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等家人都齐后,杜如蒿把事情源源本本告诉了父母。
    陈松枝气得破口大骂,“这个生儿子没屁眼的兔崽子,他怎么能这么坏呢?就活该他孙家断子绝孙,也比生出来这样的玩意儿强!”
    杜石林气得眼睛都发红,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呢,实在是太可恶了,还强忍着怒气,拍老婆的肩膀让她不要再生气。
    陈皎脸色很不好,她这才知道孙拴子做了那么多的事,枉自己还以为他真对自己有好感,欣喜不已呢。现在完全明白了,孙拴子是别有用心,除了有些心酸,还痛恨自己带眼不识人。她和大家说了一声,就回房间去了。
    杜如蒿带着同情看她回房,遇上这种事真得自己想开才成。希望皎姐经此一事,能吸取些教训,不要再喜欢这种夸夸其谈,虚有外表的人。好在这事并没有发生多长时间,即使她有好感,也只是很浅。
    “看来还是上次的教训太轻,才撵了小的来了大的。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他们今天来一次明天来一次,让人防不胜防,得想个方法打疼了他们,让他家不敢再对咱们伸手才是!”
    杜如蒿的意见得到了一家的赞同,目标人物就是孙拴子,可还没等他们想出好办法执行,有人替他们做了这件事。
    ☆、第44章
    却说孙拴子那日从杜家甜品屋出来,被外面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那两个高中生给唬住了,有点恼羞成怒。他没想到一句话叫做贼心虚,只觉得都怪杜如蒿,要不是看到了她,他也不会想到猪圈的事,从而恶心得不行而惊慌失措。
    回到他姐店里,孙招娣还问他:“事情差不多了吧?”前几天孙拴子还跟她显摆,说陈皎已对他很有好感,姐弟俩儿对此还窃喜不已。觉得梦想中的事就快成功了,只是再加一把柴的事。
    可这次孙拴子觉得二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气哼哼地说:“今天陈皎说陈松枝会晚去,我想着每次找机会不容易,就在那里多留一会儿,谁知杜家那对兄妹去送饭,正被他们撞见我和陈皎在说话。她们对我印象又不好,我看这事是没戏了。”
    孙招娣经常看电视,对那些爱情剧是熟悉得很,不以为然道:“被撞见又怎么了?她家开的是店,还不欢迎顾客前去?再说你的目标是陈皎,你再道个歉,说已痛改前非,陈皎说不定就原谅你了,浪子回头的戏码,那些小姑娘最喜欢。”
    “哎哟我的二姐啊,你这都赶上女诸葛了。”孙拴子觉得这事有门,可又一想,那天杜如峰踹自己一脚,可是严辞说了不让自己再进他家的门。管他呢,杜如峰又不经常去店里,只要自己哄得住陈皎,到时候陈皎听自己的,他也管不住。于是对孙招娣说:“这得看机会,等过了这几天再说吧。”
    这天暮色初现,孙拴子找个借口出来街上晃荡,看着路两边的店铺,想干脆买一个塑料发卡送陈皎算了,既花钱不多,又凸显对她的重视,他再放下身段哄哄,说不定她就心意萌动,像二姐说的那样,以为自己被她感召。
    突然,他目光落在一个前方的女人身上。那个女人五十来岁年纪,衣着得体,肩上背着一个包。有人撞了那女人一下,她趔趄一下,包掉到了地上。女人慌慌张张把包捡了起来,拉开拉链看了看,又急忙拉上了,她还警惕地向四周看了一轑,这才捂着包谨慎地走了。
    钱!包里好多的钱!
    就如赌徒见到赌具,孙拴子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他能感到自己发自毛孔的兴奋。他的脚像有自己的意识,在他明白过来之前,已经把手中的发卡放下,跟上了那个女人。可惜,那个女人一直很小心,安全到了一幢楼房的一套房子里。
    孙拴子看得清楚,她进的是二楼。这要是能把这一大笔钱弄到手,自己还在二姐这里干什么,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孙拴子想,就干这一手,以后就不干了。他又在周围观察了一下,觉得这个房间他很容易就可以翻进去。
    晚上,孙拴子按捺不住自己心底的渴望,吃过晚饭后,和孙招娣说他晚上在店里守店,就自己去了店里。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悄悄起身,顺着白天看好的路线来到这一家,看楼上灯光都已熄灭,心想自己的好机会来了。他轻巧爬到阳台,偷偷潜了进去。成了,他兴奋得想。
    灯光大亮,孙拴子还没看清屋里有什么,就被套进麻袋里,拳头雨点般落了下来。
    一个人尖叫:“啊!我的招标书不见了!”疼痛之中,孙拴子还想,什么是招标书?
    一个威严男子的声音斥道:“你是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保管好?报警!快报警!”
    被暴打一顿,等有人敲门的时候,孙拴子才被放了出来,双手被剪在背后,怀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来的人是警察,证据确凿,孙拴子被带走拘留侯审。被提审的时候,他还一直叫着冤枉,“我根本没偷他们的招标书,我是看到一个女的傍晚时候兜里有不少钱,才想着能不能偷出来。”
    他是冲着钱去的,连招标书是什么东东都不知道,现在被控偷了钱及招标书,他真比戏文里唱的窦娥还冤啊。
    警察没好气看他一眼,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做坏事的时候胆子大得很,出事了却后悔不迭,以为喊自己没干就没事了?这次可是人证物证俱全,他怎么也不可能狡辩过去。人家魔都来的大老板,偶然才来这里,原来跟他李拴子是风马牛不相关,他自己半夜跑到人家住的地方偷东西,还说自己冤枉,真当别人都是傻子?
    并且,这个大老板据说有在y县投资的意向,连县里领导都要好声好气对待。据说,他之所以想在y县投资,是因为他有亲戚在这里,结果事情还没谈成呢,却出了这样的事,这影响可真恶劣。想到上面领导一个个严词责问,他把孙拴子剐了的心都有了。
    关键时候,政府的办事效率还是非常高的,孙拴子很快就被判刑。而直到他被送进监狱,他还在大叫冤枉,弄得多吃了不少苦头。
    在孙拴子被抓走之后,在县里一家酒店里,严格知端了杯酒,正在对大老板韩伟道谢,“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还得另想办法。”
    韩伟此时一脸和气,随意在椅子上靠着,“咱们两个还用得着谢?这事不值一提。”
    按严格知的手段,他有无数种方法让孙拴子吃了亏却说不出仇人是谁,哪承想严格知自己不出手,却让偶尔来到这里的自己帮忙。这对自己是举手之劳,还让严格知欠个人情,他自然无有不可。
    想到这里,他对严格知举举杯子,“我觉得你做事缓和得多了啊。”
    严格知轻松地说:“我是文明人,自然奉公守法。”
    韩伟差点一口酒喷出来。是,他是文明人,却是蔫坏,只引诱人犯罪。
    严格知瞟他一眼,“见老同学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韩伟看了这个明知却这样说的严格知,“老同学,你真打算在这乡里干下去了?原来r大的高材生,也太屈才了吧?如果你下海经商,哪还有我们这帮人的份?”
    严格知也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乎?”
    好吧,人知有志,韩伟不再说这个话题,却一付八卦状,“好了,我不劝你了,那个人是怎么得罪你的?”他是真的好奇,明显那只是一个小混混,与严格知的生活没有什么交集,居然让严格知去对付他。
    这事还得从陈松枝身上说起,她心事浅,想到孙拴子的行为就生气,见张梅英的时候就和她说了这事,张梅英自然和她同仇敌忾,两人在那里一起骂孙拴子。这事被来家里的严格知听到了。严格知知道了全部情况后,说这件事交给他来办,让陈松枝放心。
    严格知这时候想想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竟然像杜如蒿那样,做了次抱打不平的事,不过,这种事,就没必要说给韩伟知道了。
    ☆、第45章
    从酒店出来,被风吹着,严格知有些酒意上涌,想起一句话,喝点小酒,吹着小风,再摸着小手,这生活就齐活了。他不由有些发笑,这话怎么想怎么有些猥琐呢。
    不过那双手,他不求柔软细腻,只求温暖有力。
    他不求那双手能调琴弄画,只求他醉酒的时候,能为他递上一条擦脸毛巾。而不是像母亲那样,即使父亲住院,连扶着上个卫生间,她都要戴上一次性手套。就这,已算是她难得的温情。
    孙拴子被抓,y县就这么大,事情又没有保密,很快就街头巷尾传了开来。
    李志军从张梅英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沉思了片刻说:“我说格知这孩子心思重吧,你看他办的这事,孙拴子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被判刑,还觉得自己冤枉呢。”
    张梅英点头称是,“我也没想到他处理得这么快,还这么不露痕迹。”那天严格知知道了消息,只是说一切交给他,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式。
    不过这样最好,对干女儿家什么妨害也没有,没有人会联想到她们家人身上。她越接触是越喜欢如蒿这个孩子,为人温柔,又细心体贴,那天认了她为干女儿,她回头还给自家三口人都买了衣服。衣服她是不缺,难得的是她对他们一家的心意。
    张梅英能想到的,李志军自然也能想到,感慨道:“这种人能不要得罪就不要得罪,只能亲近,好在他和我们家关系不错,我们也不用担心别的。不过他这种人主意正,最烦别人干涉于他。他和晓路的事,你一点儿也不要插手。”
    张梅英答应,“你原来说过我一次后我就没再有这种想法了,再说女儿现在根本也不想这事了,我想她那段时间可能是一时心奇。”
    这样最好,李志军更放松了。在他眼中,女儿是世上最好的,自然也值得世上最倾情的对待。
    李家知道了这事,杜家人自然也知道了消息。听到消息后,杜家全家都松了口气。对于孙拴子这种人,虽然不惧,但知道有一个人对你没什么好意,在暗中窥伺着,总是不那么舒服。这下好了,孙拴子进监狱了,等他出来,自家早就更加发展壮大,抗冲击力自然更强,哪还用在乎他的一些小聪明。
    在见到严格知的时候,杜如蒿就向杜如蒿道谢,“严大哥,这是你的手笔吗?这件事做得可真好,就像自然发生的一样。”
    严格知又不是那种施恩不图报的圣人,自然承认,但他话说得很谦虚,“我也不过是适逢其会,孙拴子正撞在枪口上。”
    世上是有巧合的事,但许多巧合都碰在一起时,那只能是人为。杜如蒿从心里记下了严格知的情,再次向严格知郑重道了谢。孙拴子落到这样的结果,真是让人解恨。特别是陈皎表姐,孙拴子受到惩罚,也让她从心底放松,她的表情重又舒展开来。
    严格知说:“要谢我的话,就给我做份芝麻糖片吧。你会做吗?”他所做的,也不过是想让这个女孩把他划作自己人的范畴,以期有一天她也能挺身而出,为他奔忙。
    芝麻糖片,这个太简单了。现在天已凉,不怕糖融化,杜如蒿忙了起来。她先用家里最细的筛子筛过芝麻,就着筛子又用水淘洗了两遍,把里面杂质剔除,然后用手揉搓后再次冲洗。
    冲洗完毕,杜如蒿把芝麻放在筛子里沥水。芝麻轻,多浮在水面上,如果像倒淘米水那样倒,它会随着水流流走。待水沥净,她开始架锅、起火、翻炒至微焦倒出,待糖稀熬好后才放入芝麻拌匀,倒入台板上摊开擀平,切成小块装盘码好。
    “严大哥,你尝尝吧。”杜如蒿一套动作娴熟无比,很快就端着盘子放到了严格知面前。
    严格知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芝麻的纯香,糖片的甜脆,化成一股浓郁的美妙滋味,瞬间在他口腔内爆炸开来。
    小时候,记得唯一一次父母共同带他出去玩,买的零食就是芝麻糖片。到了最后,玩的什么记不得了,卖东西的人记不得了,仍能记得的就是芝麻糖片的甜脆酥香,那是印象中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杜如蒿见严格知咬了一口再没有其他动作,只是严肃地盯着手中的糖片看。心想难道自己失手了,做得很难吃?
    空气中还弥漫着芝麻特有的醇香,颜色也是正常的焦糖色,芝麻粒粒均匀地混合在其中,杜如蒿拿起一块,透过光线一看,糖片呈现有些半透明的琥珀色,从外表看绝对没问题。她又咬了一口,味道也可以啊,正常水准,但严格知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
    被她的动作惊醒,严格知从回忆里回神,“好吃,就是因为太好吃了,让我仿佛回到了童年。”
    看,过去的也都已过去,就是记忆里最美妙的滋味,他如今也已尝到。他来是想问问杜石林的宽粉做得如何,又尝过了芝麻糖片,也该走了。
    “这些糖片我可以带走吗?”
    “当然没问题,我去给你拿包装袋。”杜如蒿转身欲走,严格知却伸手碰了碰她的嘴角,杜如蒿一愣。
    “上面沾了芝麻。”严格知的手很轻,杜如蒿感觉像蚂蚁咬了一下痒痒的,杜如蒿下意识又摸了下那个地方。
    看她这样,严格知轻笑一下。“没有了,放心吧。”
    杜如蒿回厨房用一个保鲜袋装好糖片,为了怕它碎掉,又放进一个纸盒里。这才叫道:“爸,严大哥要走了。”
    “要走了啊。”严格知来之后杜石林打了个招呼就又窝在阳台做试验去了,说他的试验正进行到关键地方。要不然以他的为人,也不会扔下客人让女儿来招待。
    “等等我,我马上出来。”说着,杜石林走了出来。他个子高大,穿着个做饭用的花围裙,显得有些好笑。见到严格知就给他打保票,“我这次有把握,两天之后宽粉就没问题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严格知犹豫了下,笑道,“对了,厂子已划出来建好,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要不要去看看,这是自然的了。严格知来开的有车,杜家父女欣然坐了上去,向严格知所说的厂子而去。
    ☆、第46章
    三人乘车很快就到了严格知说的工厂。
    说是工厂,杜如蒿觉得真是很简陋,只是圈了一块地,拉了一圈围墙。从门口看去,原来是土地的院子,被平整过了,又用水泥砌过。而厂房也比较简易,像一个小号的围墙,上面搭了顶棚。又失笑,这只是一个乡间的小厂子,还以为能和那些闻名在外的大企业一样啊。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一脸殷勤笑意迎了上来,看着车窗摇下的严格知,“严乡长,您过来了,咱们的粉条厂什么时候开业啊?”
    “快了。”随着老头把挡着大门的横杆收起,严格知把车子开到了院里,下车示意杜如蒿父女跟上。
    厂房如杜如蒿所想,只是简单盖了顶棚。她心里想,这和原来每家做粉条时的小作坊差不多,不过规模大了些,房子更齐整些,呃,部分机械代替了人工。
    虽然东山乡几乎是家家做粉条,但杜如蒿见过的全是人工在做,还真不知道厂房里的这些机械是做什么的。
    听严格知介绍,才知道有个是和粉面机,有个是下面机。下面机有些类似下饸饹面的装置,装的有一个马达,上面是一个呈圆弧状的敞口容器,容器上均匀分布着一些长方形小孔。
    杜如蒿知道,原来村里做的多是细的圆粉条。下粉条时,得有一个人专门掌瓢,他手拿一个笊篱状的铁容器,容器上有圆形的孔,有一个人专门把掺水和好的淀粉面团向笊篱里放,掌瓢的人一手拿笊篱的柄,一手攥成拳头敲笊篱边缘。受到震动,粉面从笊篱的孔里落下,落入下面一直烧着的开水里,出来后这才能成为粉条。再经过后续的几道程序,粉条才能走向市场。
    现在厂房里也是这样,下粉面机下方,是一个大灶,灶上座落着一口大锅,直径得有一丈那么长,和村里下粉条时用的锅大小差不多。下粉条时,要把灶给烧上,把大锅里的水烧开。
    紧挨着大锅,是一口大缸,粉条从大锅里捞出来,还得过一遍缸里的冷水,才能拿出去。在不远处,还有一套这样的设备。
    看杜如蒿好奇地摆弄那些机械,严格知有些赧然,“这里初建,条件还有些简陋。”
    “这已足够用了,比原来家里下粉条时搭的棚子强多了。”杜石林给予肯定。
    杜如蒿也说:“是啊,严大哥,除非资金雄厚的,很多大厂子都是从小厂子发展来的。再说厂子不要多大,只要够用就好。”
    杜石林点头,想了想他又提意见,“不过院子里还要搭些平板台子,粉条从锅里捞出来时黏性很大,不能摞在一起放,得在平板上晾透才能进行下一个步骤。”
    这都是杜石林经验之谈,他又说了几个要注意的细节,比如厂子里要有烘干的设备,一般粉条还没事,一般风一吹就能晒干,而宽粉较厚,冬天太阳不好的时候,很难自然干透,时间久了,会对它的外表造成影响。
    “叔,你等下。”严格知出去从车里拿个本子过来,把杜石林说的都记了下来,笑着说:“幸好我让你们过来看看,原来还以为考虑得已很全面了,没想到还是不够。”
    严格知的谦虚很好取悦了杜石林,他露出个宽厚的笑脸,说:“你没干过这个,这么短时间办得井井有条已很难得了。”
    看严格知如此低姿态,又感激他对自家的帮助,杜如蒿也说了自己的一些见解。“严大哥,咱们这里的粉条是纯天然食品,不搀杂任何东西,口感又好,这是咱们的优势。但现在基本都是每家单独做,然后裸装卖出去,质量也参差不齐,显得跟三无产品似的,有时候买家还质疑质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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