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想,一个姑娘的全部身心都为自己倾倒,手指所向便是她极力往之。
    完全掌控一个人的命运,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享受、很过瘾。
    顾璋不由得想起了叶绥的样子。虽然长得俗艳一些,但的确有种别样韵味,尤其是她穿着红色的衣裳,更让人觉得如同一簇热烈怒放的鲜花,夺人心魄。
    在南平见到画像时,顾璋觉得叶绥稍有姿色,还总觉得有种怪异的不协调感觉,心里其实是对叶绥不喜的。
    现在他亲自见了叶绥,才发现这种怪异来自哪里。
    以她的长相,其实不适合那些素雅的妆扮。
    真实的她,长相艳丽,行事不躲避,更适合红色这种热烈的色彩。
    这样的姑娘,若是细加打扮起来,并不会比其他姑娘逊色。
    他虽然不怎么在意姑娘的容貌,但是如果这个姑娘有一副上佳容貌,那倒是赏心悦目。
    王德觑着顾璋的神色,顺着揣测他的心意,说起了叶家现在的情况。
    “公子,现在朝官对叶安世的为人颇为赞赏,但是也有不少人觉得叶安世失了帝心,得不到什么好处,这么做其实很傻。”王德这么说道。
    顾璋笑了笑,没有回答手下的话,他忽然有些想念已经启程回南平的二叔。
    二叔如果在这里的话,断不会问这种不入流的话语,只会觉得叶安世有这样的胆色,极为了不起。
    第122章 错失
    叶安世这样做很傻?
    错了,这恰恰就是其聪明之处,也是簪缨叶家的一点底气。
    就冲着叶安世为曲公度仗义执言,叶家就能在朝中攥下了声望。
    倘若把握得好的话,叶家可能会恢复往日的荣光,跻身数一数二的簪缨世族。
    端看叶居谯这个族长如何行事了。就现在来看,叶安世比叶居谯更厉害,这个人不容小觑。
    只是,他既然已经选定了叶家三房的人作为亲事的对象,如果叶安世太聪明太能干的话,意味着不能完全可控,将来会成为隐患。
    得想个办法将叶安世压下来才是,不然对顾家会极为不利。
    这时,方才离开的史大夫匆匆回转,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压低声音道:“公子,太医院那里传来消息了,纯嫔娘娘的胎,已经确认了。”
    顾璋腾地站了起来,连忙问道:“当真?可是本公子之前猜想的那样?”
    史大夫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肯定:“没错,正如公子所想的那样,纯嫔娘娘肚子里面的,是个男胎。恭喜公子,恭喜老太爷!”
    顾璋笑了起来,心中满意不已,仿佛觉得身上的痕痒都减轻了。
    虽然他和族老商议好,不管纯嫔肚子的是男胎还是女胎,最后都只会诞下皇子。
    现在既然纯嫔怀的是男胎,那么就太好了!
    省却了家中一大笔功夫,这的确是喜事,值得庆贺!
    原本他就计划年后去叶家提亲的,不想叶安世出了事,便耽搁下来了。
    现在叶安世的事已经尘埃落定,纯嫔肚子的胎又确定是男胎,那么……
    之前中断的事得赶紧拾起来了,现在可以去顾家提亲了。
    这会儿顾璋兴高采烈,还不知道他即将错失些什么。
    虽则曲公度已经致仕,但曲家事仍有余波,有不少重臣勋贵还在密切关注着这些情况。
    定国公齐瞻竹和国子祭酒赵朴便是其中代表。
    齐瞻竹和赵朴年纪相仿,他们乃知交好友,在朝事政见上大多想法一致,在曲公度这一事上同样如此。
    齐瞻竹贵为一等国公,自然深受永昭帝看重和信任。
    他没有在朝中领职,已久不理朝事,自然不会掺和到曲公度一事里面去。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他万事不知万事不理。
    事实上,尚书左仆射谢玠与他私交甚笃,从谢玠那里,他知道了叶安世其人,也知道了万名士子请愿的事情。
    当赵朴来找他,言及欲宴请为曲公度出言的士子后,他当即便赞同道:“此举甚好!这些士子乃国朝将来的栋梁,他们有这个胆子和本心,是应该见一见。”
    赵朴笑而不语。他身为国子祭酒,掌握的便是天下儒林,现今士子们正直无畏,他自然感到欣慰,才会想着宴请这些士子。
    只不过……他略略叹气,说道:“我宴请这些士子,等于昭告儒林,这些士子的做法值得赞许。如此一来,怕是皇上不喜了。”
    赵朴在宦海浮沉这么多年,在揣度帝心上当然有几分心得。
    他年纪这么大了,便是致仕也没有什么,他倒不是怕皇上震怒,而是担心会为这些士子带来什么祸端。
    他固然可以私底下提拔照顾这些士子,可是这违背了他的初衷。
    他的本意,就是希望天下士子都知道,身为读书人,当坚持本心,不畏艰难,如此总有功成的时候。
    他希望这场宴请,能够培下一些土壤,令士子心中那些正义善念的种子能够勃发,最终成长为参天大树。
    齐瞻竹沉吟片刻,这么说道:“既如此,宴请这一事就由老夫来主理吧,濯秀园环境尚可,地点就定在那了。”
    赵朴闻言,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觉得这样最好不过了。
    大安所有人都知道,定国公府所有人都是纯臣孤臣,他们只忠于郑氏皇族,所以深得历代帝王的倚重。
    由定国公府出面宴请这些士子,就不存着市恩士子的危险,皇上那里也能有所交代了。
    两人迅速定下了宴请日子,宴请的具体细务自然交给擅长的人去办。
    末了,齐瞻竹这样说道:“老夫听说,发起万人请愿的士子,是南平顾家的子弟?”
    赵朴点点头,答道:“正是。南平顾家嫡枝嫡长,曾极为有名的清晏公子顾璋。”
    “清晏公子?老夫仿佛有些印象……应该是那个小小年纪便愿天下河清海晏的小孩子?”齐瞻竹讶异地问道,翻出了遥远的记忆片段。
    “没有错,正是他。不过他现在可不是小孩儿了,他过了及冠之年,是个年轻人了。”赵朴如此答道。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还是个相当不凡的年轻人。”
    “是啊,河清海晏、万人请愿,殊不简单,顾家这个子弟,非同一般啊。老夫倒有些想见到他了……”齐瞻竹“哈哈”笑着,对顾璋起了丝爱才之心。
    想必濯秀园宴请时,老夫便能会一会这个不凡的清晏公子了。
    齐瞻竹想得是很好,殊不知,顾璋并没有参加这场宴请。
    顾璋接到定国公府帖子的时候,没有丝毫喜悦之情,怎么都笑不出来。
    定国公府是勋贵第一,能接到它的帖子,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荣幸和肯定。
    如果之前收到这帖子,顾璋多少会有些骄矜,得定国公府的青眼,他出仕之前的这个开局不错。
    可是现在……
    第123章 悔不该
    “啊湫!啊湫!”顾璋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差点连帖子都拿不住。
    他现在喷嚏流涕不停,还周身都痕痒,脸上还有一些红斑。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能见外人呢?更不用说参加定国公府的宴会了。
    他是风采卓越的清晏公子,不管是气度还是相貌,都会比任何人出色,这是他过去的表现,也是以后的要求。
    定国公府的宴会,必会勋贵云集、重臣众多,他断不能以这么糟糕的状态出现,不能折损了自己的形象!
    唯今之计,只能拒了这帖子、不去赴宴了。
    可是,即使他是南平顾家嫡枝嫡长,如此甩了定国公府的面子,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他自然不敢将自己不能接触狗毛的事情张扬开,只能另找理由了。
    可是,有什么理由令他一个年轻人拒绝了定国公府的邀请呢?尤其是定国公府如此赏识的情况下?
    同时,他暗暗担心:自己不去赴宴,会不会被国公爷等人认为自己恃功而骄、目中无人?
    他想来度去,万般无奈之下,便写了一封书信,道自己生了重病,故不能参加濯秀园宴请,请国公爷见谅,云云。
    这封书信,他改了写,写了改,斟酌了无数次,最后觉得言辞足够恳切,才令属下将信送出去。
    到了这一刻,顾璋心中才真正后悔了。
    悔不该,当初拿了西施犬做诱,致令自己无法参加定国公府的宴请,损失太大了!
    可恨,都是那个叶绥将西施犬硬塞到他怀里。如果不是她,那么现在他就不用如此左右支绌!
    到了宴请那一日,齐瞻竹将顾璋的书信递给赵朴,说道:“清晏公子恰好得了重病,不能前来。简之,你以为呢?”
    赵朴,字简之。
    赵朴接过书信细看,发现其上措辞恰当、语气恳切,处处都圆滑熨帖,竟找不出有任何私漏的地方。
    有这种心思字字斟酌的人,肯定不会是得了重病的人。
    齐瞻竹和赵朴都知道,这是顾璋的托词。
    那么,顾璋没来赴宴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片刻之后,齐瞻竹笑笑道:“顾璋是南平顾家子弟,这些累世大族的子弟,向来行事低调,不愿出这种风头,老夫理解,理解。”
    齐瞻竹这样的地位和年纪,什么人什么情况没有遇到过,他因万人请愿一事而欣赏顾璋,才想着会一会。
    既然顾璋没有来赴宴,那就算了……
    赵朴默了默,随后便道:“如此也好,清晏公子毕竟是南平顾家子弟,低调些好。”
    两位好友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后笑了出来,一同去见其他士子了。
    倘若顾璋不愿意出风头,何以会发起万人请愿这件事呢?
    他没有来赴宴,不是恃功而骄目中无人,就是聪明过头圆滑至极。
    而这两种,恰好都是齐瞻竹和赵朴极不喜欢的。
    一个年轻人,脑子里全都是计较,不免失了本心,有些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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