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次不懂,那就再问几次,这个没有关系的,我想那些教习很乐意为你解惑的。”元康公主这样道。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样的小事,不懂就问,直到会为止呀。
    她刚开始接管右藏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即便皇姑母手把手教她,她还是不懂。
    皇姑母说的,没有人天生就会这些,一次不会,那就两次,两次都不会,那就三次……这都是水磨工夫,其实都是纪昌学射之理。
    皇弟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郑登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换成了另外一个说辞:“是的,皇姐,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向教习请教的。”
    他原本想与皇姐说皇子所的情况,但转念一想便作罢。
    这些事情,告诉了皇姐又有什么用呢?皇姐怎么会懂得?
    在皇子所受国子监教习教导的几位皇子里面,他的岁数最长,但是……对那些课业,他掌握得最慢。
    教习们讲了些什么,他总是很难将他们全部记住;教习们所说的一些事情,他也很难想明白是为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时常去请问教习,也得到了教习们的耐心回答,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他需要教习们详细讲解的事情,他的几个皇弟都很快就领悟了。
    他需要反复询问很多遍,但是他的几个皇弟一下子就能明白了。
    而且,他们都比他年幼!
    渐渐地,他就不敢去问教习了,因为他总想着那几个皇弟是不是在背后嘲笑他,他也想着教习们是不是暗地灵力觉得他天资愚钝……
    越是这样想,他便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有时候在一起讨论课业,他都觉得那几个皇弟的眼光别有深意。
    他不敢去请教教习,也不敢与皇弟们讨论,如此一来就会暴露他自己的真实情况。
    那几个皇弟都是一遍就能懂,为何他这个年长的皇兄就不行?
    他不敢告诉任何人这一点,更不敢告诉母后,因为他知道母后对他有多期待,他也知道母后不愿意看到他这样……
    他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暗地里下更多的功夫,还得遮掩着。
    听到他这个回答,元康公主点了点头,叮嘱道:“皇弟,你肯下苦工去温习,这是好事。为何不能让母后知道呢?如果你需要的话,母后也会去找国子祭酒大人说说的。”
    母后和宋廉臣的关系尚算好,多加提点这不是难事。
    郑登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了笑容回道:“皇姐,不用了。这样的事情无须劳烦母后,我……我会去向教习请教的。”
    “好,这些事情你也不要再放在心上了,这些是小事。”元康公主说道。
    她是真的觉得这是小事,课业而已。不过见到郑登这个样子,她心想着下次进宫得和母后说说此事才行。
    现在……她既然答应皇弟不会告诉母后,现在暂且不说吧。
    元康公主离开之后,郑登身边的内侍便小意请示道:“殿下,这些事情需要禀告皇后娘娘吗?”
    殿下真的花了很多时间心思在课业上,但是都没有什么起色,皇后娘娘或许能够提点殿下?
    郑登合上书本,严厉地说道:“不能告诉母后!本殿若是听到有一点风声传出去,你们也不用在跟前伺候了!”
    他不愿意让母后知道这些事情,他一定不会比其它皇弟差的,一定不会!
    第1199章 风雨将来
    叶绥每隔三天就进宫一趟,为永昭帝治病。
    永昭帝的头疼已缓解了很多,但依旧脸容枯瘦,身体也单薄得好像纸片一样。
    就好像,永昭帝身体内藏着一个巨大漏斗似的,他的精气神时刻都在漏走。
    无论叶绥和周太医怎样用药食补,都没有办法改变这种情况。
    当初叶绥出宫之时,永昭帝允许汪印将其接走的条件,就是叶绥和周太医必须在三个月之内根治他的头痛。
    如今两个多月过去了,头痛却还没有根治——也看不到这种希望。
    周太医心中无比着急,担心三个月一到,皇上便会治罪。
    但是叶绥却不这样想,她认为就算三个月到了,皇上也不会治他们的罪,并且会遗忘那个三月的条件。
    如今她和周太医的确缓解了皇上的头痛,而且是国朝之内对皇上病情了解得最透彻的人。
    若是他们有了什么差池,谁能来为皇上诊治?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的那样,永昭帝压根就没有提三个月期限的事情,对叶绥甚至有些和颜悦色起来了。
    对于永昭帝这态度的转变,叶绥无可无不可,但叶绪却甚是在意。
    “阿宁,你在皇上跟前的时间渐多,现在皇上不若以前,会不会……皇上对你有那样的心思?”
    叶绪神色有些忧虑,她看不懂皇上态度的转变,担心着皇上对阿宁是不是别有心思。
    毕竟,许久之前曾有人,好像是南平顾家那个顾璋,想让皇上将阿宁作为福星纳进宫的。
    现在阿宁在皇上跟前的时间太多,若是皇上真的对阿宁起了什么心思……
    皇上现在行事已非她可以捉摸,正如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皇上为何要举办大采选一样。
    皇上都这个年纪了,身体还这样糟糕,竟然还要大采选……实在是荒唐至极!
    有关大采选一事,叶绪内心极为反对,并不是因为这些即将进宫的鲜嫩颜色会威胁到她,而是因为此事劳民伤财,完全没有必要。
    就算这些人进宫了,皇上这样的身体又能临幸几个人呢?
    荒谬,太荒谬了!
    叶绥摇摇头,安慰道:“姐姐,你别担心,皇上他只是看重我医术而已。对我和对周太医的态度并无二致。”
    永昭帝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叶绥自己当然很清楚。
    在姐姐的担心之前,半令早已想过这样的问题了。
    君主不夺臣妻,这一点没有人敢保证,所以她每次进宫都会刻意修饰自己,掩饰自己真正的容貌。
    永昭帝现在就是迟暮的心态,但凡一个人有了迟暮之心,所喜欢的必定是最鲜嫩的东西。
    大采选对于永昭帝来说,也就是为后宫补充新鲜的东西而已。
    她这样的人这样的容貌,对于永昭帝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
    姐姐多虑了……
    不过,有一事,叶绥想来想去,还是对叶绪说了出来。
    “姐姐,皇上的身体……撑不过一年了。你得早作准备。”
    叶绪听了,沉默了一会儿,但神色看起来尚可,并没有什么深深震惊的表现。
    她叹息了一声,道:“本宫也猜到了,皇上的身子经过太多折腾了,撑不住才是正常的。”
    听到“一年之期”,她心中并没有什么震惊悲伤的感觉,第一时间涌上她心底则是:
    皇上若是驾崩了,那么她和云儿该怎么办?
    这才是阿宁说这些话的最大意义,也是皇上对他们来说的最大意义。
    当初叶绪进宫,乃是为了父母弟妹,乃是不得已而唯一,对永昭帝实在没有别的什么感情。
    不然,当初也不会故意沉寂了三四年,直到后来她有了云儿……
    她原本不想争的,但是为了云儿,她不得不争!
    直到现在,云儿和十八皇子是被立太子呼声最高的两个皇子,云儿和她都站在了焦点处,已经退无可退。
    ——她也从来没有想着退。
    她现在要做的、应该做的,就是将云儿推上那个位置!
    有了皇位的保障,再加上背后有汪印阿宁,还有父兄等人,云儿才能安然无恙。
    这一条路,是叶绪选好的路,也是她一直以来所走的路。
    至于永昭帝……她从来不把他当作同路人,她只把他当作一个暂时能保护他们母子的工具而已。
    皇上若是驾崩,她所想到的是得失,而不是其它。
    叶绪合了合眼,神容到底漏出了一丝寥寂:“阿宁,本宫与宫中其它妃嫔没有什么不同。”
    她和其它妃嫔一样,所为的都是权和势而已,甚至心计要比他们还要歹毒一些。
    毕竟,现在她还是纯妃,还平安活着。
    片刻过后,她所露出的那一丝寥寂已经消失不见,她微微笑了笑:“阿宁,本宫知道了。在皇上驾崩之前,我们必须谋划好,你们放心吧。”
    宫中这个地方,容不得她软弱和心慈,何况是对着皇上?
    皇上将她们这些妃嫔当成逗趣解闷的东西,她也将皇上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正正好。
    看到叶绪的笑容,叶绥却觉得有些心酸。
    姐姐说得没错,在这宫中生存,姐姐和其它妃嫔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在她看来,姐姐和其它妃嫔绝不一样。
    她伸手盖着叶绪的手背,感受到那华丽而冰冷的护甲,这样道:“姐姐,我和半令都会竭尽所能帮助云儿的。”
    前一世姐姐难产而死,云儿睁眼便没有了娘亲,即便后来登基为帝,这都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她重生而回,绝不会再让这样的遗憾出现!
    此时,正是春天最为生机盎然的时候,但是朝堂之上却有风雨不断堆积。
    三月的第一个早朝之上,这些风雨终于漂落下来。
    第1200章 捧杀
    三月春正浓,京兆处处鲜花盛放,显出生机勃勃的气象来。
    这个时节,寒尽暖生,百蛰皆动。人心,也同样起伏波动。
    这个月的第一次早朝,按照以往惯例,朝官都会有特别多事情启奏。
    但是这一天却颇为例外,刚刚过了巳时,百官们便已无事可奏,这让永昭帝感到十分意外。
    他卯时便已经起来了,这会儿已经疲乏至极,他正欲示意裘恩唱令“退朝”的时候,忽然工部侍郎何妥出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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