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住了,脸压在她的鬓侧,良久,慢慢地动了一下。接着,菩珠听到他在她的耳畔低低地问:“你要回吗?”
    他的嗓音又粗又哑,充满了压抑的感觉。
    她的心跳依然还是很快,有些不敢望他的眼睛,垂着眸,声若蚊蚋地嗯了一声。
    他仿佛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终于从她身上翻了下去,但没立刻起身,而是继续仰面,卧在她近旁的草丛地里,闭目一动不动,似在平着他的呼吸。
    片刻之后,他终于起了身,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帮她一片片地捡去沾在头发和衣上的草叶,清理干净之后,牵她手回到坡上,和方才来寻他们的随从遇到了一处。
    张沈二人松了口气,解释说,方才迟迟不见秦王和王妃归来,坐骑游荡,不放心,故寻了过来。
    菩珠没说话,只听李玄度道:“方才见到这边风景不错,随意闲走了几步。无事了,回吧!”
    随从应是,很快将二人的坐骑引来。
    或是来时骑马有些累,菩珠此刻竟觉还是脚软,这回上马,动作便不似早上出发那般利索。一足踩上马镫,要抬起另腿,腿却微微发软,身子便迟滞了一下,这时,腰身被一双手轻轻托住了。
    她回头。
    “还骑得动吗?若乏了,我带你回。”他站在她的身后,仰面望着她道。
    菩珠瞄了眼身后不远处的张沈二人,轻咬了下唇,摇了摇头,顺着他的托举,自己坐上了马背。
    他仿佛微微失望,但也未再多说,自己也上马后,掉头返程。
    回来的路上,他和她并驾齐驱,不止如此,行在路上,菩珠留意到他还时不时看自己一眼。
    她的感觉是……
    撞见了野驴之后,一切突然就不一样了!
    他们是在傍晚时分回到坞堡的。下马之后,他依然紧紧地伴她身旁,和她一道入内,但入了大门没几步,便就停了脚步。
    刚被升为左司马的张石山等了他颇久,见他终于回了,疾步上前,向他禀告说,有几户原本为了避难也逃进深山的乌垒居民现在想出来在附近重新落脚,获得他们的庇护,请求都护的许可。
    李玄度有点心不在焉,眼睛望着跟他停下似在等着他的菩珠,立刻点头:“准了!你派几个人助他们落脚便是。往后类似之事,你照制自己看着处置,不必特意告我。”
    张石山领命而去。
    李玄度正要陪她继续往里,一个名叫丁寿的候长又来请示,道坞堡之后有片从前的屯兵留下的毬场,拟清理出来重新夯地修整,往后士卒空闲下来,便有击鞠之地,既可娱乐,亦能锻炼,有利作战,请求都护批准。
    李玄度亦准了,打发走人,伴着菩珠再往里去。谁知没走两步,又来一人,说上术国发来的几车粮草快要到了,押车的是名贵族将军,问如何招待。
    这本是叶霄之事,但他今日一天都不见人影,下头的人只能来请示都护了。
    菩珠知他一时是脱不开身了,便不再等他,迈步自己朝里走去。
    李玄度目送那抹身影消失在通往后院的门里,只能先去安排事情。
    菩珠回到住的地方,略作休息,吃了点晚膳,便去沐浴。
    浴桶里盛着温水,她在里头浸泡着身子,待消去今日外出带来的疲劳,想出来了,却迟迟不见阿姆给她送进衣裳,于是开口唤她,唤了几声,依然不闻动静,只好自己爬了出来,擦了擦身上的水,拿起一件方才脱下的衣衫,草草遮住胸和腰腹之下,随即朝外走去,抬头便见门帘外影影绰绰有个人影,以为是阿姆,撒娇:“阿姆,你方才怎不理我……”
    她掀开帘,抬眼,话语停歇,一时定住。
    帘后确实有个人,却不是阿姆,而是李玄度。
    他一掌握着她想穿的那件衣裳,站在帘后,无声无息。
    显然他进来有些时候了,阿姆必是因他来,才出去了,难怪方才叫了也没人应。
    但此刻还早,刚掌灯不久,菩珠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和他不是没有相对裸裎过,她的身子上上下下,早被他给看过了。
    但自从那夜他拒了她之后,二人便相互守礼,虽每晚同床而眠,衣服却从来都是穿得好好的。
    此刻这样……
    她微微耳热,正想后退,先躲回到浴房里,忽听他低低地道:“别走。”
    她一愣,双足便如生根在地,再也迈不动了,眼睁睁看着他伸手将她手中攥着的衣衫慢慢地抽了出去。
    她用来蔽体的衣,便如此,一寸寸地被抽走,她亦一寸寸地露出了原本想要遮掩的身子。
    衣裳最后完全被抽走,她手中空了,全身上下,玉骨冰肌,再无任何遮掩,完完全全,显露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他目光无比晦暗。
    她战栗了起来,忍不住抬起双臂,想遮掩羞处。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只方才抽走了衣裳的手跟着,轻轻挪开了她徒劳地挡在身前的玉臂,令她露出了她那日渐饱满的漂亮的身段。
    他的目光晙巡了片刻,缓缓低头,在她柔软的胸口上落下了温柔的一吻,接着抖开他手中的衣裳,裹住了她的身子,随即附唇到了她的耳边,用低哑的声音道:“你不是想学防身术吗?晚上我无事,哪里也不去了。我教你。”
    嗯,刚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教了她那么几下。但很快,教着,教着,他把她教到了床上。
    那张可怜的还没更换的不是特别牢固的床无法支撑这般的力道,不断地发出吱呀异响,弄得她简直无心于他正对她做的事。怕它万一倒塌,又怕这异响被外面的人听到。一阵紧张,竟惹得他再也把持不住,很快便就告终。
    喘息稍定,菩珠闭着眼睛,忽然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一幕,想起他当时附和自己说“是啊,太快了……”时的一幕,两相对比,实在忍不住了,扭过脸,极力不让他发觉她在暗笑。但不幸,还是很快就被他觉察了。
    他的手捏住了她的面颊,将她脑袋强行转了过来,盯着她。
    菩珠心知他必猜到了她为何发笑,顿觉不妙,慌忙辩解,叫他莫要想歪,她不是在笑他。可怜她越是解释,他脸色越黑,最后一言不发,沉面将她从那张令他无法尽兴的床上抱了下去,直接放在屋中那张傍晚用水擦得干干净净的地席上,效着白日所见的一幕,竟肆意调弄,惹她低低娇呼,挣扎扭头,叱他无耻,神态似嗔似媚动人无比,他自是更不肯轻易放过了,咬着牙一心征服,一时你来我往,春意无边,但见蜡炬寸寸短去,夜渐渐深沉,到了下半夜,李玄度方尽了兴,仰在她的身边,和她并头卧眠,沉沉地睡了过去。
    菩珠也早就累坏了,但却还是有点舍不得就此睡去的感觉。
    她一个人,悄悄地体味这被他用手臂搂着,以久违了的亲密姿势蜷卧在他怀中的感觉……
    她骗不了自己,她其实很是喜欢。就好像她其实也喜欢和他做今夜的种种亲密之事,喜欢他因为自己而得到满足。
    他因她得到满足,她就也感到更加满足了。
    她猜测他今日突然对她改了态度,白天偶遇的那一幕,或是个中诱因。
    当时他抱着她,将她压倒亲吻,她便感觉到了他的异样。
    正常男子久旷,有纾解之需,再正常不过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这个晚上,因了他的异常热情,她感到很是满足,也很是快活。
    他应当也是如此。
    既彼此契合,相互满意,那便最好不过。从前种种不快,又何必执着,自寻烦恼?
    菩珠往身边这熟睡的男子怀里再靠了靠,和他更加紧地靠在一起,方慢慢闭上眼睛,亦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102章
    一阵细细密密的轻吻, 落在了菩珠的面庞之上。
    她的弯眉、闭着的眼皮子、长翘的睫毛,俏丽的鼻头、樱唇……一一亲过,那吻又沿着她的白腻颈项一路往下, 留恋不去, 渐渐地加重力道, 最后变成了啃啮……
    睡梦里的菩珠终于被来自胸口的这种略痛又带痒的感觉给弄醒了。
    她还困,好困……
    根本就睁不开眼。
    昨夜真的太累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也不想他碰她。
    她只想继续睡觉!
    她闭着眼, 缩了缩脖, 躲他,发现躲不开, 便胡乱抬手, 推开他压过来的脸, 自己翻了个身,从他怀中滚了出来。
    这下终于解脱了。
    她趴着, 脸压在枕上, 打了个哈欠,继续呼呼大睡。
    李玄度望着她留给自己的一片背影: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在雪白的肩背之上,皮肤娇嫩得好似吹弹可破, 细细的腰肢,看着弱不禁风,仿佛他一折便就能断,其实却如早春吸饱了雨水的柳枝, 柔韧得超乎他的想象……
    他望着,渐渐地出神。
    和她成婚已经一年多了, 在一起的次数一只手伸出来五根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他竟会日日过宝山而不入。简直是暴殄天物,蠢不可及。
    他眼底的眸色变得愈发暗沉了, 忍不住朝她又伸出手,掌心轻轻地贴了上去,慢慢抚触,体味她清早之时那温暖的柔腻肌肤带给他的感受。抚了片刻,又觉不尽兴,把脸凑过去,张开了嘴。
    还是又痛又痒!
    他想干什么……
    菩珠烦恼,伸手胡乱地摸,想扯来被子蒙住自己,口里含含糊糊地抱怨:“不要!我困……我还想睡觉!”
    李玄度哄她:“你继续睡便是,别管我,我就亲亲你……”
    菩珠忍了片刻,实在忍不住了。
    他这样,她根本就没法睡觉,尤其是今早,她真的还很困。
    来了这里之后,他不是天天忙碌、日日早起,她醒来就看不见他人吗?
    现在她好怀念那种醒来看不见他人影的感觉。
    她终于挣扎着睁开了黏腻的眼皮子,望了眼窗外透进来的明亮曙色。
    来这里之前,她便在父亲的日志里看到过记载,道西域这边,日出日落的时辰比关内中原要迟得多。夏日往往亥时方完全天黑,至秋冬,日落虽比夏日提早些,但日出亦会相应推迟。
    如今入秋了,看这曙色,照她来这里后的经验推测,早已过了辰时。
    他以前从没起得如此晚过。何况此刻,虽然人在后头,但连她都听到坞堡外隐隐飘来了阵阵士卒早操发出的吼叫之声。
    她不信他听不见。
    倘若换她做了都护,下属都早早地操练了,她怎可能充耳不闻躲在这里偷懒?
    勤奋不怠,作吏卒之表率,这难道不是一个最高长官应当以身作则的基本素养吗?
    这才几天,他竟又如此懈怠了。简直如同从前那样,咸鱼附体。
    如此下去,怎么能行?
    她对他更不满了,再次推开他,这次用了力气。
    他没防备,一下被她推开,跌回到了枕上。
    “不早了,大家都去操练了!殿下你还不起身?你今日无事?”
    李玄度见她看着自己一脸的嫌弃,略觉心虚,转念一想,又理直气壮了:“叶霄都能休息三日,今日还在休息!我不就晚了些,怎就不行?”
    菩珠快要被他气笑了:“他新婚!你和他比?再说了,不是你自己放他假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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