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深,新城河上喧嚣热闹,对画舫上的男男女女来说,夜生活刚刚开始。
    迎春阁,王翠红的阁楼上,刚刚经历过一番激情的男女在绣床上相拥而卧,张承北心情大好,憋了这么多天,今天总算释放舒坦了。
    张承北就好这一口,喜欢这种刺激,想着身下的女人是有夫之妇,他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这种病态的心理,今天在王翠红这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三老爷,几年不见了,你的神勇更胜往昔哦!”王翠红咯咯笑着,继续撩拨着张承北兴奋的神经。
    张承北“啪”一巴掌拍在女人的身上,道:“你也不错,那股骚劲儿更足了,爷今天真舒坦呢!”
    一对男女窝在床上说着话儿,两人说的话是越来越露骨,越来越肆无忌惮,张承北不过是图个乐而已,可是王翠红却是别有心机。
    张家乃扬州第一家,张家大腿上拔一根毛下来,都比寻常人家的腰还粗。
    张承北是张家三老爷的身份,难得张承北对她王翠红还感兴趣,如果王翠红能够傍上张承北这棵大树,那她下半辈子的日子还用愁么?
    现在王翠红在画舫上厮混,挣钱是没问题,可是毕竟不够体面,上不得台面。如果能搭上张承北的关系,王翠红便可以做正规的生意去,手上有银子也可以置办土地,修庄子,可以做到名副其实的富甲一方呢!
    所以,王翠红百般逢迎,一时房间里更是浓情蜜意了,张承北则是大为开怀,一男一女,只差是蜜里调油一般。
    就在两人打得火热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婆子的惊呼之声,又隐隐听到小厮道:
    “三爷,妈妈真的不在呢!我马上去帮您找去,找到了回头我让她马上来见您!”
    “操你x的,都给我滚蛋!老子今天要杀人!”一声断喝在外面响起,屋里王妈妈脸色一变,道:
    “哎呦,三老爷,您快躲一躲,这个杀千刀的又来惹事儿了,快,快,躲后面……”
    王翠红心神慌张,张承北也有些懵,他只以为是王翠红的丈夫回来了,内心竟然还有些兴奋。
    画舫之上房间都不大,王翠红住的这小阁楼更是紧促,所谓后面也只有一道红帘子,帘子里面罩的是马桶,狭窄得很,哪里能藏得住人?
    张承北人还没藏好,阁楼的门便被人一脚踹开,门口进来一凶神恶煞的汉子,这汉子后面,跟着一帮短褂打扮的泼皮,来势汹汹,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王妈妈久闯江湖之人,看到这一幕便觉得不妙,忙道:“三爷,您这是干什么?哎呦,你就算是要找我,也不用带这么多弟兄呢!”
    凶狠汉子冷哼一声,勃然道:“他妈的,小白脸,巴掌大块地方能藏得住么?顾头不顾腚的小雀儿,敢动我的女人,真他妈是找死,给我打!”
    凶狠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新城河上有名的泼皮宋三杠,道上人称宋三爷,这家伙专干没本的买卖,讹诈哄骗本事厉害得很。
    在他看来,王翠红是他的相好,王翠红找了一个小白脸,这打他宋三爷的脸,在江湖上混的人,脸面是第一位的,他宋三杠连自己的姘头都守不住,那会让兄弟们笑话的呢!
    宋三杠一声喝,身后的一帮泼皮一个个像是饿狼一般扑上去,也不看人,冲着那红色帘子,便是一通乱棍乱棒。
    张承北躲在红帘子后面,哪里想过会遭这等无妄之灾,一通乱棍打下来,只打得他哭爹喊娘,他想着把帘子掀开,可是手脚都被棍子打得抬不起来了,哪里有能力掀开帘子?
    王翠红已经吓傻了,她哭丧着脸道:“别打了,三爷,再打要出人命了!三爷,求你别打了,打死了人您脱不了干系呢!”
    宋三杠一听王翠红这话,心中更是火冒三丈,什么狗屁脱不了干系,他宋三杠又不是没杀过人,一个小白脸杀了就杀了,大不了回头交个把兄弟出去抵命,算个什么狗屁?
    一念及此,他更不顾忌了,喝道:“打,给我往死你打!打死了算我的!”
    下面的一帮泼皮本就是好事的人,他们跟着宋三爷混都想着好好表现呢,三爷让往死里打,他们还客气什么?
    当即一个个抄着家伙便对着红帘子狠揍,张承北不过是被酒色掏空的花花公子而已,平常身体就虚,哪里经得住这等棍棒?
    刚开始他还惨叫哀嚎,后面直接被打得背过气去,眼瞅着是打死了。
    “杀人了,杀人了!”王翠红吓得脸都白了,万般无奈,她只能扯着脖子大喊,听她声音凄然,高亢,整个十字街都能听到,一时全场大乱……
    十字街,复盛书坊二楼,张敬跳着脚哈哈大笑,道:“铮哥儿,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再笑我肚子的筋儿就要断了。你够损,太损了,你这一招真是神来之笔,我服了!真服了!”
    这个时候,画舫上已经乱成一团了,嫖客们,姑娘们,纷纷挤着下船,而县衙的韦典史则率领众多衙役上了船,一时,尖叫声,吆喝声,吼叫声,打斗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真的是十分热闹。
    “敬二哥,让你早点报官你不信我,这一下你三叔可吃大亏了,嘿,牡丹花下死,要做风流鬼了呢!”陆铮悠悠的道。
    张敬“呸”了一声,道:“什么狗屁牡丹,那王妈妈老得要掉渣了,也就三叔有那重口味,我想到那个女人,真是浑身恶寒,为这么一个女人倘若真丢了命,那只能说他是活该!”
    看张敬那样子,丝毫没有同情张承北的意思,由此看出,张承北在张家早就被人记恨了呢!
    张承北不过就读了几句书,在家里地位却比张敬要高不知多少,倘若这家伙真是个楷模也就罢了,偏偏这家伙还是个变态,他的所作所为,像张敬这种斗鸡走马的公子哥儿都看不下去呢。
    更让张敬感到糟心的是张承北竟然看上了他的媳妇儿,这等不顾伦常,道德沦丧的家伙,张敬哪里会对他有丝毫怜悯?
    都是一家人,张承北可是张敬的亲三叔,现在关系闹到这个程度,中间固然有陆铮使坏的因素,张承北自身的问题绝对是主要的。
    “好了,敬二哥,今天这事儿到此为止了,你要记住,这件事你我从来就不知道,也没有参与其中,就算捅破了天,跟你我都是没有关系的!”陆铮淡淡的道。
    张敬神色渐渐变得严肃,点头道:“我知道,可是梁德才那边……”
    陆铮冷哼一声,道:“这事儿东窗事发,他第一个吓破胆,不用你去找他,他自己就会来找你呢!”
    张敬神色变得凝重,道:“这梁德才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要找我,我怎么办?如果保不住他,这件事背后的原委必然会被捅出去。”
    陆铮嘴角微微一翘,冷笑一声:“你带他过来见我就行了,其他的事儿你就不用再去操心……”
    ……
    张家,夜还不是很深,老太太今天请客,院子里热闹得很。
    后宅的女眷,太太们、奶奶们,还有姑娘们都聚在了一起,吃饭是个由头,关键是都要听老太太训话呢!
    最近家里的事儿很多,二太太苏夫人搅得后宅不安宁,这个苏夫人,仗着自己婆家有点背景,竟然连老太太都敢顶撞,当自己是后宅之主了呢!
    她这么肆意妄为,结果自然会很悲哀,老太太稍微动一动,她就吃不消了,如果不是老太太看二老爷的面子,苏夫人恐怕更惨呢!
    “老祖宗,您可不能再吃酒了,您的身子骨儿要紧!您给我们交代的事儿,我们都铭记在心,后宅这一摊子事儿,您不给我们把关掌舵,我们哪里能管得好?”花寒筠扶着老太太,言辞之间十分的关切。
    老太太手握拐杖,十分欣慰的一笑,道:“花姐儿,你就别给我老婆子戴高帽了,我老了,以后就只管我院子里的这些花花草草了,这么大的张家,你们年轻人去管就是了。
    有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婆子自己这一辈的事儿尚且没管好,不能尽善尽美,哪里还能管得了你们年轻一辈的事儿呢?”
    张母和花寒筠一唱一和,惹得周围的人又是一通马屁拍过来,苏夫人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花寒筠,肠子都悔青了。
    她现在才知道,在张家老太太的话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那可是一门大学问,她吃亏的地方就在于把老太太所有的话都当真了。
    老太太说什么年轻人的事儿她不管,其实就是天大的谎言,苏夫人就是没摸清这中间的门道,处处被花寒筠暗算,到现在彻底失势,已然完全没有之前的风采了。
    花寒筠会哄老太太开心,院子里的气氛便愈发的融洽,一众女眷吃着酒,其乐融融。
    就在众人兴致最高的时候,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大管家崔大,还有二管家梁实的叫声,院子里的气氛不由得一滞。
    随即,梁实便急匆匆的跑进来,看他的模样,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如丧考妣,大声道:“老祖宗,不好了,不好了,三老爷在新城河画舫上被人打得快没气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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