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成婚封王两事并做一事办,大典的热闹庆乐声传至宫外,整一天才消停。典礼完毕,出宫祭先,招摇浩荡叁日结束回宫,娜沐公主却仍和出阁前一样完璧之身。
    成婚之夜,胡之源根本没碰她。
    徐春菱送的合卺酒,胡之源只闻一口便全泼掉,对喜婆婆恶语相向,谁泄露半字,全家丧命。
    “本王又非无能,何须这些多余!”
    轰人走吹灭灯,胡之源假装疲累,和衣床上一滚,故意鼾声大作,连娜沐的盖头都没挑开。
    一切徐春菱皆不知情,皆在听进娜沐耳朵里。
    闹这出给谁看,娜沐想不通,并恼怒至极,只碍于两国和亲重压,她不得不克制住公主脾气,强把委屈吞咽,顶着大红盖头在黑暗中坐到天明。
    直到天色蒙亮,听见胡之源起床,她终于压不住火,扯掉盖头,揪着脖领子拎他站到自己面前。
    “管你愿不愿意,你娶我嫁都已成定局,为两国此后和睦,也请殿下收敛,假装恩爱一点!”
    胡之源正怨恼梦中与小花魁玩乐没够便尿憋醒,起床气尚浓,骤然被正妃质问,刚想发火,一见她那张脸,气登时堵在半路,怎么也发不出来。
    传闻不假,甚至不足,这位草原明珠容貌之惊艳可谓一骑绝尘,暄帝后宫美眷摞一块不及她七分。
    艳,且野!
    看她钗环整齐,应是干坐整夜,熬了通宵竟还有这等精神头,在女子以柔弱娇俏清丽为美的大岳,罕见她这种至狂至盛的蓬勃。
    再美再稀罕,也不对胡之源口味,他只怀念蝶园那块硬得硌牙的甜糖,至少眼下他是没胃口啃这块北戎香烤羊。
    他轻轻笑笑,“恩爱是么,那请正妃先好好补一觉,今日你要受我两位侧妃拜礼,可不好让她们看见北戎第一绝色挂对乌青眼圈。”
    被如此奚落,若在北戎,娜沐早一马鞭挥下去,怎奈时移世易,寄人篱下,她再气也只能忍着。但她仍很不客气一推搡,把胡之源甩到一旁,自己鞋子一蹬,四仰八叉躺到床上,被子一盖,不再理他。
    不理正好,胡之源巴不得呢。他伸伸懒腰,准备解了内急后去侧妃屋里再补补觉,出门前听见床上冷冷飞出句话。
    “不是就你有脾气,不是就你不愿和亲。”
    胡之源怔在门口,胸中一绞。
    不愿和亲,他抗拒过,逃过,最终无奈回宫接受事实,可他仍在大岳,仍在自己的月鹿宫。睁眼是他熟悉的草木亭台,闭眼睡在大岳棉花做的被子里,喝大岳的水与酒,吃大岳的米与肉,而娜沐非也。
    北戎的一切再与她无关,又与她息息相关。从小长大的家她再也回不去了,却要为她的家、她的子民,与陌生的、曾是敌国的皇子做结发夫妇。
    胡之源有点替她难过,有点而已,谁让她是大可汗的女儿,北戎的公主,为国付出,应该的。世人只见荣华,哪会体谅皇家后嗣心中苦闷。
    那点怜悯还是让胡之源折回去,细心去卸娜沐发饰,反被她打开手。
    不让碰拉倒!
    胡之源拂袖离开去找侧妃,被叁推四阻挡在门外。小禄说,他刚大婚,侧妃们不敢让他进门,怕被人传不敬和争宠。
    偌大月鹿宫,竟找不到能安生打盹的一隅。
    胡之源缩在书房藤榻上,无比想念睡在凤儿房里的日子。那窗边小榻窄窄的,蓝底粉花被子软软的,小美人凶巴巴的,可就是让人如此回味惦记。
    那条小被子,是否已新人宠幸?
    猫早该生了,她可否给他留一只?
    留了又能怎样,他能不能再见到她还是未知。
    两国和亲的热闹过去,城中北戎人开的羊肉汤馆开业大吉。公子带凤儿去大快朵颐,给润娘带回一盅来,进门却见有客在,还是位女客,程言辉的正室大娘。
    她打量凤儿一眼,淡淡对润娘说:“这孩子长这么大了,我上次见她,她还被老爷抱着吃糖葫芦。”
    那次尴尬凤儿没忘,客气应声后退下,躲在门外偷听。
    程大夫人识破那封家书是润娘伪造。
    “你应是不知,老爷做家书有个习惯。”
    润娘自以为了解程言辉的一切,被她一敲打,自然不解追问。
    原是程言辉做家书,会在落款处故意甩上一滴墨,旁人见了只以为无意落上的,唯有程大夫人和儿子知晓是他故意为之,以此证明家书是他亲手所写。
    不知他有此习惯的润娘,即便把他字迹模仿得真假难辨,也瞒不过程大夫人的眼睛。
    “你如实告诉我,他是不是出事了?程府家大业大,事宜繁杂,你让我心里有数,我才好妥善安排,让他安心。”
    润娘明白这“安心”有两层意思。
    事已至此,润娘不想再瞒。程言辉已人间蒸发,他的家人和家业,她也该为其思虑,才对得起他十几年来的付出和照拂,不枉二人恩爱一场。
    她拿出那方布料,程大夫人瞬间认出源头,没吭一声,亦没落泪,仅微抖着手接过去,颤声问润娘上面的横竖圈点是什么。
    润娘猜她这般冷静,只是不肯在自己面前丢架子,硬端硬撑,心怕是早翻个儿了。
    “这是我俩的暗语。”
    两位妇人猜测一致,都认定程言辉境况不堪设想,也都无计可施。
    “程夫人有何打算?”
    润娘并不期待会有回答。
    “暂且封锁消息,先把家业全牢牢摁在手里,不让有异心的亲眷趁火打劫,再寻恰当时机把权柄移交给他择准的儿子,由他继承。”
    程大夫人的坦诚超出她意料。
    起身告辞前,程大夫人对润娘说:“假设他还活着,既能联系上你,说不定还能再联系你。我不会放弃继续找他,想必你也不会。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请你把我的打算传递给他,若他能收到,即便他人回不来,知家中安好,也能少份担忧。”
    润娘没理由拒绝。
    凤儿及时溜走,没让程大夫人发觉,千头万绪脑中凌乱,亦有感慨。
    若无程言辉,深闺大宅人妇和妓馆卖笑花娘本无任何交集,有个程言辉,她们便水火不容,也因程言辉,二人又能和气共商大事。
    爱人之心,真是诡力呢。
    她正长吁短叹着瞎踱步,玉玫蹿出来拉起她往楼下跑,她险些摔跟头,甩开玉玫问她发什么疯。
    “方神医回来了,正在楼下!”
    凤儿闻之,小腿紧着捣腾奔到欢喜厅,见方晋果真在,正和公子对话。
    他音容笑貌依旧如昨,可公子紧锁着眉头,一旁的锦哥儿也一样。
    管不了那么多,凤儿直冲到方晋面前,大声喊道:“叔叔你回来啦!”
    方晋愣得夸张,盯了她片晌后,茫然地问公子:“这小美人谁啊?我才走多久,你园子就又收新极品了?”
    【预告】次回!遗忘4
    爱而不得,不如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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