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将佐一听这么长的对子,都是一脑袋的浆糊。平常让他们听五字联,这些大老粗都是头昏脑胀,这么长的一副对子,都是平生仅见,第一次见了。虽然听不懂,但是一众老粗们却知道拍马屁,青山公所做,就算真的不懂,自己众人也得喝彩,当下一个个的都道:“好对子,青山公真是文采斐然,文曲星君转世啊!”
    徐青山待得军中这么多年,自然也是知道这帮老粗的底细,听得他们喝彩,也只是微微一笑,不置一词。眼睛却盯着肖遥几人,看着众人都是在那冥思苦想,当下也是一抚长须,面上微微带笑。
    其实肖遥这厮前世却还真的听过这个对子,此却是前世清朝乾隆年间,名士孙髯翁为昆明滇池大观楼所题的一副对联,号称天下第一长联、海内长联第一佳作,被后人尊称为联圣。
    著名史学家郭沫若赞道:“长联犹在壁,巨笔信如椽”。只是这世似是而非。看起来像是中国古代明朝一般,但是却连这千古第一长联都冒出来了。
    自己倒是能对,可是却不能太过张扬。如今自己扮演的是一个武夫,如果真的文武全才,被这些人知道去了,那却也是对这暗中调查很是不利啊。
    当下就做冥思苦想状,一会儿抓耳,一会儿挠腮。一会儿就索性不去装了,自己装不会,拿起酒杯,就与同席的杜威喝了起来。徐青山看得那肖遥与杜威兀自喝起酒来,就知道这两人可能对不上,当下也是微微一叹,就看着那吴可道。
    吴可道虽说家学渊源,又兼自己偏好吟诗作对,但是这千古第一长联,也不是那么容易对的上的。当下想了又想,看到肖遥与杜威竟然开始饮酒,显是放弃了。不觉微微一怔,醒过神来,对着徐青山道:“青山公确实文采斐然,本侯甘拜下风了!”说完就端起酒店,自饮了一杯,以示认输。
    徐青山微微了摇了一下头,虽说这次出了这对联,既有考教这几位有儒生气质的武将的才学之意,但也存了解开这对子。毕竟徐青山自号“青山居士”,自诩军中儒帅。这儒在前,帅在后,自然是更多的把自己当成了这儒生了。如果这次对联能被对上,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了。
    可是先是那肖遥这厮,想了不到数息的时间,就自承放弃,竟兀自与那杜威饮酒,把杜威也拖下了水。而这吴可道倒是想的久了,只是毕竟云州候是马上得来的爵位,家教虽然也不乏诗词歌赋,但是更多的确实弓马骑射了!
    当下就剩下那最后一人,武隆伯陈奕。此人是云贵妃的弟弟,又是大儒陈平的后代,一直都是儒生出身。只是这云贵妃入了皇宫,当上贵妃。又生了儿子,受封为长沙王。为了陈门的荣耀能更进一步,只得走上了这从军一道。
    当今天子也是仁慈,不忍陈奕来回奔波吃苦,就让他当了这离家最近的江南大营的主帅。如今戎马倥偬,陈奕却也是从军不下五载。但是每日里也是圣贤之书不离手。只要不是战时,都穿着儒生装扮,以示自己不忘陈门以儒为本之意。
    所以,徐青山这一对,如今也就陈奕可能对的出来了。不要说肖遥,这惫懒小子,如今却是与杜威喝的好不快哉,便是主座的寿星吴可道,也被他劝了几杯酒,好不热闹。
    却说这陈奕在那冥思苦想,看的吴可道三人都尽皆放弃了,自承对不上,也是一阵苦笑。自己身为这大儒陈平之后,偌大的名声。只得好好的去思索了。
    就这么过去了盏茶的时间,徐青山由满怀期待,变成了摇头晃脑,显是对陈奕也自不报希望了。也端起酒杯与一众将佐畅饮,把这对不上对子的苦楚,权当用酒来浇灭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却待这众将都喝了有点高的时候,便是肖遥也有点神志涣散 ,抱着杜威,一个劲儿的劝酒。却听陈奕大叫一声,道:“青山公,小子对了出来了!”
    瞬间,大帐里鸦雀无声,众人都看向那陈奕。便是徐青山与吴可道都满怀希冀的看着陈奕,只见此时陈奕双眼微红,发髻都有些凌乱了,想是在想事情的时候,不注意弄乱的吧。
    肖遥听得这一声大喝,身形一震,看到陈奕这样,却如同见到那废寝忘食工作的科学家一般,当下也是对陈奕起了好感,觉得此人能专注如斯,倒是一名可以结交之人了。
    陈奕兴奋的站了起来,面上带笑的看着徐青山,行了一礼,道:“青山公请听,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何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一席话说完,顾盼自得的看着处于震惊中的肖遥等人。徐青山,杜威,吴可道震惊却是在这细细咀嚼这下联,只觉得意境相合,真个是绝对。
    这肖遥震惊却是这陈奕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把千古第一长联对的一字不差,不说这对不对得上,可也总不能对的分毫不差吧!
    “好!陈将军不愧大儒陈平之后啊!果然是当世少有的才子!”这却是一个小将佐说的,瞧那身打扮,却正好是江南大营的将佐。
    “陈将军文武兼资,属下拜服啊!”这却是一名禁军将佐说的。
    当下各个将佐都是卯着劲儿,一顿马屁如潮。虽然他们还是听不懂下联,但是不妨碍他们会察言观色啊!只见这陈将军下联一处,上面坐的那几位,包括自诩儒帅的徐青山老大人都一脸震惊,这却必须是对的极好的,这时候猛拍一顿马屁,总是错不了的。
    徐青山听得下联,半晌才反应过来,当下摇了摇头,道:“陈将军不愧是这大儒陈平之后,果然尽得大儒真传啊!老夫佩服,权且饮了这杯,聊表将军为老夫解惑之意!”说完端起酒杯,敬了陈奕一下。
    陈奕也不再拿着姿态,拿起酒杯,道:“青山公,我这虽然是对出了,可是这出上联的青山公才是当世高人啊!晚辈只是见步行步,随着青山公走的了!”说完就与徐青山把这杯酒饮了。
    “哎!”饮了这杯酒,只听徐青山叹了口气。吴可道却是心下奇怪,这老儿别人对不出他不高兴,对出了他又不高兴,却待怎的。总不是输不起吧!可是也不至于啊,青山公坐守东海大营这十来年,靠的便是赏罚公平,将士心服口服。当下开口道:“却不知青山公为何叹息?”
    又是自斟自饮了一杯,徐青山缓缓道:“这上联却不是老夫所做!”
    “哦?”吴可道等人听到这儿,也都是暗自好奇,静下下心来,听徐青山讲故事了。
    却见徐青山双眼迷离,像是陷入那回忆一般,缓缓道:“当年老夫年少,曾是这苗疆驻军的一员。奉命镇守那苗疆首府大理城。一日轮休,与三五好友去那滇池大观楼一游。碰到一落魄的南疆书生在那卖字画为生。当下也与众人一起围了过去。看中了一副字画,却也准备掏钱买来。不想那书生却说这字画只卖有缘人,对的上他的对子,才能买他的画。”
    说到这儿,徐青山也自是顿了一下,接着道:“我本是儒生出身,吟诗作对,本是我的最爱。当下也就与他对了起来。他出的对子,我基本上都能对上,唯独这长联,出了之后,我却是苦思良久都不得!那书生却也是不再为难于我,就把那字画送了给我。还说道,什么时候对上了对子,可以再去大观楼找他!”
    这时,徐青山却是面带自嘲,微微笑道:“可叹老夫自诩中原儒帅,天下间被老夫看在眼里的,也就那么寥寥数人。不想却在这南中苗疆,竟然遇到这么一个外族书生,把老夫难住,是以老夫对这事耿耿于怀,一直不再去了那大观楼!今日陈将军帮老夫对出这对子,让老夫了了这心结。只是这匆匆数十载都过去了,大观楼美景,老夫却是好久没有看过了!”
    话说到这儿,便也就完了。徐青山兀自又端起酒杯,自饮了一杯。那吴可道看着徐青山眉目间有点索然,当下道:“青山公既想再观大观楼美景,我等必当奋勇向前,杀到那滇池之下,为青山公观景开路!”
    “我等必当奋勇向前,杀到滇池之下,为青山公观景开路!”一众将佐都是齐声高喊道。
    肖遥却觉得,这青山公眉宇之间的郁结,不像是为了这许多年没有去观看大观楼的景色所致,倒像是对自己这些年,因为当年的一件小事,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而导致的。当下却也不便点破,就一起跟着众将佐,拍起了这青山公的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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