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啊!
    卫若拍打鼎壁的手越发用力,张口喊道:‘师父,师父,我在这里,喂,看过来,看过来……”一边敲打,一边心头生出几分沮丧,自己还要跟人家谈判,如今却先向人家求救……
    谁知这喊声与拍打声不知隔了什么,竟让元婴修士无法察觉,清远的眸光只是从方鼎掠过,并没有多做停留,随着蒸汽越来越高,卫若几乎汗如雨下,浑身已经湿透了,这还罢了,这蒸汽已经烫得浑身疼痛。
    她伸手拽着青铜剑,想用剑敲打方鼎,谁知拽了许久竟没有拽动,低头仔细看去,那青铜剑的剑稍竟然与方鼎融为了一体!
    卫若脑袋“嗡”地一声,她终于知道这里的温度有多高了,按照物理学知识,青铜的熔点是1000度以上,那么自己现在是在一个1000度的沸腾炉鼎?若是普通凡人,恐怕就被煮的骨头都化了吧,不是凡人也快……
    卫若伸手想擦了擦自己的脸,却发现袖子不在了,低头望去,见自己的道袍衣服早就被融没了,浑身竟是一丝不着!只是此时性命交关,竟也顾不得了,眼睁睁看着眼泪变成了蒸汽之后,吓得伸手摸索起来……
    乾坤袋,她的乾坤袋呢?得找帮手啊……
    正惶急见,忽然抓住了什么,拎了起来,竟是龟蛇,卫若想起龟蛇竟然从沸腾的方鼎里爬出来,它应该是不怕热的!心中大喜,晃了晃龟蛇,道:“小龟,小龟?你还好吗?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龟蛇本来想装死,架不住卫若捏得太过用力,只能“呜呜”了两声。
    “太好了,太好了!”卫若激动的要哭了,忙抓住龟蛇的耳朵道:“小龟,你快爬出去,告诉师父我在这里,听懂了吗?”
    龟蛇“呜呜”地哼了一声。
    这是卫若唯一的希望,她也不管龟蛇答应不答应,把龟蛇向上一抛,龟蛇“啪嗒”又落了下来,卫若仰头望了望,又把龟蛇向上一抛,龟蛇又“啪嗒”落了下来,卫若吸了口气,准备把龟蛇沿着抛物线抛出去,龟蛇仿佛知道了她的想法,“悉悉索索”地沿着方鼎向上爬,竟顺利地爬出了方鼎。
    小龟加油!
    卫若大喜,也不顾烫手,趴在那洞口,望着龟蛇沿着方鼎慢慢地爬了下来,“啪嗒”落在了地上,与师父不过两尺之远。
    清远似乎注意到了这龟蛇的动静,低头望了望它,神色漠然,在仙界物久成精见得多了,任何东西只要时日久了,哪怕桌子凳子都会变成妖物,因为见惯了,所以见到这龟蛇,以为是地宫里某个物件变化而成,如今着急找卫若,只看了一眼就抬头用神识再去寻觅。
    “小龟,快去咬住师父,咬住他!”
    卫若看着龟蛇一步步爬向了了清远,就在清远道靴边停住。
    “咬啊,咬啊,小龟。”
    性命交关的时刻,卫若的眼都红了,双手扑在洞口,眸光烁烁地望着龟蛇。
    却见龟蛇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卫若心头忽然生出几分不详……
    小龟怎么了?
    它这是要……
    正忖度间,见龟蛇忽然张口咬住了清远的道靴,清远低头看去,见龟蛇“呜呜”了两声,在地上打了个滚,不由“咦“了一声,心中一动。
    龟蛇又“呜呜”了两声,爬起来方鼎的反方向爬去,爬了一阵,回头看着清远,清远终于意识到它是带路,迟疑片刻,迈步跟着它向前走去,龟蛇等着清远的脚步越过自己,忽然回头向卫若望去,向她绽开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第50章 搂紧
    元婴的眼眸是没有黑暗的,龟蛇的尾巴在走廊上蜿蜒着,一下下地甩打着,卷起来,又放下去,卷起来,又放下去,便宛如清远起伏的心……
    百年前,那个白衣少年对着玄武柱发下弥天宏愿,峰顶之上,师父却说“清远,神在地,不在天……”他不服,到了这一步,如何能退?绝不后退!
    “掌门,这昆仑山只要你在,我们就安心了……”
    “掌门师兄……”
    “掌门师弟……”
    “掌门主君……”
    “仙界守护神……”
    圆月升起,清辉遍地,背负着爱众生的重责,清冷少年变成了慈和的救世神,那个时候,还是有光的,天地之间,即使有灾难,也是光明正大的,因为神圣做了底子,总可以这么下去,直到有一日被暗搓搓地戳了个洞,撕出了一条足以倾覆的裂缝来……
    “主君,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奴爱主君,想……想一直这样下去……”花芯里,那张楚楚柔美的脸,娇怯怯里抱住了他,抚摸着他果露的胸膛,引得一层层的颤栗……
    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宠奴,就让他见了黑暗的必然。
    他被揭破了,揭穿了,揭开了。他被迫承认,仙界守护神士从来不是完美无缺,那不屑而鄙视的情/欲,就是自己的一部分,无奈而不堪的一部分……
    他勃然大怒,赶走了所有,清净了一切,回归了少年时代的本色,只是为了撑得住……
    据说女娲补天的时候,天边那个五色石是碎了的……
    人生这样碎了一个角,便再也无法完美地光明,此后活下去,只是为了必须撑下去的使命与责任,拖着缺了角的病躯,茫茫而孤寂在夜空中行走,忽然有一日,那个宠奴再次归来,尽管忘记了记忆,却勾起了他无限的恨意,只是最后发现,她竟不是她……
    她不是她……
    却是玄武柱选中的人……
    百年来,终于遇到候选者,恰在此时,清云反叛,勾结妖修倾覆昆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竟如释重负,因为终于可以结束一切……生与死,努力与使命,神圣与暗欲,交付与承担,闭上眼的刹那,可以释然,只是那个小弟子居然……
    拼尽一切把她送到玄武柱的顶端,让她成为仙界的守护神,她却不领情,不领情!
    清远忽地站住身形,见那龟蛇拧着身子向左首拐去……
    小小的身影“啪嗒”地从玄武柱跳了下来,娇俏的脸全是狡狯的笑,拎起他的前襟,扬眉傲然道:“师父,你少来了……”
    “师父,你少来了……”
    “师父,你在逃避……”
    “师父,请不要怯懦……”
    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扎心的话,那强撑着的天与地,就这样瞬间崩裂,毫无预兆的发生,却没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废墟之上,她跪在那里,蓝天白云就在她身后,湖泊,涟漪,风吹,暖春,与金光烂漫……
    “清远,神在地,不在天……”师父在轻轻叹息,仿佛有他所不知的神秘,也许……覆灭之后,不是废墟,而是救……赎?救赎???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
    清远眼角一直在跳,在跳……
    他快步走到得意洋洋的龟蛇前,一下抓了起来,捏着七寸,冷冷道;“你带错路了吧?”说着,手指用力,一道白光切入龟蛇的腹中,先前他还能感受到卫若的气息,如今已经渐行渐远,毫无疑问,龟蛇有诈。
    元婴之力如何与筑基比较?龟蛇痛不可当,只得“呜呜”求饶。
    清远把龟蛇“啪嗒”扔在了地上,淡淡道:“再乱带路,碎尸万段。”
    龟蛇打了个寒战,迟疑了许久,终于转过身,又向那宫殿走来。
    清远的脸渐渐沉了下来,也不等龟蛇爬到宫殿,拎起龟蛇,化作了一道白光,站在了宫殿前,把龟蛇向地上一抛,森然道:“你要怎么死法?说。”
    龟蛇再不敢作妖,悉悉索索向那司母戊大方鼎爬去
    清远望着那方鼎,心呼啦啦提了起来……
    在鼎里?
    怎么会在鼎里?
    这方鼎可是沸腾的,除非元婴修士加持,否则会……会……
    一时腿脚发软,竟不敢靠前,唯恐那个生机勃勃的俏脸,变成了一堆沸腾的骨肉,只隔空作法,让那汩汩氤氲的方鼎平息下来,便站在哪里发呆……
    天与地,覆灭与裂缝,然后废墟,然后蓝天白云,然后……
    沸腾的碎肉?
    命运不能对他这么残酷,不能……
    宫殿里因为他凝重的气息,开始绷紧,宫墙紧密地所处一团,横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龟蛇不敢爬到方鼎里,一溜烟向鼎脚爬去,静悄悄里,是崩塌的前兆……
    “师父……”方鼎里传来细微的叫喊,虽然是微弱的,却也扑棱棱的。
    清远脑袋“嗡”地一声,如蒙大赦,抑或如释重负?或者……欣喜若狂?
    他不知道,他只快步上前去,因为走得太快,竟踉跄了两步,一下扑到方鼎的鼎口,嘶哑着道:“卫……若……”
    卫若……
    曾经一个遥远而羞耻的名称,忽地变得这样重要,这样重要,清远伸出手,一下把少女抱了出来,扑撒出四溅的水花,打湿了他的道袍,可他什么也不顾,只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紧紧的,她很重要,很重要,不论是弟子,还是……
    谁又能想到,在尽头里,会有一个人,强势地拎起他衣襟,带着铺天盖地的力量,对他说:
    “别逃避,要勇敢,勇敢……”
    要勇敢……
    这破败的人生,这不堪的重负,这缺了角的残缺,需要勇气去承担,而这勇气,是她……给的……
    清远把头靠在卫若的肩头,润/滑的湿气还没有消褪,溅起一层层的氤氲,粘在他的脸上,象是泪,欢喜而悲伤。
    卫若昏昏沉沉里觉得有人抱住了自己,那烫人的气息终于远离,浸入了一片冰凉里,仿佛从沸腾的锅里跳入了山涧的泉水,炸得身子一阵阵的发抖,而这抖动终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着淡淡的清香,那呼吸却不是侵袭,而是温暖的,像是……
    像是自己筑基时刻的感觉……
    不可能的吧……
    卫若茫茫里想着,那么烫人的沸水,自己这是……死了?
    也不错哦,她舒服地靠在那怀里,忽然又想起那龟蛇的笑容,心中涌起一股愤怒,这死乌龟,竟然害死了她,可惜人死了,不过没关系,老娘魂魄没散,等那龟蛇爬出方鼎的时候,会看到自己贞子的摸样,吓死丫的,哈哈哈……
    这么想着,呵呵傻笑起来,又翻了个身……
    你说……
    在仙侠世界死了的话,能不能穿回去呢?穿到这世间这么久了,其实骨子里依然觉得是个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人,便是师父让自己做守护神的时候,也是现代意识起了作用,什么谁也不能牺牲,一个也不能少……
    啧啧,咱好歹活一回,也高大上了一回……
    卫若翻了个身,嘴角噙着笑。按照轮回转世的说法,好像上辈子积德,下辈子会投个好胎,到现在也没有鬼神来接自己,可是按照自己生前的恩德,应该不至于下地狱吧,下辈子投个什么胎好呢……
    做人有点累啊,做女人,姑娘的时候害怕做剩女,嫁了人害怕做弃妇,伺候老公生孩子,还要有自己的事业,做男人呢,相对好一些,不过也挺累的……
    “卫若……”一只金黄色的猫脸刺啦啦地贴近自己,怪声怪调地道:“跟我做同伴吧,变成公的,咱俩双修,变成母的,咱来百合,或者一起搞基……”
    “死也不要!”卫若猛地睁眼,正迎上一张脸,伸出手狠狠掐住,愤愤道:“蛇精猫,你休想,下辈子我投胎也不会跟你……”说到半截,忽然看清了那张脸,如仙如画,眸光深邃,张大了口,结结巴巴道:“师父……”
    那双眸一直静静地望着,望着,望得她毛骨悚然的时候,忽然,笑了,宛如春风佛过大地,却也不过一瞬,又变成了往日的清冷,道:“你被热晕了。”紧紧抱着她的手,慢慢松了开来,只是手指头,恋恋不舍地流连在不易察觉的衣角。
    卫若喃喃道:“是哦,被热晕了。”说着,忽地发现自己竟然坐靠在师父怀里,脸“腾”地红了,连滚带爬离开,道:“师父,我……”
    低下头看到无意中扫到道袍……
    咦?
    不象是自己的……
    卫若脑海里一片片的晕,七彩云起起伏伏,落了下来去,又升了上来,她想起了!自己被那死乌龟算计,误入方鼎,差点被烫死,那个时候,衣服都蒸没了,连青铜剑都融化了,迷迷糊糊也不知做什么,然后……
    被师父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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