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带了寒气袭来,皇帝不禁皱起眉头,转身上轿。
    这天丽夫人来到玉梨坊。只见桃子正在和一个尖酸的丫头纷争。那丫头说道:“你算什么郡主也敢支使我?”
    “我要让你做事需要非得是郡主不可?陛下派我来做你们的管事,你不听我的不要紧,只是这话传到陛下耳朵里便是抗旨不尊,任凭你是什么人,有什么后台,都是死罪。你如今有本事羞辱我就应该知道,我一个有郡主之名的人尚且如此,你什么都不是,又有什么能耐在这里嚣张招摇!”桃子一番话羞得那小婢女抬不起头来。
    丽夫人拍手叫好:“说得好。”又对那一班歌女伶人说道,“玉梨坊是该好好树树规矩,再有半个月就是正月十五,嘉熙贵妃说了,倘若再如新年那般模样,便索性将那些不中用的都卖到外头去,省得心烦。”
    桃子眨眨眼,笑着说道:“丽姐姐怎么来了?”
    “没什么,来看看你。”
    桃子请丽夫人屋里坐,说道:“听说如嫔怀了龙种。”
    “是。”
    “说起来,如嫔比姐姐入宫晚。”想了想又说,“不过这种事也不在入宫早晚。”
    丽夫人苦笑:“是啊,她身份高贵,又有皇后这个后台,虽然和我一同入宫可是已经是嫔位了,我哪里比得了。”
    “可是,据我所知,她的恩宠也并不比姐姐多许多。”
    “你哪里知道这些。”丽夫人说道,“面上看陛下来我这里的次数也不少,可是多半是白天来,有时候来用了晚膳不多久又走了,哪里会有龙种。”
    “不是陛下去就会有吗?”桃子眨眨眼有些不解,“为什么非得要到半夜呢?”
    “那……咳,你一个姑娘家,哪里懂这个。”
    “那你就和我说说呗,你不说明白我怎么能帮你呢?”
    “你帮我?你为什么帮我?”
    “这还用问吗?丽姐姐不是桃子的好姐妹吗?而是你帮了我这么多,让我在新年宫宴上出尽了风头,又有了好差事,还有了自己的住处,这都多亏了姐姐你啊。”
    “这,都是应该的。”丽夫人不禁竟有些自责,这丫头是有点好歹不分,傻得可怜。
    “是啊,正因为姐姐把我当自己人所以觉得这是应该的,所以桃子帮你也是应该的。”桃子眨眨眼,一脸赤诚的模样。
    丽夫人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和你说一说。”丽夫人附耳对桃子细细道来。
    桃子自负是个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人,可是在丽夫人精彩细致地描绘下还是难得的羞红了脸,半晌干咳两下说道:“好,好吧。反正就是想办法让陛下那啥,那啥呗。”
    “嗯……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可是你长得又不丑,这应该不难啊。”
    “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丽夫人说道,“咱们陛下是个多疑的人,我又是嘉熙贵妃的陪嫁,所以说陛下他对我总是有些……”
    桃子眼珠转了转,她突然仿佛有些领悟,沉吟片刻说道:“倘若陛下不知道你是谁呢?”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桃子嘻嘻一笑,“不是再有半个月就是上元节了吗,我又恰好在这样一个风水宝地,我听说每年上元节各个宫里都要向陛下献礼,我们玉梨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司珍房的东西体面,倒不如送他个美人,丽姐姐觉得意下如何。”
    丽夫人已经笑得如桃似李,说道:“有劳妹妹。”
    月色蒙胧灯火喧,星光闪烁映兰轩。天台午夜莲花宴,楼宇春光桃李园。这般辉煌的盛景,桃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如今看尽了花团锦簇只觉得黯然无味,尚不如当年在别离居躺着晒太阳的半片屋檐,更不如当年在清江畔看着她师父垂钓的光秃树。原来这流光溢彩也不过如此,乏味极了。
    丽夫人隔着帘笼冲她眨眼,桃子报之一笑,言下之意,万事俱备,尽管放心。
    天色渐晚,群臣毕至,桃子看看天色,向身边的丫头吩咐一声,数百盏灯熄灭了十之八九。众人大吃一惊,皇上亦问左右:“为何熄灯?”
    太监说道:“是玉梨坊影仪郡主的安排。”
    “影仪郡主,这是何意?”皇上问道。
    “平常的灯想必大家也都赏腻了,今日有个世间独一无二的灯给陛下欣赏。”桃子一弹指,丝竹声起,琴声滔滔绵绵不绝,而后箫声渐起如丝如缕,宛若海上明月共潮而生。十二个身穿水碧色锦衣的少女手提宫灯踏着锣鼓声走上台来,时而拼成一个“吉”时而拼成一个“福”,不多时箫声渐止,随之而起的是清越的铃声,纱帘中透出一个曼妙的身影,只能看到身影却看不清面容,影影绰绰,恍若隔世飞天,随着铃声起舞,铃声越急,舞得越急,那女子手上,脚上,头上全举着灯,不一会儿五体之中有四体皆举着灯,只有一只脚在地上旋转,铃声越响转的越快,越转越快,越转越急,渐渐地锣鼓齐鸣,那女子转得像一只陀螺,又一会儿,十二名女子全举着灯团团得飞转起来,锣鼓喧天,声震霄汉,突然十二名女子各执纱帘的一角,一同扯动纱帘,纱帘脱落,霎时间光芒乍现,万丈光明。那女子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有人一声惊呼:“呀!那不是丽夫人吗!”
    “还真是。”如嫔皱着眉头说道。
    “她竟有这番本事。”皇后笑道,“可惜了,若新年宫宴时她如今日这般,便轮不到影仪郡主掌管玉梨坊了,是不是陛下?”皇后说着看了皇上一眼,可皇上却置若罔闻,专心致志地看着舞台上飞旋的丽夫人。
    “陛下的魂魄都要被丽夫人勾去了。”嘉熙贵妃嗤笑道。
    此时,皇上方点点头说道:“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
    丽夫人一曲舞罢,香汗淋漓,见皇上如此知道自己成功了,只是他说得那些话自己听不懂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眼底留风得笑,半晌见皇上也只是冲着她愣,终于看看高高的舞台忍不住开口:“陛下,臣妾下不去,扶臣妾一把可好。”
    皇上微微一笑,竟直接打横将她抱下来,又说道:“在朕身边为丽夫人设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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