顺平已经纳闷了一整天,“您今天到底在干什么?硬把自己累成这样?估计皇上那边也被您累得不轻。”
    思归道,“还能干什么?早上不是和你说过了,今晚陛下要是还让我晚上陪他,我肯定是应付不来的,所以就拉着他一起去做些其它累人的事情,把他那点精力消耗掉。咱们明日就启程,还有十多日才能到京,将今晚应付过去,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顺平红了脸,诺诺道,“您,原来您是怕陛下今晚继续招您侍—侍寝阿,您早上没跟我说这个。”
    思归一挑眉,“没说?”闭上眼,猫洗脸一样在脸上用力揉搓一把,“大概是当时我自己心里想了想,但没顾上和你说,真是累糊涂了,脑子都不清楚。”
    她搓完脸之后就闭上眼睛假寐,顺平在一旁等了半天没动静,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正准备悄悄过去给把被子盖上,就听思归闭着眼轻声自语,声音低沉清澈,淡然悠远,无端透出些曼妙意境,“真情动人,世间最难得莫过于真情,人生在世,能碰上一次就是缘法,是老天的眷顾厚爱。”
    顺平傻乎乎问道,“您在说什么啊?”
    思归睁开眼,看着他一笑,眼光闪烁,“我在说陛下的这份情意十分动人,本大人定要好好珍惜才是。”
    顺平实在没能忍住,使劲儿撇撇嘴,说了句粗俗直白的大实话,“您连陪人多睡一晚都不肯,想出这种馊主意来折腾人家,那一位可是皇上!!您都敢这样,还好好珍惜呢!”
    思归伸出一根白细的手指朝他摇一摇,“话不是这么说,我并非故意折腾人,这是个习惯问题——我对此实在是不习惯。在你看来陪他多睡一晚不是个什么难事,但对我来说却真的是很难了,我这一路已经尽了全力去对陛下好,随你怎么看,反正我自己是问心无愧的。”
    顺平替她发愁,“成,您干什么都有理,都问心无愧!但是照您的说法,连着陪皇上两晚都要难为死您了,那回到京城以后怎么办?难道还没事就带他去大街上逛店铺买东西?我恐怕皇上到时候会直接将那些铺子都买下来送给您,然后他就能省事了。”
    思归听着好笑,“有这个可能。”
    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床帐顶悠然道,“没那么麻烦,都说了这是个习惯问题,为了陛下我努力去改改就是了。其实床上那桩事儿若是做得好了,该当是人生一大享受才对,说夸张点是人间至乐都不为过。等本大人这一路好好动动脑筋规划规划,要怎么做才能他舒服我也舒服,……其实可以借助些外物增加情趣……回头你帮我去找找……我听小侯爷说京城中有个地方能买到那种软玉做的绝妙好物件……还有七王爷上次那药,其实也蛮好用,就是不知道伤不伤身,回头找周太医验验……唔,两人的姿势也很重要,我记得……”
    她大概确实是累了,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一句含在嘴里,顺平面红耳赤的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凑近一看,提督大人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呼吸沉沉已然睡着。
    摇摇头,轻手轻脚拉过被子来给她盖上,然后悄没声息退下去,心道老天保佑皇上不会知道提督大人平时都如此豪放不羁,对身边人连这些话都说,否则他定然要吃不了兜着走。
    出门在外,思归不方便带丫鬟,她又情况特殊,不能随便让人伺候,顺平只能既当副将又兼职干贴身小厮的活儿,因此第二日一大早就又赶过来,看看是不是要招呼大人起床了。
    过来一看,发现思归已然自己早早起来,穿戴整齐,正蹲在房门外研究地上一根几近透明的细韧丝线,丝线的那一头栓着一个轻巧的花架子,上面摆着一盆兰花。
    这是思归洗澡被鑫赫大王子冲撞后给自己住处新设置的一个保险。她这宦官做得还算惬意,打算一直做下去,身份还是要掩藏得好一些才行。
    因此在卧房外设置了这么一道东西,若是晚间有不知道的人硬闯,一脚绊到丝线就会扯翻花架发出响动。
    顺平过去一起看,“这线怎么了?”
    思归沉吟,“好像是被动过,但花架并没有倒,奇怪了。”
    顺平,“也许是这庄子里的猫晚上跑过来蹭到的。”
    思归想想,估计也只能是这么一回事,“大概是,我昨晚睡得沉也没听到什么响动。我这里没事了,你去吃早饭吧。”拍拍手站起来就走,“我去看看陛下。”
    来到苻祁的住处,隐约觉得怎么大早上这么安静,伺候陛下的侍从们连走路仿佛都是惦着脚尖的,迎面遇到李固,拦住问道,“李总管,这是怎么了?一大早怎么个个看着都不敢喘大气的样子。”
    李固咧咧嘴,像是要挤个笑容但是没挤出来,“是吗,莫总管,你赶快进去吧,我赶着去催催皇上的早膳。”说完急匆匆就走掉了。
    思归在他身后耸耸肩,进到内室,只见苻祁也已经穿戴好了,正坐在桌旁看一份奏折,便快步过去送上她的早安吻,“陛下起得早。”
    不想苻祁像嫌弃般,仰脸往后一躲,推开她,指指一丈开外的位置,淡淡道,“莫提督,大早上的你斯文些,站那边回话。”
    思归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苻祁,皱眉道,“陛下说什么?”
    ☆、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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