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掌心有点濡湿,那是之前用指尖抠出来的血水,更多的血珠则顺着指缝滴落在了大门前的台阶上,这点血印子对来劫人的那群盗墓贼可能毫不起眼,但是明天本省最大的公安头头会亲自登门到界水斋道谢,当看到界水斋的大门没锁、保险柜敞开、梅瓶摔成几瓣、台阶上还有血珠时,只要孙厅长不是个十足水货,肯定会发现出了问题,到时查一查监控录像——这个还真要感谢孙宅男,之前他手贱在屋里装了不少监控摄像头——派人来找他们的几率就大了很多。只要熬过这两天,他们就有很大的逃生几率。
    像是感觉到了魏阳掌心的异状,张修齐微微皱了皱眉,面上有了些挣扎神色,他现在的状态不算好,本来就摇摇欲坠的两魂正在翻滚挣扎,想要脱体而去。固魂符当然有用,但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用处并不很大。然而在这样的混沌和挣扎中,他依旧碰了碰魏阳的掌心,把系在脖子上的纱布解了下来,摸索着包在对方的手掌上。
    手臂受伤,神智又不算清楚,他的动作其实称不上轻柔,但是魏阳并没有闪避,任凭纱布缠在了他手上,有一股酸楚几乎要冲破鼻腔,他吸了吸鼻子,放柔声音:“等过几天,齐哥你就跟我回家吧,我会问清楚当年的事情,帮你找回那枚丢掉的天魂……再等两天就好。”
    轻轻在对方掌心一按,魏阳闭起了眼睛,这次他要帮齐哥担下些担子才行,不过就是个三尸虫嘛,邪佛都搞定了,他还怕这个?面包车七拐八拐不知绕了多远,终于吱的一声停了下来,车门被大力拉开,那个中年男人站在了两人面前:“两位,到地方了,跟我来吧。”
    56入瓮
    面包车停在了一座小院前,看起来像是城乡结合部的那种待拆迁房,围墙不知拆改了几次,里面的小楼明明是平房结构,上面却加了两三层之高,七扭八歪的不成形状,不远处还有不少类似的房子,估计是某个即将动迁的城郊村。没有给魏阳观察的时间,那中年人直接带两人向院里走去。
    屋子里的布局也跟普通民居没什么两样,土得掉渣还又脏又乱,根本看不出犯罪团伙老巢的架势,一楼正对大门的沙发里窝着几个人,看起来神情都有些萎靡,啤酒瓶子和烟头扔的满桌都是,见到那中年人进来,其中有个正在吸烟的汉子立刻掐灭了烟头,走上前来:“苗叔,怎么现在才回来?这俩就是请来的先生?”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怀疑,毕竟魏阳和张修齐两人都太年轻,身上还有伤,看起来并不怎么可靠。那个姓苗的中年人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你怎么也回来了?算了,这几天待在家里别乱走,当心被雷子看到了。”
    “雷子”这词在黑道里专指警察,魏阳耳朵好使得很,听到这话心中就是一凛,能被叮嘱这种话的,十有七八是在榜的通缉犯,看来这个组织牵扯的事情可不少,绝对不好糊弄。
    听到这句嘱咐,那汉子哼了一声:“老头子都成那样了,我还能在外面晃?曾叔你别担心,等处理完这事儿我就走,而且这边也需要有人看着不是,万一有人耍花招……”说着他的瞟了眼魏阳,目光里带出了些阴冷。
    魏阳并没有接他的目光,而是开口向姓苗的问道:“小孙在哪儿?”
    “孙先生在隔壁屋里休息呢,我已经找人带他过来,两位大师不如先去看看病人?”
    这话听起来客气,但是话里话外根本没有半点放人的意思,魏阳眉头皱了皱,拉着张修齐走到了沙发旁,往上面一坐,淡淡答道:“不急,先等见着小孙再说吧。”
    这架子可就有些大了,屋里几人脸上都有些变化,站在苗叔身边那人更是横眉怒目:“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
    魏阳冷哼一声:“邪物作乱应该是在深夜吧?现在才刚到酉时,急什么,先让我见到了人再说。”
    这话说的倒有几分硬气,但是更让几人吃惊的则是“深夜发作”的判断,这些天的确是每到夜里就会出现诡异现象,已经闹得他们好几天不得安生了。要知道这帮人虽然心狠胆子大,但是毕竟掏坟摸尸的事情做多了,碰上这种邪性事儿怎能不胆边生毛,现在老大又是这么个德行,再闹下去人心可都散了,哪还能做得成生意。
    姓苗的立刻伸手拦住了同伴,又冲屋里几人使了个眼色,才答道:“魏大师先在这边坐着,等会儿孙先生就到了。”
    说着他也不待其他人搭腔,带着几个手下就退了出去,关好房门,才对身边那男人说道:“小伟,这俩人的确有些来头,之前日光男科那边的事情就是他们解决的。”
    怕他搞不清情况,苗运还详详细细解释了一番。这次出事就出在一座东汉墓上,当初是他大哥,也是组织里的老大王镗亲自带队掘的坟,事后墓里的葬器分几波流了出去,赚了不小一笔,但是家里就闹起了鬼,不但下墓的好手死了两个,就连王镗本人都中了邪。
    这一下可非同小可,苗运立刻通过渠道打听之前流出去的赃物下落,这些东西虽然不是他们亲自脱手,但是多多少少能够打探到一些买家的信息,最后就让他们查到了日光男科头上。虽然李院长藏的严实,但是那边毕竟人多口杂,还是传出了些闹鬼的消息,后面有大师来施法的事儿也不胫而走,经过一番勘察,苗运才确定上门为他们除祟的是界水斋的两位大师。
    虽然惊讶于这两位“大师”的年轻,但是事到临头,眼看大哥情况一日不如一日,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把二人直接“请”上了门来。不过走了一路,又加上刚才那番话,苗运心中倒是有了几分相信,什么都不说,这两人的气度风范真得没话讲,怕是只有这样临危不惧,才能对付那些妖魔鬼怪吧?
    听了苗叔这番解释,王伟还有些将信将疑:“那这俩人要是真管用,还要‘处理’吗?”
    他们这行毕竟是干盗墓的,万一再碰上这样的事情,多一个后手也是好的,真把大师处理了,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苗运唔了一声:“先看看能不能治好大哥吧,要是真管用,再想怎么控制住人。”
    这话一出,王伟心中立刻有了底,这也是他们的一贯作风,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也不能落在别人手里,反正手上的命案也不止一条了,再多几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低低嗯了一声,王伟应道:“我懂了,苗叔放心,今晚我会找人在小屋外守着的。”
    看大侄子没有冲动上火,苗运也放下了心,这次毕竟还是救人要紧,如果跟两位大师闹僵可就不妥了。拍了拍王伟的肩膀,他那张阴沉的脸上也露出点笑模样:“大哥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也别太担心,好好去外地躲段时间,咱家可就要靠你挑这担子了。”
    两位罪犯在外面温情脉脉,屋里魏阳也终于见到了想要见的人,只见孙木华颤颤巍巍被两个人压了进来,一见到沙发上坐着的两人,这小子眼泪差点没飚出来:“阳……阳哥,我,我给你惹麻烦了……”
    “别怂啊,你这样让我怎么跟你老子交代。”魏阳唇边露出点苦笑,这二货形象虽然惨了点,但是明显没有受伤,着实让他松了口气。
    不过这次的事情,还真不怪孙木华,而是之前他太不懂收敛,这就是所谓的怀璧之罪,如果跑出来斩妖除魔的是三僚村的曾先生、玄照寺的痴智大师,甚至只是龙虎山下来的张小天师,恐怕都不会碰上这样的待遇,但是界水斋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不入流的腥盘子罢了,谁都能来踩上一脚,惹上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只会给自己招来祸端。如果单纯是利用张修齐,当然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他现在不想这么做了。
    耐心安慰了孙宅男几句,苗运就带着人走了进来:“魏大师,现在确定我们没有恶意了吧?咱们去看看病人吧。”
    这次话里可就没了征询的意思,魏阳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凝沉:“不瞒苗先生,我和师兄刚刚出了个大任务,现在都有伤在身,说实在的对邪祟没什么把握,如果你能等上两天,待到初五……”
    “等不及了。”苗运直接打断了魏阳的托辞,“而且两位受了伤,这不还有个孙先生吗?”
    话一出口,孙木华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魏阳皱了皱眉:“小孙只是个打杂的,并不懂这些。”
    “那就让他打杂好了,你们准备了那么多家伙事儿,总要有人用才行吧?”苗运唇角浅浅的纹理抽动了一下,冷笑一声,他可不想给这位大师留下任何借口,眼看大哥都出气多进气少了,哪还敢耽误时间。
    魏阳看起来有些犹豫的捏了捏拳,最后才扭头对孙木华说道:“木头,之前你跟我们一起出过任务,这次一定要听我指示,千万不能再出岔子了。”
    孙木华张了张嘴,差点没反驳出声,他之前千求万求也没求来一次围观的机会,怎么就出过任务了呢?然而他毕竟也是老神棍的崽儿,耳濡目染多少也懂些骗术上的东西,顿时反应了过来,闷不吭声的闭紧了嘴,点了点头。
    看到孙木华听懂了自己的话,魏阳心头不由一松,他其实要的正是这个结果,把木头扔在这群人手中就是个肉票的命,还不如带在身边更安全,等到孙厅长来了,也更好解救他们三人。不过也不能坐以待毙,还是要想些办法才行。
    心中念头急闪,魏阳面色不改的冲苗运点了点头:“那就请苗先生带路吧。”
    所谓的“病人”还真在小楼里藏着,不过是放在了四楼拐角处的一个房间,可能是怕妖邪动静太大,才选了个偏僻角落安置人,推开房间木门,一股刺鼻的味道就铺面而来,魏阳牙关一紧,站住了脚步。
    实在不怪他心理准备不够充足,只见屋里唯一那张大床上躺着个人,或者说像是人形的物体,脓水一般的黄液从那人的脸上渗出,滴滴拉拉流满了面颊,腹部鼓掌挺出老高,身材却瘦削的似乎只剩一把骨头,除了零星的喘气外,这人简直就像尊快要融化的蜡像似得,整个房间都散发出一种酸腐发臭的味道,让人为之却步。
    然而魏阳停下了脚步,张修齐却没有,他甚至不由自主踏前了一步,受伤的手臂垂下,拔出了腰后的匕首。魏阳顿时一惊,拉住了他的衣袖,这个动作似乎也唤回了张修齐的神智,他扭过头,眼中没有跟着的那帮人,只映出了魏阳一人的身形,那道被激起的杀意渐渐冷凝下来,他反手握住了魏阳的手腕。
    “尸傀,小心。”
    57尸傀
    尸傀?不是三尸虫吗?魏阳心头一惊,背后立刻密密麻麻冒出层寒栗,光看小天师的表情就知道床上躺着的那玩意不好对付,然而此时前狼后虎,那群盗墓贼可还在门口盯着呢,哪容得他多想!
    神色丝毫未变,他从兜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了身旁的孙木华:“木头,去把赤硝洒在门边,以防邪气外泄。”
    这时孙宅男双腿已经开始打摆子了,脸色也变得蜡黄,看起来一副摇摇欲坠的可怜相,魏阳可没时间安慰他,直接把东西塞过去后,肃然看向站在门前的匪首:“苗先生,这人发作有多长时间了?”
    苗运的脸色十分难看,刚才张修齐的话他也听到了,“尸傀”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这又是个什么情况?此时魏阳发问,他咬了咬牙:“快一周了,之前情况还没这么糟。”
    魏阳皱了皱眉:“只有一周?那之前是不是还有人出现过类似状况?”
    “有,死了两个。”苗运面色更难看了,“但是跟大哥不太一样,那俩人一个突然暴饮暴食撑死了,另一个则是发了狂。”
    魏阳心头顿时一松,还有撑死的,那说明这事情依旧跟三尸虫有些关联,他心思变得奇快,紧紧追问道:“这些受牵连的人是不是都下过墓,还摸过尸体?那墓穴年份是不是在两汉之前?”
    这两问可谓问到了关键,苗运额角的汗滴都渗了出来:“……没错,是座东汉墓,死得的那两个下了墓,我大哥清理的土货。”
    这下就对上了!前两只三尸虫都是出自汉墓,因而这群盗墓贼肯定是碰上了中尸彭踬,但是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尸虫发生变化,才会出现齐哥所说的“尸傀”,魏阳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冷声说道:“这次你们的确是惹大麻烦了,我说日光医院那边怎么出现邪祟,只是现在煞气已经在这人身上成了气候,根本不像日光那边能够轻易除去……”
    他沉吟了片刻,干脆果决的说道:“你们去准备一些朱砂和白糯米,一只九斤以上的大公鸡,最好是土产九斤黄鸡,还有从地下引来的活水,如果有杀生刃的话,最好也来几把。”
    “杀生刃?”前几样苗运都能听懂,但是杀生刃是个什么玩意?杀过人的刀?
    “就是从墓中挖出的兵器,最好是开过刃杀过人的古刀古剑,杀的人越多,刀剑所含的煞气越浓,对于除祟最为管用。”魏阳答得认真,而且这次还真不是蒙人的,杀生刃本就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法器,就像张小天师从不离身的那柄,虽然不知道短剑来历,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保养良好的古剑,之前痴智大师也曾说过,让他印象极为深刻。盗墓贼手里可能没有洪武朝的铜钱,但是这种能卖上价钱的刀剑却未必没有。
    苗运顿时就醒悟过来,不由看向张修齐手中持着的那柄匕首,此刻天色已经暗沉,屋里也没开灯,但是那锐利的刀锋反射出幽幽寒光,似乎根本不受夜色影响,散发出森然凉意。从没想过墓里掏出来的刀剑有这个用处,苗运点了点头,心底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给自己也留几把防身了。
    迎门杵已经全部扔下,魏阳轻易分辨出那几个匪徒脸上的表情变化,紧跟着就砸下另一坎子:“这几天你们之中还有谁碰过这人?邪气可是会传染的,所有接触过这人,特别是碰过他脸上黄水的人,一律找个地方圈起来,回头除了邪祟我们再去帮他们破煞。还有小院里有多少没破过身的初哥,如果生辰八字合适的话可以在外面守着,凡是沾过女人的,统统给我避开。”
    刚才那几句话只是让这群匪类心生忐忑,这次话一出口,门外站着的人哗啦一声退开了大半,就连苗运都有些紧张的攥了攥手指:“要是碰过女人了呢……”
    魏阳眉头皱起来了:“今天可是阴历初三,三魂七魄最为动荡,沾过女人,尤其是最近几天碰过的,绝对不要靠近小楼,剩下那些也要好好检查四柱八字,不能有阴性才行!”
    他说话的声音极为严厉,在场众人心中全部都打起了鼓,都是些亡命之徒怎么可能不近女色,今天上午还搞女人的都不在少数,有些人直接就伸手往脸上摸去了,像是怕自己脸上也沾有那种要命的黄水,还有两个这几天伺候大哥吃喝拉撒的,脚都快软了,嘶声冲苗运喊道:“苗哥,我们可怎么办!”
    苗运毕竟也是犯罪集团的二把手,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魏大师放心,您说的我们会尽快核实一下的,就是我这大哥,还有救吗?”
    魏阳沉吟了片刻,才开口答道:“现在不好说,还要看看这尸傀的道行。”说着他朝一旁还在发傻的孙木华喝了道,“木头,还不快去赤硝撒!沿着门窗的墙边撒上一圈!”
    这一嗓子惊得孙木华直接打了个寒颤,差点没把手里的纸包扔在地上,但是他再怎么宅也知道现在情况危急,最后干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哆哆嗦嗦打开了纸包,往门口撒去,谁知那些红色粉末刚刚落在地上,床上躺着的王老大身子猛然就是一颤,掩在被子下面的鼓胀肚腹开始蠕动起来,似乎有什么要从里面破膛而出。
    只听轰得一声,围在门口的人顿时退开了一大半,就连那个孝子王伟脸上都忍不住发青了:“怎么回事?不是说半夜才开始折腾的吗……”
    魏阳面上也有点变色:“不好,这里阴气太浓,谁身上有忌讳的,赶紧给我下楼去!苗先生,我要的那些东西……”
    “我马上派人送来!”苗运的声音都有点变调了,冲身边那群人大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都赶紧给我下去!”
    有了头头这句话,那群人哪还敢停留,转头就往楼下冲去,王伟好歹胆气足一些,硬梗着脖子说了句:“我要留下!操,老子也几天没碰过女人了,怕个球!”
    魏阳皱了皱眉:“你是这人的亲戚?”
    “他是我老子,怎么了!”王伟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大声喊道。
    “亲血相吸。”魏阳答得十分冷静,“尸傀算是鬼胎的一种,发作起来最容易祸害亲人,你要想留下也行,但是至少要糯米汤洗过手脚,再用鸡血淋身。”
    苗运顿时抓住了王伟的胳膊:“伟子,别冲动!先跟我下去准备一下,等会再过来就好。”说着他冲魏阳点了点头,“魏大师,我们先去准备东西了,这边……”
    “我和师兄也要做些筹备,而且也要先观察下他发作起来是个什么状况,才好对症下药。你们去准备吧,等会再上来就行。”
    看魏大师答的有条不紊,苗运心头的忐忑才终于压下了点,反正就算不守在门口,楼下也有一堆人呢,还怕他们逃了?想到这里,他也不再犹豫,干脆拉着王伟就朝楼下走去。
    眼看那些匪徒一个个离开了四楼,魏阳一个箭步冲到了孙木华身边,塞给他一串铜钱:“挂身上!这个能辟邪。”又顺手接过对方手里的纸包,沿着门口细细密密撒上了一道,才抬头向床上那具“尸傀”看去。
    这时那人形怪物反而不怎么动弹了,像是被阳气激出来的动静又消褪了大半,魏阳顿时呼出口气,他给孙木华的哪里是赤硝,不过是一包最普通不过的朱砂粉,还是界水斋加料的特制产品,就怕一个不小心用错了法器激起什么变故,幸好这点粉末没弄出大问题。现在终于把那些匪徒支开了,他不再犹豫,一把拉住了小天师的手臂,低声问道:“齐哥,这尸傀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三尸虫作乱吗?”
    被那只手抓住,张修齐体内的躁动立刻就平息了几分,缓缓把匕首插回刀鞘,他一字一句答道:“是彭踬,也是尸祟。”
    魏阳顿时有些明白了:“你是说,养成三尸虫的那具尸体也出问题了,才会出来作祟,生成什么尸傀?”
    张修齐点了点头:“彭踬发狂,尸祟附体,寄在腹中,大凶。”
    能让小天师说出大凶的东西可不多,现在痴智大师也不在,身边还有这么些逼着人除妖的歹徒,魏阳皱眉思索了片刻,终于问出了一句关键:“那能不能想个法子把他肚里的东西赶出来呢?最好让外面那些王八蛋吃些苦头的法子……”
    张修齐冷峻的面孔显出了一丝迟疑,过了好半天才说道:“那是,禁阵。”
    58布局
    禁阵是什么东西,魏阳完全没听说过,但是不难猜出其中含义。有真本事的法师们如果都跟那个密教妖僧一样肆无忌惮的施法,这世间不知该乱成什么样子了,别说颠覆王朝的大招,随便来个什么逆天改运、招魂驱鬼的法术,都不是普通人能招架的。因此那些传授尖货的门派,肯定会设置些禁忌或门规来限制弟子,若是不想被清理门户,就要乖乖遵守规则才行,尽量不伤及良善。
    想来龙虎山上的“禁阵”也是类似道理,其实遇到真正的危险关头,未必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但是小天师是那种会“变通”的人吗?他怕是连自己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
    因而听到这句话后,魏阳立刻就改了口风:“既然是禁忌就别用了,咱们再来想其他法子。齐哥,这家伙还能救回来吗?”
    张修齐摇了摇头:“不能。”
    想来也是,之前那个开发商带了存有上尸的玉蝉就跳了楼,下尸折腾的整个医院都鸡犬不宁,现在这中尸都害死两个人了,又闹出什么“尸傀”,显然不是能轻易搞定的玩意。其实这种犯罪集团魁首能不能救回来魏阳根本就不关心,但是如果等会除祟牵动了什么要害,直接把人搞死,他们想脱身可就难了,怎么说也要坚持到明天才好。
    费力思索了一阵,魏阳郑重说道:“齐哥,不管你多想除妖,今天怕都要忍忍了,眼看就要天黑,你剩下的两魂绝对不能再出岔子,我会想办法给你找出时间稳固魂魄,至于这里的妖邪,咱们看看情况,能不能白天或是明日再来处理。”
    这种在别人监视下偷天改日的小动作绝不是那么好做的,更别说晚上尸傀闹腾起来还不知是个什么德行,风险依旧不小。然而如果不试一试,他根本没办法安心,自己和孙木华只要撑到警察来就好,但是小天师呢?万一因为除祟把剩下那两魂也弄散了,他怕是一辈子都要后悔。
    张修齐低头看了看抓在自己腕上的那只手,因为紧张,魏阳这时已经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了,握力跟铁钳相差无几,连腕骨都传出隐隐痛感,当年也有人这么抓过他,用一只更大的手掌。被邪气激起的那股杀意不知怎地慢慢散去了,剩下的只有一种模糊的眷恋,他能听出魏阳语气中的恳求和郑重,他也该答应下来。
    见张修齐默默点了点头,魏阳心头的大石顿时就落地了,他可是见过小天师不顾一切杀妖怪的场面,然而今天真不是时候,每次斩妖除魔之后都是张修齐魂魄最不稳固的时刻,而今天正巧是阴历初三,他真不敢想如果小天师贸然冲了上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松了口气,魏阳继续问道:“那齐哥你在初三这晚一般是怎么固魂的,有什么特殊准备吗?”
    张修齐摇了摇头:“没有。平卧叩齿。”
    魏阳一怔:“只躺着就行了?不对啊,你每天不都是平躺着睡吗?”
    “日日拘魂。”张修齐答得天经地义,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魏阳的心脏却扭了一下,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张修齐那规规矩矩的棺材板睡姿不是因为教养,而是因为必须,对于这个丢了魂的小天师而言,生存需要压倒了一切,哪怕那些古怪习惯会让他显得木讷可笑。
    按捺住鼻子冒出的酸楚,魏阳扯了扯嘴角:“好,等会我一定想办法让你有机会拘魂。”
    张修齐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背后抽出了样东西,递了过来:“杀生刃,用这个。”
    他拿出的是一柄短刀,刀鞘应该是乌木的,上面花纹都被磨掉了大半,刀柄上缠着一层红绳,也显出了老旧色泽,整把刀看起来毫不起眼,然而魏阳却见过无数次,甚至每天晚上睡觉都能看到小天师把这把刀藏到枕下,这么个从不离身的法器,就这么交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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