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宁这是拿张氏的身体不适暂堵展云翔的嘴,让展云翔没法直接将来意说明。展云翔脸皮再厚,看张氏这模样,也不好在这时节开口,只有郁郁点点头,让展宁扶张氏进屋休息。
    而张氏和展宁母女前脚转身,后脚汪氏的人就来了,道是老夫人有急事要找侯爷,请侯爷速速去鹤年居一趟。
    展云翔对汪氏还算孝顺,汪氏急召,他立马就动身过去。而来传话的人却刻意留了一步,吩咐秦思转告夫人和大公子,说是老夫人吩咐,让夫人和大公子隔半个时辰以后前往鹤年居。
    张氏刚才那阵咳嗽是给气出来的,实际上并不太严重。展云翔人一走,她与展宁听了秦思转告的话,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汪氏这般安排,是打算做什么?
    展云翔急急赶到汪氏处,本以为他娘那里出了什么事,可过去一看,却发现鹤年居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汪氏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们全都退到了外面,仅有赵嬷嬷等几个心腹留在屋里。
    “侯爷来啦?”
    汪氏坐在屋中,见到他来,冷冷问了一声,面上带着一层寒霜,看他的眼神也满是不虞。
    展云翔立马察觉出气氛不对,接着便听汪氏又问:“你平日也不爱往你夫人那里去,今天怎么有心思过去?寻她有事?”
    汪氏这话,明显是话里有话。展云翔既已觉出不对味,对于他去找张氏和展宁的来意又如何能照实说?回答时不觉便有些踟蹰。
    岂料汪氏对他那点计量早就心知肚明,见状不过是坐实了而已。登时除了气恼冷笑之外,不禁还生出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抑郁来。这都说是虎父无犬子,怎么到了她这家里,做老子的反倒不如儿子来了?她自认不是个糊涂人,怎么自己亲自教养出来的儿子,会是这等模样?
    怒到极致,相反倒发不出火来,汪氏这次也没有拍桌子摔茶碗,只是冷冷看着展云翔,缓缓道:“你还想替那贱人瞒着吗?教嫡子让荫官与庶子,她还真敢想?你也还真敢应?你就不怕被御史弹劾你宠庶灭嫡?”
    自己与钱氏那点小商量,被汪氏直白点了出来,又给一通责备,展云翔面上不禁有些青白交加。他忍不住反驳道:“前延平伯当年不是也干过这事,没有母亲说的那么严重。而且这事若是臻儿自己提出来,人家只会称赞他礼让弟弟而已。”
    汪氏闻言气得快要笑了,“没有那么严重?你这事可比他严重多了,人家至少没想一个人要两份官职!还敢把主意打到汝阳王头上?你也不想想,别说臻儿才有机会与汝阳王相交,便与人家提这等要求,让人家怎么看待。就是他科考入仕得了官,还敢要荫任的实职,那就能让全京城的人看轻了他!也看轻整个靖宁侯府!”
    展云翔一时间没法反驳,只能涨红了脸不说话。
    汪氏如今也没指望他一下子就能清醒过来,只打算趁今日收拾了钱氏,让他耳边没了吹风的,自个冷静些,再好好敲打敲打他。于是她也不再责备展云翔,而是转头示意身边的赵嬷嬷,“把那东西给侯爷送过去,让侯爷认认。”
    赵嬷嬷应了一声,端起旁边一个小托盘,给展云翔送到了面前。托盘之上,是三件女人的东西。
    一个鸳鸯戏水的荷包,一方绣了并蒂莲的丝帕,还有一件女人贴身的兜衣。
    展云翔粗一看,脸色涨得更红,前两样还好,这最后一样简直上不得台面。汪氏何以让人给他看这东西,还让他认认?
    “母亲这是何意?”
    汪氏脸色也不大好看,“你只管先看一看,这几样东西你识不识得?”
    展云翔皱着眉瞅了几眼,初始十分抵触,待多看了两下,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几样东西的做工与刺绣手法,瞧起来十分眼熟。他心头突然猛跳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垂在腰间的荷包,再仔细与托盘上的东西一对比,顿时只觉一股血直冲头脑。
    这些东西,必定是出自钱氏之手!
    可汪氏从何处得来?为何还让他辨认?
    而汪氏接下来的说的事,更让他觉得犹如五雷轰顶,简直不敢置信。
    “我本也是不信的,可瞧你这模样,怕是真认得这几样东西,那么事情就不是假的了。”
    “什么事?”
    “你可还记得,早些开春的时候,臻儿还在病重之时,有个烟花女子摸进了他的安澜院。那个烟花女子自称是让人带进来的,带她入府之人是个男子,耳后有颗绿豆大小的红痣。”
    展云翔点点头,这事他还记得。他起初也怀疑过钱氏,但后来钱氏在他面前一再陈情自辩,加诸根本没有证据指向钱氏,所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这些日子让人去查点事情,误打误撞,倒在一个赌场撞到了这么个人。他与人赌钱输红了眼,向人借钱时自称有远房表亲是豪门贵妾。这几样东西,就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汪氏这话说得含蓄,可什么远房表亲,豪门贵妾,无疑指向就是钱氏。而一个男子身上,居然搜出来钱氏的这些东西,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简直不需要揣度。
    “这、这不可能!”
    展云翔只觉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心里头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他,这不可能是真的,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可人心一向多疑,怀疑这种子一洒下去,就忍不住生根发芽,见风而长。
    汪氏并不与他相辨,反而道:“可不可能,我也下不了定论。所以我才让人将那男子绑来,让你亲自审问。”
    展云翔狠狠握着自己垂在腰间的荷包,突然发力一把拽了下来,一双眼瞪得发红,“那人在哪里?”
    第二十八章
    展云翔狠狠握着自己垂在腰间的荷包,突然发力一把拽了下来,一双眼瞪得发红,“那人在哪里?”
    汪氏拍拍手,赵嬷嬷走到外间轻唤了一声,立马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左一右夹着一个中年男子过来。那中年男子给蒙了眼堵了嘴,两只手臂也给反扭了绑在身后,那两个婆子将他往地上一扔,他站立不稳,立马就摔了下去,刚巧摔到展云翔的脚边。
    其中一个婆子取了他嘴里的帕子,眼布仍旧让他蒙着。
    那男子嘴里得了空,却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绑了他的又是些什么人,只赶紧地往地上磕头,一面求饶,“小的不知道得罪了何方神圣,还请放小的一马。若是小的欠了贵人们的钱,小的有个表妹可是有钱人,小的会想办法还上的!求贵人们饶命啊!”
    那男子磕头如捣蒜,展云翔带怒打量了他一阵,见这人大概四十岁上下,身材还算高大魁梧,但一张脸生得稀疏平常,和当日那个烟花女子形容的差不多,属于一丢人堆里就扒拉不出来的。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展云翔却恍惚觉得他有点眼熟,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也刻意看了这人的耳后,当真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红痣。
    一想到这么个低贱猥琐的人,可能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展云翔就觉得脑子嗡嗡嗡作响,心中更是怒不可遏。他上前一步,一脚踏在那男子背上,厉声问道:“如果想活命,就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那男子连声应诺,“是、是、是!大爷您问!小的保管句句属实!”
    “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地方的人?你口中的表妹又是什么来历?!她凭什么替你还钱?”
    “这……”
    听到是这问题,那男子迟疑了一下,展云翔脚下一发力,踩得他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不想死就说!”
    那男子不敢再犹豫,“小的说!小的说!小的叫吴方中,就是燕京人士。我那表妹姓钱,是侯府的贵妾。我们表兄妹自小感情就好,我也帮她做了不少事情,所以她一定会帮我还钱的!”
    展云翔听他这么说,再观他的面貌,自己似乎真在什么地方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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