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小姑娘的喜欢,在他看来比什么都重要。
    既然小姑娘想学习医术,那么本座就为她提供最好的老师!
    尚药局里汇聚了整个大安朝最优秀的大夫,虽然他们在某些方便不如陈妙手这样的神医,但他们所掌握的,却是最扎实、最全面同时也是最细致的基础。
    无论做什么事,所打下的基础便决定了以后所能到的高度。
    小姑娘是不服输的人,她既然要学医术,就一定会学到最好、做到最好!
    如此,小姑娘入门的时候,由尚药局的太医教导最好,怎么能跟随木大夫学习呢?
    “本座执掌殿中省,动用这些太医,不是什么麻烦事。”汪印继续道,安抚着叶绥。
    他要太医做的,并不是在宫中下毒手这样的腌臜事情,而是要太医教授医术而已,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叶绥默了默,狐疑道:“大人,是这样吗?”
    大人说得好轻巧,但她却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宫中的太医各有所长,对自己那一点本事可谓敝帚自珍,怎么会乐意传授他人呢?
    汪印的回答,只有两个字:“无妨。”
    只要小姑娘愿意学就可以了,殿中省的事情无须费心。
    这点小事,若还令本座为难,那可真是笑话了。
    听到汪印这么说,叶绥便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便点了点头。
    也罢,大人说得没有错,真要在医术上有所成就,那么一切都不能马虎,基础尤为重要。
    三天之后,两位胡须花白的太医便出现在汪府了,前来教导督主夫人。
    这两个太医,一是朱太医,一是陈太医,两者一胖一瘦,一个是山羊胡子,一个是络腮胡子,好认得很。
    只是,两个太医神色都不怎么愉悦,他们彼此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可奈何。
    是无奈啊,他们作为当朝太医,竟然要前来教导一个没有半点基础的小姑娘!
    可是,没有办法啊,汪督主是他们的主官,这个“请求”他们并不敢违抗。
    再者,谁知道拒绝汪督主之后会不会被记恨?若是因此被缇骑盯上,那就麻烦了!
    这两个太医可不想自己在家中吃了什么饭菜、睡了哪房妾室都被别人知道。
    以上种种,这两位太医便不得不硬着头皮来了。
    叶绥一见到这两位太医,便知道这两位太医来得心不甘情不愿。
    虽然他们脸上堆满了笑容,但眼中的郁闷却怎么都压不住,尤其是在两位太医对望的时候,那郁闷满得就要倾泻出来似的。
    叶绥没有在意这两位太医的郁闷,甚至有些想笑。
    从这两位太医的言行举止中可以看出,这两者都不是城府很深的人,或者可以说是有些赤诚。
    那郁闷可是明明白白写在眼里的啊!
    赤诚的人一旦去做某件事情,不管心中是否情愿,都会努力做到最好。
    接下来的事情,果然证明了她的猜测。
    当朱太医拿出医书,陈太医捧出药盒的时候,两个人的神情便变得十分认真,语气也变得很严肃,其中圆胖的的朱太医这样说道:
    “夫人,本官不知道你为何要学习医术,但有些话语本官却要说在前面。医术是一门技艺,但这门技艺却与其他技艺不同,这是一门生死之术。稍有不慎,便会让人进了鬼门关,所以态度不可不慎,慎之又慎……”
    叶绥同样神情肃穆,重重地点头。
    她当然知道这一点,医术是死生之术,她想做的,便是死生之事。
    她想用这门技艺,去治疗好大人心底的伤口、去为更多人提供活命的机会。
    医术关乎生死之大,她绝不会轻忽对待,还要做到最认真,做到最好!
    叶绥的表现,让两位太医多少有些安慰,眼里的郁闷也褪去了一些。
    督主夫人虽然是个年轻姑娘,但对医术的态度还不错,只希望她不是一时兴起吧……
    接下来的日子,两位太医轮流前来汪府,为叶绥讲授医术。
    原本两位太医觉得女人学习医术多有不妥,也想着督主夫人不会认真求学,但在讲学的过程中,他们发现自己错了。
    督主大人心思灵透,一讲就通,还能触类旁通,对待他们和对待医术都十分看重,不因督主夫人的身份而怠慢,求学的态度尚药局那些药徒还要认真。
    这就让两位太医感到惊喜了,他们的态度也变了,最初的不情不愿到后来的倾囊相授……
    至于男女授受不亲,督主大人就坐在一旁看着呢,敢亲吗?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是七月中旬了。
    这段日子,叶绥过得很充实,在保护父母至亲之外,她有了一个清晰的目标和理想
    这个目标虽然是因督主大人而发,但她在学习医术的过程中,对医术的重要性理解得越发深刻,渐渐真的爱上了它本身。
    尤其是有一次,佩青吃错了东西上吐下泻,她在朱太医的指导下,根据佩青的病情开了一剂药方,使得佩青病情渐好了。
    待治好佩青之后,她发自内心笑了,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对医术越发喜爱了。
    时间渐渐过去,她的十六岁生辰,到来了。
    第323章 生辰
    叶绥的生辰,在七月初五。
    她自己沉浸在学医中,完全忘记了此事,不过汪印却记得。
    先前他求娶叶绥,双方交换庚帖的时候,他便看到了叶绥出生的日子,几乎过目不忘的他,自然记得很清楚。
    十六岁生辰,虽然比不上及笄之年那么隆重,但因为这是她与汪印认识之后所过的第一个生辰,也会她嫁到汪府之后所过的第一个生辰,意义便不一样了。
    事实上,汪印早就在为叶绥准备生辰贺礼了,早到他刚娶她的时候。
    当然,以汪督主淡漠的性子,生辰贺礼一事当然秘而不宣,叶绥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到了七月初五这一天,她晨起梳妆打扮的时候,季妈妈笑眯眯地说道:“夫人,今儿是您的生辰,老奴祝愿夫人平安开心,一辈子顺遂!”
    作为奶娘的她,当然记得叶绥的生辰。
    对自己看着长大、看着嫁人的姑娘,她只有这个听着朴素而无比真诚的祝福。
    听了季妈妈的话语,叶绥这才记得今日是她的生辰。
    她放下了手中的钗子,看向季妈妈,故意像还在西棠院那般撒娇道:“奶娘,今天我要吃奶娘亲手做的长寿面,奶娘可定要依我!”
    季妈妈心里一软,脸上笑容更深了,当即回道:“好,好,好!老奴这就去准备!”
    过去在叶家,每年姑娘生辰的时候,她都会亲自为姑娘做一碗长寿面,姑娘也很喜欢,每年都吃得很开心。
    今年姑娘嫁给汪督主了,她以为会不同了,不料姑娘还记得她做的长寿面!
    汪督主为姑娘的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汪府也没有叶家那么多闲碎事情,她每天就是陪着姑娘而已,都不用做什么事情了。
    季妈妈正闲得慌,听到叶绥的话,便立刻往厨房走去了。
    看着季妈妈风风火火的样子,叶绥唇角扬了扬,心里感到庆幸不已。
    季妈妈现在还活着,还能为自己准备长寿面,真好,真好!
    叶绥脑中不禁想起了前世的一幕:顾家碧砚池边,季妈妈被打捞起来时,身体冰冷僵硬,脸上泛着青白死气……
    随即,她甩了甩头,将这个不愉快的画面驱散出去。
    今生和前世已经不同了,不管是季妈妈还是她,都已和南平顾家没有丝毫联系了!
    这时,佩青上前一步,恭敬禀道:“夫人,督主有吩咐,令奴婢为夫人换上轻便的衣裳,督主就在暇日斋等着夫人。”
    换上轻便的衣裳?大人怎么会下这样的吩咐?
    她看向佩青,疑惑地问道:“此外,大人还说什么了?”
    “大人只下了这个吩咐,旁的什么都没有说。”佩青摇头答道。
    不过,以督主对夫人的用心来说,想必和夫人的生辰有关吧,至于督主大人想做什么,她就猜不到了。
    佩青并没有将这猜测说不出来,不过叶绥心思灵透,从其表情上多少猜得出来了。
    是了,今日是她的生辰,大人会知道吗?大人会知道吧?
    换上轻便的衣裳……大人有什么安排呢?
    叶绥忍不住作种种猜想,心里渐渐变得期待起来,连用早膳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不知为什么,当她匆匆赶到暇日斋的时候,心突然跳得飞快,气息也极为紊乱,整个人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和往日举止沉稳的她宛若两人。
    她在暇日斋门口站定了,想稍稍平息自己的心神才去见汪印。
    不料暇日斋的门,就在这个时候打开了,汪印迈出房门,微笑着朝她走来。
    叶绥还没有进暇日斋,他便听出了她的脚步声。
    在汪印出现的一瞬间,叶绥便愣住了。
    汪印今日的打扮,和往日大不相同。
    往日他穿着鸣蛇服,红色的鸣蛇服将他的威势衬托得淋漓尽致,杀气寒洌让人不敢直视。
    可是今日的他,穿着一身墨黑的骑装,腰间没有配七星刀,手里拿着一根同是黑色的马鞭。触目满是黑色,除了他雪白的肤色和艳红的唇色。
    强烈的视觉冲击,震得叶绥没法有什么反应。
    黑色的骑装,勾勒出督主大人精瘦的身形,似乎显得他更高大挺拔了,比起穿着鸣蛇服的汪督主来说,现在的汪印少了杀气寒冽,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威武雄姿。
    这样的督主大人,看起来是手握军权的将领、立下赫赫功勋的将领,而不是专司刺探缉捕缇事厂的汪督主。
    这样的大人,让人敬佩不已,却没有那种心里畏惧得发颤的感觉。
    这是大人的另一面,叶绥没有见过的一面。
    这一刻,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叶绥忘记了身处暇日斋,她眼里只有汪督主,只听得见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砰砰砰,轰隆作响。
    她静静地站在暇日斋门口,看着汪印微笑着一步步朝她走近,先前的期待和急切忽然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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