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欢的初潮在十四岁时来临。
    学校只上过一次生理课,母亲也从未教过她这方面的知识,俞欢看着内裤上的血,懵懵懂懂的,自己悄悄去买卫生巾,也不懂什么日用夜用,红着脸随手拿一包就走。
    转天起床时小肚子一阵一阵地疼,她拖着脚步去洗漱,回到房间就看到母亲沉着脸站在她床前:“俞欢,你是不是觉得我每天做家务特别轻松?”
    带着血迹的床单朝她劈头盖脸扔来:“看看你有多脏!真是不要脸!”
    她浑身发抖,眼泪夺眶而出,跪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向母亲认错,只觉得自己如同对方所说的一样,肮脏到极点。
    十八岁时,俞欢攒钱买了一条自己喜欢了很久的吊带连衣裙。
    但也不敢穿出门,只无人在家时悄悄拿出来试一试,再小心翼翼叠起,放进衣柜最深处。
    她自以为藏得很好,某天回家时却看见那块顺滑的黑色布料蜷在茶几上,而父母端坐在沙发两端,脸上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衣服哪儿来的?”父亲率先开口。
    “我……”她不会说谎,“我买的。”
    母亲骤然倾身,一把抓起放在裙子旁的剪刀:“我们这些年白教育你了是吧?穿这么暴露出去丢人现眼!”
    “俞欢,你还要不要脸啊?”
    “呲啦”一声,布帛裂开,她心上也撕出一个大口,汩汩向外淌着血,疼得她几乎快呕出来。
    “我错了,我错了。”那一年的她哭着说。
    而此时此刻,二十七岁的俞欢站在丈夫面前,已经流不出眼泪。对方的嘴唇还在不停张合,她只是木然看着,脸上毫无表情。
    窗外传来轰隆雷响,是暴雨将至的信号。然后俞欢听到了自己异常冷静的声音——
    “邹明,你怎么不去死。”
    男人怔住了:“你说什么?”
    待反应过来后他瞪圆了一双被酒精浸得发红的眼,快步朝她走去,高高扬起了手:“你他妈有病啊!”
    俞欢却比他更快,侧身躲开,醉醺醺的男人扑了个空,踉跄着撞向墙壁,不慎带倒了沙发旁的鱼缸架。随着“哗啦”一声脆响,玻璃渣与散发着腥味的水四溅开来,几尾鱼散在一地狼藉里,徒劳地拍打着尾巴。
    “我操你妈……”邹明撑着身子试图站起来,抬眼看见面前的女人后身体又一软,瘫坐回地上——
    俞欢拿着一块玻璃碎片指着他,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对方听清楚:“不要脸的是你们,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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