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人里,分了人手去处置那醉汉,又留了人留意京兆府和靖宁侯府来人的动静,所以负责将展宁转移地方的,便只剩下眼前这两个。
    而心玉公主带了五个人,个个是身手矫健的北漠汉子,就是心玉公主本人,也是个能与严豫马上争锋的巾帼,这一下动起手来,不多时刻,那两个人便落了下风。
    眼见情形不对,两人犹豫了下,并没有留下硬拼,而是丢了展宁速度挤入人群之中,匿了身影。
    心玉公主并没有派人去追,而是走到马车前,挑了马车帘子,仔细往里一看。
    展宁此时狼狈不堪,又给蒙了脸堵了嘴,心玉公主一时没认出她来。
    好在北漠民风虽然彪悍,心玉公主对男女之防也没在意,看着马车里衣衫不整的姑娘,却难得地多了点顾忌,没有让她那些属下上前,而是自己上了马车,替展宁取了口中堵物,又扯了她面上蒙眼的黑布。
    “你是谁家的姑娘,怎么会被人绑了来?可需要我送你回家去?等等……”待将展宁蒙眼的黑布取下,瞧清楚展宁的相貌,心玉公主面色陡变,“怎么是你?!”
    展宁浑身都在发疼,刚才拼命踹车厢之时,原本就扭伤的脚伤得更厉害,这会脚踝处肿得老高,疼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她脸色发白,额头发丝也让汗水浸透,狼狈地黏在脸上脖子上。她的声音也是沙哑的,“多谢公主救命之恩,可否请公主帮人帮到底,送我去见我兄长?”
    托严豫的福,心玉公主对展宁可谓印象深刻。
    她生性彪悍,性子爽利,对梁朝娇滴滴弱柳扶风一般的女儿家最是看不惯。
    偏偏在她眼里,展宁又是这类女子的个中翘楚。
    她虽对展臻的观感还过得去,但对展臻这个妹妹,却打心底里不喜。
    当然,这种不喜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严豫对展宁,明显不一般。
    此时意外救下展宁,又见展宁这一身狼狈,也不难想象出她遭遇了什么样的事。心玉公主神情复杂地看了展宁好一阵,最终,她解了身上披风,有些嫌恶地丢到展宁身上,替展宁盖住衣衫不整的模样,却也与展宁道:“我可以送你去见你兄长,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借你确认些事情。”
    展云翔与展臻、严恪一道,带了人火速赶完京兆府来人所说的西郊荒宅。
    路上,展云翔刻意与展臻并马走了一阵,将严恪拉得稍远一些,才与展臻问道:“你妹妹的事,让汝阳王世子知晓,是不是不大好?一个姑娘家,让人掳走,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传言出去,她也好,侯府的颜面也好,都不好看……”
    即便没了钱氏,展云翔仍然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
    在他眼里,最担心的显然不是展宁的安危,而是靖宁侯府的颜面。
    展臻与展宁不同,对展云翔的本质看得没有那么透,也不够失望,这一下闻言,当即觉得刺耳至极。
    “父亲言重,被人劫持,过错又不在阿宁,有什么不光彩?比起所谓的颜面的来,难道不是阿宁的安危更紧要吗?而且汝阳王世子人品贵重,他与我来,只是看在朋友之谊,断不会做出损害阿宁的事!”
    展云翔在儿子这碰了个软钉子,一时间噎得说不出话来,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冷了脸不再说话。
    展臻心中不悦,又兼担忧展宁,猛地将马鞭一抽,又催着马儿加紧赶了几分。
    严恪落在两人身后,对两人的话听得并不太真切,可观两人神情,凭着那些断断续续落入耳的词语,也足够他猜出他们在说些什么。
    展云翔这般想法,许多人家都有。严恪并不陌生,但不知为何,他想起展臻未回返燕京前,展宁在他面前显示出的那种坚韧,以及坚韧之外偶尔露出的脆弱,心里像被一只手轻轻掐着,疼得并不算厉害,却连绵不间断,让人更加无法忽视。
    以至于他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感觉,想要将展宁牢牢护在自己羽翼之下,再不让她经受这些坎坷艰难。
    他希望看见她在他面前卸下所有的坚硬外壳,也希望她能在他面前露出他曾经见过的那种灿烂耀眼的笑容。
    由心而生,由心而发,让她整个人如同染了一层柔光,灼灼生辉。
    严恪与展臻都加快了赶路的速度,一行人疾驰而往,很快就赶到了西郊的荒宅。
    京兆府的人比他们先到半步,见到来人,负责这桩案子的官员急忙迎了上来。
    “见过世子,见过侯爷与展大人。”
    “不必多礼。”严恪与展臻等人火速翻身下马,一面大步流星往荒宅里赶,一面着急问道:“宅子里情况怎么样?”
    那官员赶紧陪着他们往里走,也有京兆府的人识趣地在前面领路,“并未发现歹人和展小姐的下落。不过宅子外面有些车马的痕迹,凌乱仓促,又是新留下的,显然今日有人来过,但在我们赶来之前,便离开了。或许是对方发现露了痕迹,及时撤离了。”
    严恪与展臻父子往荒宅里查看了一番,展宁呆过的那间破屋里,枯草凌乱,明显有争执过的痕迹。
    展臻蹲□细细看了一下,突然从枯草堆里捡了一支细小的珍珠发簪出来。他手掌猛地收紧,掌心被发簪间断扎破了一些,他面色极其凝重。
    “可是有什么发现?”严恪上前小声询问。
    展臻沉声道:“阿宁的确来过这。而且……”
    展臻剩下的话突然说不出口,这屋里的凌乱痕迹,展宁掉落的发簪,全都是极不好的预示。
    他都不能,也不忍去细想,展宁到底遇到了什么。
    他只能死死扣着那枚珍珠发簪,对掌心传来的痛意全不在意,而以一双隐隐泛红的眼望向京兆府的官员,“可有报信之人的线索?”
    对方被他慑人的目光瞧得心里一紧,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连连摇头道:“没有,是一个小乞儿收了别人的铜板,来报的信。”
    展臻闻言,视线益发冰冷,他环视一眼四周,最终将目光投向严恪,“这方圆数百米以内的人家,得通通盘查一番,务必寻到写歹人的蛛丝马迹。我且回一趟侯府。”
    展宁与展臻两处皆是风云剧变。
    靖宁侯府之中,却也不怎么安稳。
    展臻与严恪带回来那黑衣人,被汪氏派人锁到了柴房里。
    汪氏派了人在柴房外守着,自己领着身边得信的几个嬷嬷,在柴房里审了一通。也不知汪氏用了些什么手段,屋子里惨叫连连,其中两个嬷嬷还抬了小半桶泛红的血水出来倒掉。那渗人的颜色顺着乌黑的泥地淌了一阵,最终便掩藏入乌黑之中。
    就这么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汪氏才带着人出了柴房,又着人将柴房的门锁上。
    汪氏是一脸的不悦,边走边对身边的赵嬷嬷道:“这该死的贼人,骨头倒挺硬,这么久的工夫,也没吐露出什么有用的讯息。且先晾他一晾,等等侯爷和大公子处的消息,晚些再来处置他。”
    赵嬷嬷赶紧劝道:“老夫人别着急,人的骨头再硬,也得经得住磨。而且刚刚他不是也透了一点东西吗?只要再加……”
    赵嬷嬷的声音渐渐低了去,汪氏却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似乎听到了极好的办法。
    待汪氏领着人离去后,一个人影从柴房附近的角落里跳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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