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都想不到,她会回到永昭十八年,回到将书交给顾璋之前。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本书落在顾家人手中,断不会!
    叶绥极力按捺住心中的起伏,渐渐平静下来,神色瞧不出半点端倪。
    很快,谢凤池便偕几个先生离开了。他们一走,嘉行堂这里便立刻热闹起来了,姑娘们你一句我一句,都在兴致勃勃讨论着闺学比试的事情。
    “你们说,这几等的魁首会是谁呢?魁首,想必要样样精通吧?这实在太不容易了!”有人好奇地问道。
    “不知皇后娘娘的赏赐,会是什么呢?宫中的赏赐,肯定不会差。”有人想到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在猜测会是什么。
    这些姑娘家世良好,首饰头面绫罗绸缎都不缺,但是皇后娘娘的赏赐代表着莫大的尊荣,这自然不一样。
    在这些姑娘的话语中,叶绥离开了嘉行堂,好友沈文惠自然随她离开。
    她们走远了,还听得嘉行堂传来阵阵话语声,沈文惠不禁叹道:“闺学魁首,声名本来就盛,再得皇后娘娘赏赐……难怪她们这么感兴趣。但是,要成为魁首,太难了!”
    叶绥点头赞同。是啊,闺学有三等,魁首便是三个人。魁首要在这么多闺学姑娘中脱颖而出,的确太难了!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不禁暗了几分。魁首,太难了啊。尤其是对于她来说,要成为闺学魁首,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那本书,她一定要得到!这可怎么办呢?
    沈文惠没有注意到叶绥的神色,仍兴致高昂地问道:“阿宁,你说我们这一等的魁首会是谁?她们都很厉害,会不会是碧山院中的顾清辉呢?”
    顾清辉的年纪比她们要大一些,也是在第三等范围内。此外,顾清辉在闺学中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难怪沈文惠会有此问。
    叶绥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下沈文惠的话。
    前世第三等的魁首,并不是顾清辉,而是兵部尚书邵世善的孙女邵真。邵真在闺学中声名不显,她夺得魁首令其他姑娘惊愕得下巴都快掉了。
    当然这些情况,都是叶绥道听途说的,就连邵真这个人是谁、长得怎么样,她此前都不知道。
    她之所以牢牢记得“邵真”这个人名,是因为顾家当初正是从邵真那里偷走了《四艺》。
    没错,偷!
    显赫大族南平顾家,暗中派人偷走了皇后娘娘赏赐给邵真的《四艺》!只是,不知道当中出了什么变故,顾家偷走的书,竟落在了顾家围墙外,正巧被奶娘捡到了,送到了她手中。
    当时这书的外皮已经被撕了,她压根就不知道这本书就是传闻中的《四艺》,因看到上面是琴棋书画的内容,便将它留了下来。
    后来,她在翻阅这本书时,无意中发现了这本书的秘密,便兴冲冲地告诉了顾璋,还将此书交给了他……
    她闭了闭眼,顾璋当时是什么样的神情,她早已忘记了。但她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对顾璋如此纯粹、如此信任,也真够蠢了!
    她眼中出现了一丝讥诮,不知是为了当时的自己,还是为了书中那个秘密。
    沈文惠见到她这个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妥,便问道:“阿宁,你怎么了?不用紧张,反正闺学比试与咱们关系不大,不怕。”
    谁知,叶绥的回话,让她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了。
    阿宁在说什么?她没有听错吧?这怎么可能,她一定是听错了!
    只听得叶绥这样说道:“惠姐姐,我想夺得这次比试魁首,你说我机会有多大?”
    沈文惠瞪大了眼睛,堪堪才稳住脚步,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不然阿宁怎么会想成为魁首呢?阿宁肯定在说笑。
    但是她看到了叶绥认真坚决的神色,便知道自己没听错:阿宁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想夺得魁首!
    可是……沈文惠宁愿自己听错了。以阿宁在七艺上的本事,想要夺得魁首,那真的是说笑,是不可能的事。
    沈文惠平了平心绪,正色问道:“阿宁,你是说真的?可是为什么?”
    她实在是不明白,阿宁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虽然她隐隐觉得阿宁有些不一样了,但阿宁在闺学的成绩就这么明晃晃摆着,考核名次总是在末尾,几年都没有怎么变过。
    这样的成绩,莫说成为魁首了,就连一般人都比不过。机会有多大?她实实在在觉得半点机会都没有。
    再说了,阿宁一直都不觉得闺学考核有多重要的,怎么突然就想争魁首了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叶绥故意忽视沈文惠的惊愕,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沈文惠感到心漏跳了几拍,半饷才隐晦地问道:“阿宁,你在碧山院中,琴艺有所提升了?”
    或许是阿宁在碧山院受了那两位姑娘的刺激,才一时兴起,才有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我还没有见过碧山君,这段时日我还没有碰过琴,我去碧山院都是听两位姐姐弹琴。”叶绥摇头答道。
    “……”沈文惠顿时被这种理所当然震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差点给跪了!连琴都没有碰过,这么说,阿宁的琴音仍是不能入耳,还有其余六艺,阿宁表现一向平平。那么,阿宁何来的底气来争魁首呢?
    不能这么糊弄人的,这算个什么事儿呢?
    第35章 内情
    沈文惠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阿宁,你莫开玩笑了。争魁首可不是儿戏,被其他人听见了又要笑你异想天开了。”
    到了这个时候,沈文惠笃定叶绥的认真都是装出来的,便懒得说费心力说什么了。
    随阿宁喜欢吧,反正都已到了第三等,很快就要离开京兆闺学了,阿宁去玩玩也无妨,还能让其余姑娘膈应膈应,如此也有趣得很。
    这么想着,沈文惠便笑了起来,高兴道:“阿宁,不要想什么机会的事情了,尽心去比试就是了。最后的结果其实不重要呀。”
    叶绥还想说些什么却顿住了,最后还是觉得没有细说的必要,随后便与沈文惠一样笑了起来。
    她知道,惠姐姐认为她在开玩笑,也知道惠姐姐肯定不相信她能夺得魁首。毕竟,她的七艺成绩实在太差了!
    无论她这个时候如何表决心,说自己有非争魁首不可的理由,也没有人会信的。惠姐姐正是因为对自己的熟悉,才不相信。
    倘若别人知道了,怕会笑她不知天高地厚吧。
    但是,这又如何?
    当年邵真的成绩也不好,如果真的凭着真才实学的话,闺学中比邵真优秀的大有人在。但是……
    但是邵真夺得了这场比试的魁首!
    邵真成绩平平,最后压下了诸多闪耀人物,譬如顾清辉和穆谊等人成为闺学魁首,说这场闺学比试的关键,从来就不在七艺成绩的好坏,而是在于……上意!
    说到底,这场闺学比试,只是一场朝局博弈而已。真相是,实则贵人们看中了邵真。更准确地说,是看中了邵世善这个兵部尚书,看中了兵部的势力!
    在闺学比试后,邵真便成为了十皇子妃。——众所周知,十皇子是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的。
    邵真成为了十皇子妃,也就意味着皇后娘娘得到了兵部尚书邵世善的支持。如此一来,皇后娘娘极力促成这场比试、还赏下厚礼,原因就已很明确了。
    这当中的勾勾连连,彼时年轻的叶绥根本就不懂。或许,朝中有许多官员都懂得。不然,前世参加这场闺学比试的姑娘不会那么少。
    看来,朝官都审慎为上,不愿意在闺学这事上违背皇后娘娘心意呀。
    “不管上意是什么,不管朝中争端如何,那本书我一定要得到!”叶绥暗暗道,再一次坚定了夺魁首之心。
    如果皇后娘娘的赏赐是别的物件,那么她也会像其他人那样明哲保身,但只有有一丝可能是那本《四艺》,她便需要拼尽全力!
    与闺学其他姑娘相比,她七艺技能平平;与邵真相比,她没有上意暗属,但是……她重活了一世,这便是她的底气与倚仗。
    更重要的是,为了那本珍贵的书,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退却!
    现在,她得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成绩平平的邵真,当年是怎么赢得这场比试的?想必贵人们的手笔肯定做得很漂亮,断不会留下任何让人非议之处。
    可惜事情已经过去太多年了,况且她当时没有在闺学里面,只知道最后邵真夺了魁首和皇后娘娘那些赏赐,旁的,便毫无印象了。
    这场闺学比试如何考核、考核些什么,她一概不知道了。或许她过去曾经听说过些许,但她活了那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跌宕起伏,闺学内容已经忘光了。
    无妨无妨,这场闺学比试要到年底才进行,她还有时间仔细思量,总能想出对策的。
    尽管如此宽慰自己,叶绥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起来。夺魁首,压下闺学这么多姑娘,谈何容易?
    与此同时,在长公主府内,长史赵奉正在向长公主郑薇禀告闺学比试一事,末了侍立一旁,等待长公主示意。
    郑薇倚靠着绣花软枕,目光落在手中的书本上,随意问道:“闺学比试……确是坤宁宫传出来的意思?”
    赵奉微弯着腰,恭敬回道:“禀殿下,这的确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碧山君与谢凤池先前应召去了坤宁宫,随后就定下了这场比试,用来选拔魁首。听说,皇后娘娘会有重赏。”
    长公主府在宫中当然安插了许多耳目,赵奉又是人精,这些消息,他很轻易就得到了。
    听到赵奉这么说,郑薇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唇角微提:“比试,重赏……本宫的好皇嫂对京兆闺学还挺关心的。”
    赵奉腰弯了弯,眸光中有丝笑意,语气依旧恭敬:“殿下说的是。京兆闺学的姑娘都十分优秀,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懿德泽被这些姑娘,这是她们的福气。”
    郑薇摆了摆手,似笑非笑道:“好了,本宫知道此事了。你将闺学第三等姑娘的情况送来府中吧,本宫倒想看看,是哪位姑娘有福气得了皇嫂的青眼。”
    赵奉恭敬领命,豆眼闪过一丝讶异。听殿下的意思,是打算插手此事了。过去殿下极少理会京兆闺学的事宜,不想接手修葺濯秀园后,倒有些变了。
    罢了,难得殿下有心理事,他只须照殿下的吩咐去办就是了。京兆闺学姑娘的情况么,当然要尽快呈至殿下面前了。
    京兆闺学的比试,毕竟是姑娘家这么小的范围内,况且还没有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但就在闺学姑娘们为比试努力准备的时候,有一个大消息传了开来,引起了整个京兆的剧烈震动。
    这个消息,叶绥已有所预料。当它真的到来的时候,她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其所引起的动荡。
    第36章 消息露
    九月下旬,在宣正殿的早朝上,京兆府尹秦昉上了一纸奏疏,引起了朝中轩然大波。
    秦昉奏称:京兆府地方狭小、年久失修,府中官员挤在一起处理公务,滋生了不少事端。此等情况持续甚久,府中办公实在有诸多不便,故奏请将京兆府搬迁至阳嘉大街,云云。
    末了,秦昉抬头看着永昭帝,眼中似乎还有水光在闪烁,切切请求道:“恳请皇上准许臣等奏疏,臣愿为大安肝脑涂地,请皇上恩恤,请皇上恩恤!”
    在秦昉之后,京兆少尹徐燕亭等官员也出列附言。此外,门下侍郎顾名璘、尚书右丞范稀声等官员也赞同。
    满朝官员都被这个奏言震住了。一时间,除了附言之声,宣政殿内竟然没有旁的声音。
    直到龙椅上的永昭帝问了一句:“诸卿可有异议?”,众多文武大臣才回过神来。
    京兆府搬迁?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如果京兆府搬迁至阳嘉大街,那么自家在长隆大街置下的产业怎么办?必定会遭遇巨大损失!
    很快,便有官员站了出来反对秦昉的奏疏,道京兆府乃是京兆要地,关系着京兆城的兴衰繁荣,绝不能轻易搬迁,恐招致灾祸,请皇上三思,等等。
    还有生性谨慎的官员,在不清楚上意如何的情况下,只说京兆府搬迁乃朝中大事,需众臣从长计议,搬或者不搬请皇上示下。
    对这些反对之言,秦昉笑了笑,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一起,高声说道:“国朝建立以来,京兆府几度搬迁,为京兆带来了诸多兴盛繁华,为何如今就不能搬呢?恐招致祸害,那也太站不住脚了!”
    说罢,秦昉回头冷冷看了那些反对的官员一眼,毫不客气地道:“以本官看来,诸位大人反对京兆府搬迁,非是为了国朝兴盛,而是为了自己的钱袋子吧?长隆大街的铺子属于哪家,本官可是清楚得很!”
    听到秦昉这么说,不少官员都窒住了话语,气得直翘胡子,眼神死死盯着秦昉。
    秦昉这个莽夫,竟然就在宣政殿说这样的事!就算……就算这话是真的,也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来!在朝为官讲究的是应对迂回,迂回懂不懂?怎么能这么直接打脸呢?
    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秦昉对官员们的各种眼刀当没看见,转过头继续苦着脸奏道:“皇上,自臣接任京兆府以来,就面临着这样的艰难境况,请皇上体恤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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