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地自容地垂下头:“我的宫人还好么?”
    “寡人没动任何人。”
    出息了。
    景辛抬起头,忽然面容严肃,也极认真地望进他眸底。
    “我可以跟你回去,但必须是我心甘情愿的,不然你可以杀了我,反正也许我还可以重新投胎到上辈子呢。”
    戚慎面庞闪过一瞬恼意,答应道:“如何让你心甘情愿?”
    “你是天子,所有人都以你为尊,你拥有天下拥有臣民,可我自异国他乡来到你身边,我只有你。你不能对我强势,不能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如今我惹你动怒了,你还想让我做你的王后么?”
    戚慎颔首:“寡人是动怒了,但王后之位,寡人只想给你。”
    “既是王后,便当是发妻。你没有与我行过婚礼,我们不曾拜过天地,也没有誓约,你得昭告天下迎娶我,祭告宗庙,让我入你戚氏的族谱。”
    戚慎沉声答应。
    他从前想给她后位时的确不曾想过要举办婚礼,他不喜欢祭告祖宗,更不爱繁琐的大典。他目无祖先,藐视天地。可这天地之间,他眼里已有她一人,她若想要,他甘愿给。
    “我要求过分,想要你废黜后宫,只想你有我一个妻子,也想要你颁布新法律,让发妻拥有可以和离的权力。”
    “和离?”
    “是,不是休书,而是二人间若有感情破裂,女子可以选择和离,而非被夫家休弃。这些于你而言的确过分,你可以不答应……”
    “寡人答应,但寡人不会跟你感情破裂,不会同你和离。”
    景辛有些诧异,冷着脸:“这么快?大梁可不曾有和离这一条,你不怕朝臣反对?而且你后宫只有我一个人,不觉得这天子当得有点亏了?”
    戚慎失笑,却很认真地回答她:“父王后宫妃嫔与世妇无数,母后魔怔,皆因这些而起。秦邦拥有几十姬妾,置姨母不顾,才致姨母白绫加身。寡人童年苦不堪言,不愿孩儿重蹈覆辙,寡人想给孩儿一个愉快的童年。当然,寡人也喜欢你。景心,娶你为发妻是寡人心之甘愿,至于新律法朝臣反对,唔,如常砍些脑袋,便无人再敢反对。”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你不能再做暴君!不能再随便砍人脑袋!你要当个明君!否则甜宝以后会学你的!”
    戚慎勾起唇角:“唔,知道。”
    “我很严肃的!”
    “那寡人也严肃地告诉你,嗜杀或有上瘾,你必须时刻陪在寡人身边阻止这一切,你不在,寡人见谁杀谁。”
    景辛:“……”
    “还有什么条件?”
    “夫妻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今后你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能像上次那般将我当成棋子,把我蒙在鼓里,你必须告诉我。”
    戚慎颔首。
    景辛靠进摇椅中,闭上眼睛。
    戚慎:“寡人都已答应,那此刻收拾你的物什,回宫吧。”
    “我还没说我要回宫,既然想做我丈夫,那你得先像个普通人一样跟我培养感情,至少培养一下你尊重我的习惯。而且你以为成婚就是几句话就能谈妥的事?想多了吧你。”
    戚慎眉心一拧,耐着性子问:“不曾听懂,你想如何?”
    “我希望你把自己只当成戚慎,不能用天子的权势欺压我,不能随便动我。既是学着如何尊重,便该礼貌待人,你我都是平等的个体。希望你仔细考虑我说的话,我不会再逃,你也要做到用心待我。简单点说就是你要向我求婚,直到我答应为止,我现在不想回去,两日后我还要去东街施粥呢。”
    她这番话已经挑明了,她想要考察他做不做得到她理想丈夫的要求。
    戚慎沉思许久:“寡人不懂求婚,你之前说的十里红妆是你喜欢的?”
    她什么时候说过十里红妆了?
    哦哦,在沈清月出现时。
    景辛摇头:“不是,求婚是要用心去领悟的,既然我们要一起生活一辈子,你不希望两个人把问题都磨合掉么?”
    “寡人都可答应你。”
    “那你现在起就不要自称寡人。”
    戚慎微微一顿:“嗯,我可以做到。”
    心砰然跳快,不得不承认戚慎在称“我”时有股难以言说的温柔。景辛没有任性,顿了下还是道:“你是天子,若你国事忙我不会强求你留下,你可以先回宫,等你忙完国事再考虑我们的事。”
    “朝中已安排周全,如今我只是戚慎。”
    景辛回屋去卸妆,不多时,雨珠也被送回来了。
    雨珠站在门口,很怵戚慎,见到他忙行跪礼。
    景辛:“起来吧,王上说他想过几日平凡日子。”
    戚慎睨了眼雨珠:“交代项焉,安排晚膳。”
    景辛:“项焉是谁?”
    戚慎反应过来:“那我不使唤禁卫。寡人……我还不曾吃过午膳,想早一刻吃晚膳。”
    景辛:“哦,我也有点饿了,男朋友就给女朋友做点吃的吧。”
    戚慎:??
    “厨房有柴火,雨珠,你去教教戚兄。”
    戚慎还是迷惑的。
    让他做饭?
    君子远庖厨,他何曾会做饭!
    他眯起眸子,雨珠正教他认识柴米油盐,也战战兢兢告诉他何时放油,如何炒菜。
    戚慎脸色阴冷,呵,她不曾要他赏赐奇珍异宝,而是要他做这些要命的事情,还真符合她性子。
    戚慎站在厨房檐下扬声喊来项焉。
    项焉呈上自宫中带过来的青椒:“王上,暗卫已在娘娘身边守护,四周百姓已迁顿安置,此处十分安全。”
    戚慎一言不发,他的佩剑给了项焉拿,他从项焉背后拔出佩剑,转身随便冲洗了下手上这把青椒,就着手中这把剑在案板上剁碎。
    椒屑四溅,落得到处都是。
    项焉愕然望着眼前的天子,那宝剑何曾剁过青椒,天子何曾这般温柔。来时还在大王子摇床前许诺“寡人明日便将你娘亲带到你身前”,眼下这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
    ……
    景辛这顿早早的晚膳便只有两个菜。
    爆炒青椒碎,水煮牛肉。
    她是故意为难戚慎的,不想他真的亲自下厨房去做菜了!
    这是什么温柔直男啊!
    他龙袍沾了灰,宽袖上的金丝龙纹也被烧糊。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想起那些自己挺着大肚子独自熬过的夜晚,她才心安理得了些。
    辣椒早就想吃了,她捧起碗狼吞虎咽扒饭,即便这道青椒他只放了些盐,她也觉得是来大梁吃过最好吃的美味!舌尖窜起的辣好像提醒她终于活过来了。
    但她见戚慎没怎么动那盘水煮牛肉。
    “你怎么不吃?”
    戚慎面露难色,没有回她。
    景辛夹起一片肉,吃完才知是糖水煮牛肉,没放油也没放任何佐料,连腥味都不曾去除,如何能好吃。
    他每日都是二十几道菜,这些自然吃不惯。
    景辛没有过分到为难他,吃饱后道:“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吃。”
    他换了一袭月色长衫,景辛穿着月色长裙,头戴帷帽。
    两人乘坐马车来到轩香楼,景辛为戚慎点了许多菜,大部分都是甜味。
    菜上齐后,项焉照例要先试吃,戚慎抬手制止他。
    景辛还不至于到丧失脑子的地步,还是叫来项焉依次试菜。
    这顿饭吃完,戚慎牵起她手走出食肆,身后却有小二追来。
    小二见戚慎长相与气质也该是个大人物,怵他浑身的冷厉,陪着笑脸道:“客官,您还没给银子呢,可是忘了……”
    戚慎看了眼景辛,这世间根本无人伸手找他要钱,他忘了还要给银。
    他示意项焉去结账。
    项焉硬朗面庞也覆上几分尴尬:“属下不曾带银。”
    景辛弯起唇角,乐得看戚慎出丑。
    “这顿我请吧。”她从腰间锦囊里掏出几粒碎金,不爱带沉甸甸的银子,都喜欢用金瓜子买东西。
    街道人潮如织,谁都不曾知道戚慎的身份,他紧攥着她手,生怕她再跑。
    两人与行人擦肩而过,仿佛真如世间寻常男女。
    戚慎:“你出来带了多少金银?”
    “你从前赏我的,都带了。”
    戚慎扯了下唇角,决心以后不再给她金银。
    没有盘缠,看她如何受得了宫外的苦。
    徒步散步回阮府,雨珠已经按照景辛的交待布置好了戚慎的屋子。
    戚慎看了眼隔开一座庭院的屋子,皱眉不悦。
    “寡人……我不住此处。”
    “好啊,那你去别的地方睡,县衙府吧。”
    景辛不再理他,回屋沐浴。
    窗外月上枝头,她洗漱完在屋中地毯上做瑜伽,毕竟已经生过宝宝了,虽然这身体恢复得惊人,依旧柔韧如少女,她却害怕自己老去。
    练到浑身发热,她听到戚慎过来敲门。
    “干嘛?”
    “既然要做到尊重彼此,白日你说了这么多,我也有要求同你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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