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在里面听着,低头看着自己手指。
    “我省得了。”
    “……那镯子……”傅臣忽问了一句,又道,“先头见你没戴,我派人往去寻了一阵,倒是没瞧见,约莫是落到什么偏僻角落去了。”
    这话说得未免也太含蓄,姜姒只觉得有意思,可末了一想到那羊脂玉镯,她才弯起来的唇角又落了下去,道:“那镯子不曾丢,今儿出来原本没戴,倒逃过一桩祸事。”
    话一出口,姜姒就发现自己似乎说错了。
    她才发现,自己跳入了一个陷阱。
    外面的傅臣很久没有说话,又因为隔着帘子,姜姒看不清他表情。
    她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或者兼而有之。
    有时候她真觉得傅臣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在朝堂上也必定能有一番作为,可当这样的心机用到她身上的时候,她便觉得自己难以招架。有的时候,这样的心机本来没有恶意,甚至他的话里,带着一种难言的小心翼翼。他约莫是猜着了什么,可又不明说,到后头,她就自个儿跳进他的圈子里,被他套紧了。
    过了许久,傅臣才笑道:“我倒宁愿它摔碎了,以后不许不戴。”
    很强硬的一句话,有透着一种难言的别扭感。
    姜姒点了点头:“那坏了可怎么办?”
    “自有更好的给你。”
    傅臣可不是在乎这些的人,但凡姜姒不戴它,他就觉出一种不安定来,有一种她并不属于自己,并且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错觉。傅臣知道,这是一种极度的不安全感,而他竭力地想要消除这种不安。
    就算是她戴坏了十对儿,百对儿,他也养得起。
    两个人说的话不多,可时间过得却快。
    外头已经有侍卫进来道:“世子爷,公主仪仗那边已经有人来催了。”
    “备好鞍马,我即刻便走。”
    傅臣闻言回了一句,接着才起身与姜姒告辞。
    姜姒看着傅臣转身,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空空的手腕,默然坐在棋桌边,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一滩水迹上。
    谢方知说,男人都是教调出来的……
    她与傅臣?
    轻笑一声,姜姒只觉得自己跟他们之间的心机差距还颇大,这等事又岂是那么容易?
    外头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却是姜荀走了回来,在庭院里见着了傅臣。
    “要走了?”
    “公主仪仗还停在薛家口,这会儿谢乙已经先回去应付,我也该去了。姒儿这边……”傅臣顿了顿。
    姜荀接话道:“不妨事,这里有我,倒是你自己的伤……”
    下意识地,傅臣摸了摸自己肩膀,先头天黑,他身上又是一片血污,少有人注意到他肩膀上其实是有伤的。方才姜姒问,他只说无事,乃是怕她愧疚又担心,如今听姜荀问,却道:“不妨事,莫对姒儿提起便是。”
    “你不曾告诉她?”姜荀挑眉,“我如今看你是一心一意,真不怕哪天我妹子负你不成?”
    姜荀看着是朗月清风的一个人,心机也不是没有,不过这句话掩饰得极好,笑着打趣一样。
    傅臣并没有起疑,他只是想到了旁的地方去,眸底目光微微流转,渐渐便生出一种难言的幽暗与深邃,摇了摇头,却是笃定道:“不会。”
    不会?
    傅臣少有这种近乎斩钉截铁的时候。
    姜荀更不好多问,说了两句便看傅臣走了,目光在他肩头一晃,已然瞧见那渗出来的血迹,难怪不进屋说了。
    心里哂笑一声,姜荀正要进屋去,脚步却陡然一顿。
    他忽然明白傅臣的把握从哪里来了。
    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把姜姒与她绑在了一起,姜姒不得不依附他。不管姜姒愿意还是不愿意,她与傅臣的名字,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连在一起的。早先众人都没注意到这些事,一转眼才发现世人竟然已经是这样认为了,而这个时候就已经晚了。
    从头到尾,姜姒都无法反驳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不管事实到底如何,人言已经如此。
    寻常而言,姜姒又怎能“负”他?
    这样的认知,在姜荀这里,却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傅臣对她的心思,能用到这份儿上,可谓深矣;忧的是姒儿对傅臣的心意,好好坏坏,变化不定,若最后有个什么变故,道路便显得艰辛起来。
    一时之间也看不透往后之事,姜荀便进了屋去看姜姒,又看她喝完了汤药,这才离开了。
    次日宁南侯府的侍卫来,护送着他们一路回京。
    才回京,宫里便传了消息,说是翰林院掌院学士顾严德之女顾芝,被皇上亲点为了七皇子的侧妃。
    姜姒觉得稀奇:“顾芝心高气傲,顾严德也是掌过文衡的,怎么才是个侧妃?”
    上一世,姜姒只知道这件事,但到底怎么变成了“侧妃”,却又很难说。
    今世来,自然好好生打听个清楚。
    一问才知道,顾芝在那一日踏青之后,算是彻底被谢乙伤了面子,因爱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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