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男人找女人,就算他们两个是协议夫妻,温宥娘觉得她也完全没那个想法,“母亲,他自己懂事儿着呢,哪还用我替他安排人。就勾栏院里,不就有一群老相好。”
    这语气,简直不能太酸,温宥娘自个儿没发觉,六太夫人却听到耳里的,只心里好笑,嘴里道:“也盼着你葵水早些来,等圆了房了就好了。就怕你压得很了,他反弹起来作妖。”
    要说男人,六太夫人自觉比温宥娘懂得多,自然要多多教导温宥娘这方面的事儿。
    温宥娘压根儿就还没考虑过这档子事,见六太夫人问得多,就道:“母亲放心,等晚上我问问他了。”
    却又自顾自道:“这几年我打算把他给教出来,白日里读书,晚上哪还有时间想东想西。”
    完完全全一副妒妇的嘴脸,六太夫人就随着温宥娘的话道:“说的也是。”六太老爷一辈子也只有她一个,其实六太夫人也不喜欢有妾那一套,说纳妾也只是下下策,私心里觉得温宥娘这法子好极了。
    等晚上孟世子跟温余卿学了一天回来,听得温宥娘问他要不要给他买个妾回来,孟世子连连摆手,“别,买来也没用。我一天要学的多去了。再说新婚燕尔的,谁家纳妾了?”
    其实孟世子的底子也不算差,到底东宫里也不至于连个教孩子的都选不出,也还跟他阿姐所出的太孙和另外一个皇孙一起混过日子。虽然都比他小很多,他算是重学两回,也算得上是温故而知新?
    所以孟世子字是识得全的,字义也都了解。就是倒霉的珠算,让他有些头疼。还有背文章什么的,难受得很。
    温宥娘听到这个答案,满意得很。反正她问了,他说不要,难不成她还上赶着去送妾。
    孟世子却是拉着温宥娘的手说:“明日我就先停一日,黄宝有那厮我还没把人劝到的。”可千万别再叫他读书了,简直要了他的性命了。
    温宥娘就道:“他过几日大婚,你寻个机会送份礼去。虽两边没什么交情,以后总有交情的。”
    孟世子一听说还得过几日,也没唠叨的心情了,只倒头就睡。
    温宥娘见他睡得这么快,也跟着迷迷糊糊的睡了,心里还在想温余卿当初可比孟世子勤奋多了,也没听说叫过什么苦,就他一个显得娇贵。又念阿弥陀佛还好温余卿不是真早产,不然哪来的小三元,连一个大男人学那些东西都叫着辛苦何况孩子。
    如温宥娘所料,孟世子的劝说之路并不容易,只一开始就被拒绝了,更是连礼物都被兴国侯世子拒之门外。
    带着礼物回庄子的孟世子十分沮丧,但对着温宥娘说之时,却是带着邀功的神态道:“虽是被拒绝了,不过也没让外人瞧见。”
    这丢人了只求外人不知道的心态……温宥娘就觉得这世道上哪来这么好玩的人呐,可是少见得很。物以稀为贵,少不得要多珍惜两分才行。
    “嗯,还有一个月我们就得离京了,你只有二十多日的时间。”温宥娘算了算与孟世子道。
    孟世子苦恼得很,跟温宥娘诉苦,“就那人,假正经得很,我跟他就不是一路人,又哪说得动?”
    温宥娘少不得鼓励鼓励他,“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要最后实在不行,不如我去说一说,指不定他就愿意了?”
    孟世子这人本事没多大,就是爱面子,哪容温宥娘替自己出面,还是去见的前未婚夫。两人或许还有可能有些没断的情,不然为何温宥娘独独选中了他。这天子脚下,跟太子与大皇子一派不亲近,名声也不错的勋贵子也不是没有。
    一想到这种可能,孟世子就立马恢复精神了,道:“我与他之前本就无交集,贸贸然寻他说此事自然不妥。不如待他大婚后,我再寻机会与他说此事。”
    温宥娘点头,“也好。”
    虽是这般说,温宥娘也少不得提点他一些,“从军他必然是要去的,只不过你要说服一个人,少不得让他瞧见了好处了,不然他凭甚听你的?”
    孟世子道:“他家如今不过个空爵位,以后的拥立之功还不够么?”
    温宥娘却是道:“如你所说,他若能到军中立足,手握军权,何须现在就臣服与人?只等最后关头,有的是皇子拉拢,他能选的更多,最后那一下的拥立之功更重。是你,你会怎么选?”
    以从龙之功来诱惑一个正人君子自然不行,就说兴国侯世子不是正人君子,以他文武双全,才智可人的实力来算,就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赌场上下注最早的,往往都只会是炮灰,更何况就如今兴国侯世子拥有的资本还不够,又哪会贱卖自己仅有的资本。
    于兴国侯世子而言,现在就投靠太子,明显风险高过了收益。
    不过也只是说服的筹码还不够,不然这种人也并非谈不下来。
    温宥娘看着一个人坐在那沉思的孟世子,倒是想着要是能让他从这件事上多学些东西倒也不错。
    人的极限都是逼出来的,孟世子总得被逼一逼才知道他的线到底在哪。
    然后才能慢慢教导不是?
    兴国侯世子大婚后,只过了三日,孟世子又去了。
    温宥娘觉得,能让孟世子能每一次都堵到兴国侯世子也算是挺有能耐的,毕竟兴国侯世子并不是他,没事儿整日在街上晃荡。
    六太老爷时不时的出门会友,剩下六太夫人难免无事,就与温宥娘说话,“说是让他跟着余卿读书,这东一天西一天的,又哪是读书的样子。你竟也不多说他两句。”
    温宥娘笑着道:“世子本来就是耐不住的性子,一开始哪能静下来读书呢,少不得还是要慢慢来才行。能安坐几日就已经不错了。”
    为免六太夫人过于关心孟世子,温宥娘少不得说说京中温府中的事,“长倬是个能读书的,就是三房如今乱得很。听说那个官女支出身的,看样子是有些嫌长倬碍自己儿子的路了。”
    六太夫人本就不喜欢那个官奴子,听闻此言就道:“能收留他们母女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他们竟还如此不知足?”
    温宥娘道:“谁又知道,长倬他生母也是个不消停的。两边对上,也不知谁对谁错,却是上回过年都闹过一出。如此下去,长倬与娇姨娘在一起,又焉能不受影响。”
    六太夫人就道:“少不得要把孩子跟生母隔开了。”
    只是想到京中温府那情况,六太夫人就觉得把人留在那府中并不好,“听说另一个读书也不错,倒是一山不容二虎了,还是移出一个来的好。”
    “我也与母亲这般想着的,只怕娇姨娘不愿意呢。”温宥娘叹气道。
    六太夫人知晓温宥娘说的意思,只是他们夫妻再想再过继一个孩子,四房也不会同意,但带一个人出来,与六房一道回祖地,却是未必不行,就道:“娇姨娘当是知晓怎么才是为自己儿子好的,她只在府中伺候她老夫人就好,其他的也不用她操心长倬的事情。”
    温宥娘就道:“也得要四房的答应才好。”
    六太夫人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只嗤道:“他自会愿意的,恐还巴不得。”
    至晚间孟世子回来,却是没跟温宥娘说兴国侯世子之事,不过看他神色,当是还是不成。
    孟世子不想说,温宥娘也不问,只让冬梅让厨房里准备了饭菜,只默默的陪他吃了顿饭。
    吃完饭的孟世子也没想着睡,只换了衣服,就坐在了窗边,看着黑漆漆的院子里不知道在想甚。
    温宥娘暗想,莫不是今日去寻人,被人羞辱了?
    等到第二日,孟世子却是早早起床,又出了门子。
    六太夫人寻温宥娘说话之时,就道:“他这是?可没见今日起得这般早的,这又是去干甚事去了?”
    温宥娘道:“还是一夜未睡呢,也不知在想甚。只今日回来了,少不得问问他身边的阿毛才知道。”
    六太夫人听了这才没再问,就与温宥娘说到昨日说的温长倬之事,“我与你父亲说了一夜,也觉得这般不妥当。那府上就没个消停过,就算四房不愿意把长倬过继,我们把长倬带到身边,就盼着你父亲手里那点子人脉,四房的也当会同意。”
    占便宜的事情谁不愿意,温宥娘就知道以自己了解的温家老爷,这种事肯定甘愿,只巴不得温长倬能被六房当作亲儿子看,只不过上族谱就不行了。
    两母女随后就说起了些轻快话,六太夫人又教了温宥娘几针针线活儿。让她虽做不来精细件,好歹要学会做几样内衣小样,孟世子的贴身之物,好歹也得她自己做才好。
    因此温宥娘在六太夫人走后,就闲来无聊的替孟世子缝里衣。
    温宥娘对做里衣没兴趣,不过却是有兴致做一套现代男人的着装。虽是古代布料与现代的完全不相同,然而稍微硬一些的布也并不难寻,做件白衬衣也并非不能。
    然后这一日便被如此消耗,一直到孟世子回来,温宥娘还在缝缝补补。
    孟世子进院子时,脸色不不怎的好看,却见得温宥娘在那低着头不知缝什么东西,就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悄悄凑上前看了看,实在看不明白,才问道:“你这是在做甚呢?”
    温宥娘正缝得头疼,听得孟世子一发声,立马戳宽了,只得收针回来,将针头插在一边,也把几片破布料塞进了篮子里了,才问道:“今日回来得倒是早。”
    不像昨日天渐黑了才回到庄子上,还一声不坑的,活像别人委屈他了。
    孟世子在一边翻了翻篮子,还是不知道那几片布是什么,只展开比划了一下,猜测可能是衣服,只是看着怪了些,就道:“是缝的里衣罢?怎的这般奇怪?”
    温宥娘道:“闲来无事,做着玩的,自然不一样。我向来做不成针线,你也莫指望了。”
    孟世子却是自个儿高兴了,温宥娘不善女红,也没什么奇怪,许多世家娘子也不一定善女红,可在于她有这份儿心就够了。
    “你放心好了,只穿在里面,就是做得再难看,别人也瞧不见不是?”孟世子是打算好好领温宥娘这份情的。
    里衣嘛,只求个领子做好了,其他地方是个什么样其实都不重要,只舒服就行。
    孟世子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些狂浪之人,没事儿就脱衣服玩,内里的款式还真不打紧。
    温宥娘做的衣服,他定然是会穿的。
    温宥娘不曾想孟世子还这般不讲究,少不得也打哈哈道:“行呀,做好了就给你穿。”
    孟世子高兴了些,吃了饭,却还是没跟温宥娘多说什么,只琢磨着自己心里的事儿。
    温宥娘无聊,少不得继续缝衬衣,孟世子就在一边看着。
    直到休息之时,温宥娘少不得再提点了他一句:“你知道怎么不用缰绳让马朝着往自己想的方向走?”
    这种事儿孟世子干得多了,就道:“前面吊个萝卜甚的,不就成了?”年少狂妄之时,连骑着人前面吊个玩意儿的事儿都做过。
    温宥娘去捏孟世子的脸,“这不就成了,兴国侯世子跟那马儿有什么差别?不就是有些马要犟了些?不喜欢吃萝卜,喜欢吃草罢?不喜欢吃草,馒头、果子总要吃不是?马要活下去,总得吃东西,也不拘哪一样,给它吃就行。明白没?”
    孟世子哪不明白用人以利的道理,跟温宥娘道:“我知道,就是那厮太酸腐!”
    很明显是收买的筹码不够,温宥娘想了想,也不问孟世子用什么利来诱惑所以失败的,只笑着道:“那就慢慢来,只要你有的,他能用的,总得一样得他心意才成。”
    孟世子似乎也不想多说这事儿,只跟温宥娘说里衣的事情,“你都没被我量过身,怎的知道我穿多大?”
    温宥娘心想我就闹着玩儿的,还真以为给你做的呀,不过嘴里却道:“你天天在我眼前晃,我要这么点量都估不出来那不得是瞎子?”
    孟世子得了这一句,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第二日温宥娘就把阿毛叫了进来,“这几日世子寻兴国侯世子是怎的说的,你都与我说一遍。”
    阿毛是孟世子的贴身小厮,这几日孟世子出门也自然带了阿毛一起。温宥娘问,阿毛不会不说。毕竟是女主子,且明显女主子比男主子有用。
    因此阿毛就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然后道:“世子听得难受,也不愿意吭声,所以这两日才心情不怎的好。”
    读书人的嘴和读书人的笔,在哪个时候刻薄起来都能要了人的命。
    兴国侯世子读书读得多,孟世子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不论拿着哪种态度去与他说,都免不得受一番挖苦。
    庶族与氏族之间的矛盾,正人君子与纨绔们之间的矛盾,有势者与无势者之间的矛盾,许多都不过是因站的角度不对等。
    阿毛见温宥娘脸色微变,忙道:“兴国侯世子话虽说得难听,可小的听了也知道是那些话是有道理。世子要早些年有人跟他说那些,又哪不会出息呢。”
    温宥娘只笑着道:“兴国侯世子天性仁厚,对世子所言自然是金科玉律,无一不为了人好。”
    只可惜兴国侯世子一出生就是嫡长子,上面父母尚在,到了时机就被父亲请立为了世子,就兴国侯偏爱的黄二郎也与他相亲相爱,抢不过他的风头。又哪能理解孟世子所处的情势。
    无父无母,舅家无视,二房虎视眈眈,就算孟世子自幼被精心教养,也难免弹压不住二房的取代之心,反倒可能因两边势均力敌的争斗而让孟氏这一支招祸。
    这也是世家与庶族之间的不同。
    庶族里兴国侯世子只要自己立身正,就是黄二郎在名声才智上压过兴国侯世子了,他也难取代品行毫无瑕疵,出身又正大光明嫡长的兴国侯世子的地位。庶族出身的勋贵能争的,也不过是那个爵位及几分家业,且庶族的宗族对族中权势者的影响并不大,而宗族对站道高位上的权势者也渐无大用,两者之间的牵制并不强。
    而爵位,于世家嫡出而言,却是没那般重要。世家分支,没哪一支不是嫡出出身,各自祖上不论朝代,能人辈出,只拿他们生平出来都厚得能砸死人。
    他们争的从来不是爵位这种东西,而是一族的领导权。权利越大,斗争越激烈,也都不过是族中内部秘而不宣。
    如黄世子骂孟世子的话,说他自幼不争气,若是自幼好学,焉能有此日却是错了。孟世子身边半点助力也无,要心比天高,后面接着的必然是命比纸薄。
    要坐稳宗主位,得先与族中各支角力,然后还得与府中与二房角力……就算孟世子天生聪慧机智过人,一口气去投了军建立个如卫青霍去病一般的丰功伟业出来,又有嫡出血脉,压得族人二房心服口服,那也得皇帝会给他崛起的机会。
    孟世子可遇不到一个汉武帝,更何谈现在娶了一个庶族出身的她来。孟世子的弱,至少给了他姐姐跟他自己一条生路,至少二房愿意效忠太子妃,也愿意护着他一辈子。
    “世子今日没出去罢?”温宥娘问道。
    阿毛道:“世子今日在跟温郎君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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