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理防线正在缓慢崩塌,我自己能感觉到这种奇妙的变化。在他一次次重复,以及灌输这种思想给我时,我问自己,真的还能固似磐石般坚定吗?
    答案是,并没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曾经一个个熟络以及被肯定的人,优点被锋利的刀子一点点剜去,漂亮光鲜的外表突然变得血糊糊的,不忍直视。
    “拿盘子来。”商临摊手向我。
    我木纳了一会,弯腰拿出个白瓷盘子供商临装菜。
    “行了,出去,我来。”商临三次断句,慢到让我有点不舒服。
    我没再理他,暗自白他一眼从厨房里出去,一想到许牧深和江辞云在楼上,我蹭蹭蹭地跑上去。
    许牧深坐在婴儿床边,手指轻轻拨弄着小彦的脸,江辞云则赤着脚站在窗口,像是在看风景。
    许牧深看我一眼,然后就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像是当我根本没存在。
    “可以吃饭了?”江辞云问。
    “他在做。”
    江辞云点头,然后突然间没了声音,很奇怪的沉默仿佛把我们三个人同时推入了冰窟。
    “唐颖,我律所不开了。”许牧深慢慢站起来。
    我心惊了一瞬。
    江辞云走过来,对我说:“阿深会进云深,他老头也一直希望他从商。”
    我又心惊了一下瞬。
    一切都按照商临的计划在走,每一个人仿佛都逃不过命运的浪潮。它推送的真的会是一个既定的结果吗?我不忍去想江辞云会不会真的和商临说的那样离开我,他会对我无情吗?他那么爱我,对我那么好。
    “都不吃饭是吗?”像鬼一样的声音飘了进来。
    商临站在门口:“吃饭。”
    他很快就转身离开,他们先下的楼,我给小彦喂了一次奶粉,换下了潮乎乎的尿布,一直等她睡了才下楼。
    他们已经开动了,江辞云旁边有个碗,里面分着干净的饭菜,不用想也知道是他特地给我留的。
    许牧深和江辞云喝酒,酒杯里有浸着杨梅,醇厚的酒香我隔几米都能闻得到,很香。
    我拉开江辞云身边的椅子坐下,对面坐着许牧深,商临在我左侧,一个独立的位置上。
    江辞云摸了摸给我盛菜的碗,随后说:“还没凉,快吃。”
    我与他柔和的目光相撞,他嘴角浅勾着,如是一个深爱着我的丈夫。可事实上,每次他暴躁骂我的时候我会觉得更真实。
    我愣了几秒,他伸手推我的头:“傻看什么?动筷子!”
    我被他逗笑了,拿起筷子就随便往个碗里戳去。
    突然有个东西飞我碗里,商临丢的,他说:“大肠,装粪的。”
    我讨厌吃猪大肠,但商临和江辞云好像都喜欢吃,商临应该是故意的,我胃里顿时就一阵恶心,连带原本江辞云给我盛的那些菜都好像染上了屎味儿。
    江辞云知道我不爱那玩意,见我真恶心了,他也发了火,冲商临骂道:“你妈的别太过分了!”
    “我们一个妈。哦,对了,她不疼你。”商临也喝了口杨梅酒。
    寥寥几个字组成的话,又一次戳向江辞云的痛处,毫无预兆的,他手里的筷子冲商临飞去,筷子尖好像戳到了商临的眼睛,很快就有血冒出来。
    我吓坏了。
    商临却只是拿手捂住,自己离开饭桌,走出门去。
    我像是用了一整个世纪的时间才转头看向了我身侧的男人。
    其实,江辞云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刚刚还紧皱的眉头缓慢地舒展开来,仿佛之前一切都没有发生。
    “阿深,喝酒。”江辞云低低地说。
    情人餐桌容不下三个人,暗自怀揣着心事的我们又将何去何从,今天在一块吃饭,明天呢,后天呢,后天的后天又会是什么。
    许牧深举杯,眼光轻轻带过了我:“喝酒。”
    这一晚,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我不知道是被猪大肠恶心到了,还是因为天气急变又洗了水温不热的澡的关系,凌晨三点的时候我一会冷一会热,头疼得像是要炸开。
    小彦的哭声让江辞云从梦中惊醒,他伺候完孩子才发觉了我的不对劲。
    我头疼得不想说话,到了一张嘴就疼痛的地步,他问了我好几次怎么了,我都没说,后来他托起了我的腰,大手摸到我额头,全是汗。
    “难受?”他问。
    这会我的身子是冷的,很冷。
    我看着他,然后闭上眼睛,再睁开。
    我忍痛说了句:“头疼,我好冷。”说话我就哭了,是痛哭的。
    江辞云立刻给我倒水,喂我吃药,完了之后他人也精神了,把我抱在怀里,抱得很紧,问:“还冷吗?”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
    他搂得更紧了,时不时还在搓着我的手臂,隔一段时间就会问我好些了没。
    他说要连夜送我去医院,我摇头,又很勉强地说了句:“不想动。”
    “我叫医生来。”
    我身子一松,他圈住我的手松开了,这种抽离感让我觉得很害怕,我猛得抓住他的胳膊,摇头。
    “好,不叫。我抱你。”江辞云钻进了被窝,被子被他拉过了头顶,卧室里的等开着,一个很小的透气口把光线放了进来。
    我看着他的脸一点都没有变,唯独多了一点点浅浅的胡渣,很细很细,不那么近看不出来。
    他的嘴唇轻轻碰上我的,然后移开说:“要是受不了一定要和老子说。”
    我鼻腔里钻出很微弱地气流,嗯了一声。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我原本发寒的身体渐渐转热,不对,应该是烫,江辞云抖开了被子,低头说:“还是去医院吧,肯定受凉得不轻。看看你,和只麻雀一样,身体素质太差了。”
    他瞪着我凶,可明明上回身体素质好的他是先发烧的,这会我实在没什么力气和他争辩,脑袋很艰难地移到他结实的小腹上,使坏般摸上了他最骄傲的地方。
    “操,想死啊。”他抓住我的手往边上丢。
    我眼睁睁看着毛毛虫变成了大尾巴,想笑,可笑了又头疼。
    “颖颖,你怎么这么坏?啊?”江辞云的声音中杂上了明显的笑意,因为被他丢开的那只手又放回了原位。
    “你……你才坏,用筷子……用筷子往人眼上飞,不知道他瞎了没。”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把话说完整,可说完之后我被自己的话戳中笑点。商临受伤的是总被刘海遮住的那只眼睛,要是不知道的人也会以为他那只眼失明了吧?可不得不说,商临的眼睛比江辞云的长得还好看,可惜眼神太吓人了。
    江辞云再度不动声色地把我的手从他身上拿开,这次干脆轻轻握在了手机,轻易捉住。
    他低着头,而我,看着倒过来的五官。
    “有时候我很希望他翘辫子了。”江辞云淡淡地说。
    我的心却是一抖。
    因为听上去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
    然后他笑了。
    江辞云的笑总是那么勾人,哪怕他勾一勾唇角也总让我觉得惊心动魄。
    “没有他,江辞云一定是很棒的男性。”他一字一顿地说。
    时不时的自夸是他的特色。我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太阳穴的神经像被锯子给猛烈的锯了下,疼得想闪泪光。
    他可能也是看出我难受了,眉头轻轻一皱:“头疼就少说话,好好躺着,大半夜老子不睡觉伺候你,你他妈别犯贱。”
    真难听。
    可我听习惯了。
    江辞云的粗话从来只对熟悉的人说,在商场上他还是个霸气十足且懂得逢场作戏的商人。
    我笑着看他,一时忘记了所有不好的事情。
    他很快温柔了下来,手指轻轻拨我的头发,挺痒的。
    暴躁难听的糙话过后,他长长叹息,又补了句:“颖颖,照顾你的时候其实我很高兴。”
    这傻逼劲,怪让人感动的。
    这次我真想掉眼泪了,不是因为头疼,只是眼泪还没滚出来,就被他的手指就扫平了。
    他说:“颖颖,这一路走来其实我们的日子过的一点都不简单。登记的时候我说,我向往简单的爱情。”他吸气:“骑自行车,散步,还有放烟花那种小孩子的玩意儿,老子都没为你做过。等你这次病好了,我们把没来得及做的事情都做完。”
    我忽然忘记了疼痛,猛一下窜起来,我有个很不好的预感,大概江辞云心惊澄明,也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所以他怕会出什么意外才突然要带我去做那种幼稚得要死的事吗?
    他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疼了?装病?”
    我说:“江辞云,我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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