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宥娘听到这打断了温长慧的话,“是不是冤枉的,你也当去问你外祖父,难不成你指望从我嘴中听到你母亲什么好话不成?”
    温长慧却是道:“当初证明我母亲罪行的那几个证人,我去寻过,如今却是不见了。又有人说当初大姐姐那支签文是从温府中流出去的。我就只想知道……”
    “因为在被告之前,我见过谢氏清辉,前些日子又有签文之事传出来,所以你怀疑我在其中有插手?”温宥娘毫不客气的问道。
    温长慧没说话,然沉默便是默认,温宥娘只笑着道:“便是我出手了又如何?温家大爷当年若不是为了你母亲,何至于害死我母亲?这仇难道我不该报?当年你母亲嫉妒我母亲得以进宫侍奉当今,与宫中淑妃联手做局,害我母亲失去资格,又让我外祖一家见恶于当今。这些仇我不该报?还是这些,你都觉得是假的?”
    “我就想问,谋害产妇之事,我母亲是不是冤枉的。”温长慧张了张嘴,十分没底气的道。
    先辈人的事,当晚辈的到底不好多说,如今都死了,不能当面质证,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也不重要。
    对温长慧而言,重要的是她母亲在谋害产妇这一件事之上,到底是不是无辜的,这关系到他们兄妹三人的前程。
    温宥娘轻笑道:“这个,你问我,倒不如去寻当初那个叫双喜的丫鬟来问。问到底是真是假,你母亲有没有被冤枉。”
    许多人都不曾找到的人,温长慧又如何找得到,因此温宥娘说这话出来,温长慧也只是垂首不语。
    温宥娘看着茶几上的盒子,却是想起当初还在温府之时,她与温老夫人这一方,虽对仇氏那一方素来冷淡,力求没有任何瓜葛,然而温长慧见了她倒是每一次都十分礼貌。
    因此对着温长慧如今的境遇,温宥娘难得心中有了一丝恻隐之心。
    想到温长慧身边那个嬷嬷,温宥娘就道:“这些事情,都是你身边那个嬷嬷告知你的罢?”
    温长慧抬头看着温宥娘,却还是没说话。
    温宥娘继续道:“要我没说错,那是四皇子从淑妃宫里要的人送到你身边的?只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四皇子或者是淑妃,为何要送你一个嬷嬷?只因为往日你母亲与淑妃的关系好?”
    “大姐姐你想说甚么?”温长慧捏紧衣角,试探着问道。
    温宥娘道:“当年你母亲与淑妃联合算计我母亲与温家大爷,说到底也不过是淑妃不想让我母亲进当今的潜邸。以你母亲的慎密心思,你觉得会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下来?”
    温长慧听到这话,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了。
    温宥娘见温长慧这样,便与她道:“你叫了我七八年的大姐姐,长辈之间的恩怨如今也算各负其罪,恩怨俱消。我对你最多也不过因你母亲而迁怒厌恶,远远谈不上有恨。如今我奉劝你两句话。”
    温长慧听得温宥娘这话,就道:“还请大姐姐直言。”
    温宥娘道:“非至亲血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终有其目的。”淑妃送个老嬷嬷与你,是给你在温府撑腰,还是想寻到你母亲留下的证据,你自己心中须得有数。
    “再过几年,你也如我明日一般,嫁入别家,你且记得一件事,妾到底不如妻。”温宥娘又道。终究不想温长慧如原著中那样,被个渣男骗去当妾,还被人污蔑作妖妃,最后不得好死。
    这两句话将温长慧说得迷糊,前一句尚好,后一句却是完全听不懂。大家出身的娘子,谁又会去当妾呢,就算是如今他们兄妹三人处境艰难,她也从未想过这种事情。
    然而温宥娘却是不想再说,只道:“你母亲是否冤枉,你当去问你外祖父与祖父,而不是来问我,或是听外人言。至于这礼,你且拿回去罢。你我交情不至于此。”
    温宥娘直接撵了人,对着外面候着的冬梅道:“冬梅,送客!”
    送走温长慧,温宥娘又将夏荷叫到了身边,“世子那边可是安排好了?”
    夏荷道:“姑娘大可放心,铺床的丫头已经去了,明日在喜房中半点差池都出不了。”
    温宥娘嘴角一勾,“喜房中的香炉、喜烛、酒壶里的酒。当初蔡氏当是死在这三种里面的其中一种当中。”
    不然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成亲当夜,又怎么可能一声不响的就上了吊。少不得是有人先将人迷晕了,再挂在了横梁上,做出的假象来。
    夏荷回道:“那几样咱们都准备了替代的去,姑娘也毋须担心。何况三房不是已经被禁足了,又哪得机会动手。”
    温宥娘摇头,“你错了,正是他们三房被禁足了,所以才有可能动手。”
    被禁足了,她还出了事,就说明动手的不会是三房。三房不只会趁这个机会除掉她,更能一箭双雕,解除自己的嫌疑。
    夏荷也知道内院中的那些事情,一个府里多个主子,背主的多了去了,就道:“姑娘想的是,只是世子总不会再吃一回亏的。他们再想动手,又哪那么容易。只明日之前,姑娘先吃饱了肚子,半点不动喜房里的东西就好。等着咱们过了府,大房当是有小厨房,又有何为惧。”
    温宥娘点头,也只得如此。
    ☆、第136章 温宥娘大婚(一)(二更)
    从大清早的起床,温宥娘因睡得晚,颇有些起床气,因此脸色不太好。
    冬梅在伺候温宥娘穿衣之时,就低声道:“姑娘可别板着脸,要让别人瞧见了,恐说闲话呢。”
    温宥娘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公式化的笑之后才满意了,只保持着那样的表情一直等到开面的温老夫人。
    温宥娘看着被绞成两条线的棉绳,下意识的想躲。
    温老夫人就笑着道:“别躲,一会儿就好了。只把额头跟脸上的毛绞了,这才好上妆、梳发髻。”
    温宥娘只得由着温老夫人在自己脸上弄着,温老夫人一边绞一边嘴里念叨着:“想当初你母亲生你的时候,你不过才团子那么大一点,跟阿黄生的小猫差不多。如今就到了出嫁的年纪了,算起来都十几年了,却是还像是昨日一样。祖母舍不得你呢,私心里还想着你再陪祖母几年。可祖母也不是不知事的妇人,知道婚姻大事是一个女子的一生,又哪能将你继续留在身边。”
    温宥娘听得心里发酸,道:“祖母莫要难过,我嫁在京城,哪时候想您了,就出府来看您就是。”
    温老夫人却是道:“莫说这些胡话。你既嫁人了,自然就得以夫家为重,千万别动不动往外跑。孟氏家大业大,就怕你稍微不慎,她们就不给你好看。”
    温老夫人再糊涂,也知道孟氏高门贵府的,比温府和伯府要规矩重得多,也不想温宥娘在里面立不住脚,吃了那些女人的亏去。
    温宥娘由着温老夫人继续给自己绞面,过了会儿又说:“祖母,慧娘身边的那个嬷嬷,还是寻个机会打发了罢。”
    温老夫人心中也极不喜欢那嬷嬷,只因有她在,就觉得自己在府中当家有些被辖制的感觉,听到温宥娘让她把人撵出去,就问道:“她可是惹着你了?还是犯了甚忌讳?”
    到底是四皇子送给温长慧的人,温老夫人再不喜欢,也得顾及着四皇子来,因此回府这两三月里大多都忍了下来。
    温宥娘见温老夫人绞面完了,脸上带着火辣辣的疼,说道:“那嬷嬷是从淑妃宫里出来的,当初母亲如何嫁给父亲,里面也少不得她插了手。这会儿仇氏都死了,还送人进来,我怕她算计着甚么呢。”
    温老夫人虽喜欢张氏,张氏因故嫁给了自己当儿媳,也觉得比太夫人选个儿媳来满意,然而却也更希望张氏能够与如今的淑妃一样进宫当娘娘的,当娘娘总是比给自己当儿媳对自己娘家有好处,娘家硬气了她才真在府上立得住脚。因此近年得知张氏与自己儿子都是被淑妃跟仇氏联手算计,对淑妃心中也是有意见的,只是没露出来。
    如今温宥娘这么说,温老夫人就记在了心上,却又有些为难,“虽是淑妃的人,却也是四皇子送进府来的,又哪那么容易就还回去?”
    温宥娘低声道:“四皇子大婚前,皇后娘娘就不太喜欢淑妃了,这才吃了训斥被禁足。如今淑妃在宫里也不好过,淑妃娘家也不成什么气候,又哪敢得罪祖父呢。祖父如今虽五品,然而再过不久当是要被再升回去的。祖母也不需要怕,就是撵回去了,他们也不敢闹出来。皇子借机结党朝臣,当今最忌讳这个了。”
    历朝历代,有所作为的明君,在权利一道上就最为小气,不说朝臣结党容不下,皇子结党威胁到他的皇位的,更加容不下。
    也只有大皇子与太子,因要制衡,这才容忍下来。要换了四皇子,在皇帝没给之前,他就伸手去拿,当今对四皇子的想法,恐怕就得变一变了。
    只不过,这里面要是皇帝执意?
    温宥娘想了想,就是皇帝的意思,温老夫人将人给退回去,皇帝也不会在明面上将温府怎么样,到底内院女眷做事哪如外院的男子。
    当今要重用温老爷子,就少不得得接受有个‘不懂事儿’的温老夫人了。毕竟温家老爷儿孙都成群的人,又有温老爷子对温老夫人一往情深半妾也无的说法,再给温家老爷换个靠谱的老婆也晚了。
    “况且,她还在慧娘身边说些犯忌讳的话儿。”温宥娘顿了顿,道,“昨日慧娘跑来问我,她母亲是不是冤枉的。这事儿不说我不知晓,当初可都是人证物证俱在的,又是当今亲自下的判决。就说是冤枉的,要慧娘听她的怂恿,闹出来了,当今难不成会承认自己错了?少不得把这笔帐记在了温家头上。”
    这世上,谁都能错,就是皇帝不能错。温老夫人听得温宥娘这话,倒吸了一口冷气。道:“竟不知那婆子竟抱着这样的心思!你说得对,是得撵出去才行。等我今日回去,明日就撵回去。”
    那嬷嬷在温府中下人中再有威信,也不及温老夫人这个这真正的当家人,温老夫人若说要将人撵出去,自然不会有人拦着。
    相信温长慧昨日听到她所说的那些话,在温老夫人要将那嬷嬷送回宫中时,当不会出声。
    温宥娘当初想来想去,不知淑妃为何借四皇子之手送一个嬷嬷给温长慧,昨日听得温长慧说那一番话,倒是明白了。
    恐怕是淑妃想卖温府一个人情,要能替仇氏、温家大爷翻案,少不得就替自己儿子拉拢了温家老爷这么一个皇帝的亲信。
    只可惜,淑妃约莫是不知当初谢氏之事,且也不知皇帝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少不得的角色,要将此事惊动了皇帝,恐怕少不得要被皇帝厌恶两分。
    可别说什么真爱,就让四皇子才当皇帝的鬼话,对明君而言,美色也都不过是虚妄,唯有权势才是真心所待。
    温宥娘与温老夫人嘱咐了许多,才等温老夫人将那两股线收起,就见得王真人与六太夫人联袂而来。
    因大隆习俗,绞面这种事,当有族中长辈亲自动手方带福气,温老夫人便得了这机会。而生为温宥娘过继母亲的六太夫人自然要来梳头结髻,而因温宥娘乃嫁的世家,世家女子的妆容比庶族娘子的复杂得多,因此王真人也一道来了。
    温老夫人见得六房婶子与王真人来了,便让开了来,只将温宥娘所说的话记在心中,不再言语。
    六太夫人虽与温宥娘有母女之情不过一年,然而却也有着极深的感情的。
    因此在梳头之时,先说完了祝词,才与温宥娘道:“以后嫁了人,可莫要跟家中一样任性。你上面虽无婆母、公公,却也是有两重长辈。要谨记女子德行,莫要忤逆、狂妄。”
    王真人在一边给温宥娘上妆,听得这话就道:“宥娘随我学了大半载世家规矩,老夫人也莫要过分担忧。宥娘聪慧,行事自是有度的。”
    忤逆狂妄?这话王真人可是不爱听。要长辈有错而不言,这才是忤逆。知事而不言,方才是真狂妄。
    温宥娘的性子,王真人却是极为放心的。要不是这性子,在孟氏里又哪能占到甚便宜。
    六太夫人只得笑着道:“这半载,让真人劳累了。”
    王真人将温宥娘脸上刷了一层粉,道:“她是我亲传弟子,与子嗣无异,又哪来劳累之说。”
    随后两人,就变着花样,说着自己对温宥娘的喜爱及长辈之情。
    温宥娘在那听得好笑,却也因上妆不好发笑,只自己在心里乐着。
    一直到将发髻与妆容上好,王真人往旁边拿了银镀的琉璃镜来给温宥娘看,笑着道:“瞧着如何?可是把自己都给看傻了?”
    温宥娘继承张氏的美貌,竟是被王真人装扮得更艳两分,也亏得还没长成,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不然也是惑水妲己一个。
    “也太艳丽了些。”温宥娘照了照镜子,十分诚恳的道。
    温老夫人在一边好不容易插上了嘴,道:“女子一辈子一此的大事,就当这般好看才好。”
    要说当年张氏要比温宥娘长得更成熟一些,只是大婚恐非自己所愿,所以大婚当日脸色就摆得极冷,不如温宥娘今日的巧笑倩兮的模样好看。
    王真人拿过温宥娘手中的琉璃镜,道:“世家女大婚日只怕自己不够艳丽得惊人的眼,你倒好,还怕别人见不成?又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瞧把你自己给美得,都美谦虚起来了。”
    温宥娘只捂嘴笑,然而一想到嘴上涂了胭脂,也只得将手离了嘴唇半寸远。
    王真人却是趁机拉过温宥娘的手,道:“别动,手上的寇色还未上。”
    说完,王真人又开始在温宥娘手指甲上涂丹寇,红得十分惹人的眼。
    等一切装扮完,温宥娘起身转了一圈,屋子里的三个长辈都满意得直点头。
    因大隆女子的婚衣乃是青色,为了与孟世子当初那逃红玉头面相配,在颜色上便选了淡一些,再在上面勾上了红色的点缀,因此看起来却是十分合眼,两种颜色纠缠在一起并不显突兀。
    温宥娘也在等身高琉璃镜前转了一圈,觉得满意不已。
    她两辈子第一次成亲,第一次穿上婚衣,虽不像现代的婚纱那般有股神圣感,然而心中却是高兴的。
    因那等身琉璃镜也是嫁妆之一,温宥娘照完镜子后,就有丫鬟上前将一套大小不一的镜子收了起来。
    而此时因孟世子已经带着人骑着马到了庄子上,六太夫人与温老夫人及王真人少不得要离开新房去正厅里等着孟世子将温宥娘从新房中接出来拜别。
    一下子,屋中就只剩下了温宥娘一人,及一直在边上守着的冬梅。
    冬梅见着几个长辈都走了,这才对着躲在房外一直不曾进来的夏荷招手。
    等着夏荷捂着怀里的东西走了进来,关上了门,才与温宥娘道:“姑娘,奴婢悄悄煮了一小碗小圆子,这会儿也该温了,正好能吃。”
    温宥娘放下手中出门用来遮面的扇子,嗔道:“那还不摆出来?”
    夏荷悄悄把碗端了出来,跟温宥娘道:“姑娘你可小声些,让外面的人听到了可怎生得好?”
    新娘子出门前,是吃不得东西的,也就温宥娘不将就这些,要被外面的丫鬟们听见,少不得要说些闲话。
    温宥娘微微点头,因头上装饰太重,只得由夏荷舀着轻轻往嘴里送,生怕污了嘴上的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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