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街上倒是分外的冷清,不似往常那般的热闹,王庭看着自己这一担子的酸梅汤还没卖出去几碗,忍不住嘟囔:“奇怪,今日是怎的了,街上怎会无人?”难道是因为太热了?
    再抬头看看天,乌云密布,倒像是随时就要下雨的形容。不过想想这雨落了好几天都没能落下来,再这么热下去,可真是快要熬不住了。
    “王二啊,你这当真是读书给读傻了。那句话咋说的来着?啥只读书,不看窗外的?”一旁卖馄饨的张老伯咧着嘴笑道,露出一口的参差不齐的大黄牙。
    王庭本来叫王二,念过几天书便自诩为读书人,便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王庭,还励志要考科举当官,但考了这么些年连个秀才都没考中,街坊邻居都爱拿他是读书人这件事开涮。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读书人呢!要不是爹死了,娘身体又不好,他不得不出来卖酸梅汤挣点小钱养活老娘和自己,依着他读书人的骄傲,是打死都不会做这事的!
    王庭虽然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子读书人的穷酸气,但脾气也还算是好的。但唯独一点,就是不喜欢别人叫他本名。听着那张老伯叫他王二,他这下不乐意了,脸立马拉得比马脸都长,暗想这些粗人当真是没文化,原本不打算搭理他,但是转念一想,还是趾高气昂的冲张老伯叫嚣道:“那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我叫王庭!王庭!待到富贵满庭院的庭!”。
    他的反应倒是愉悦了张老伯,咧着一口黄牙笑道:“哟,富贵,那王庭,你现在满庭院的富贵跑哪儿去啦?”
    王庭这下闭口不言了。
    过了许久,王庭还是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那个,张老伯,你刚才说的是你知道今天人这么少的原因?”
    没办法,人皆有好奇心,读书人也不例外。
    而且他是读书人,不跟大老粗一般见识。
    “那可不”张老伯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一脸的得意,再看王庭求知若渴的表情,便有些神秘的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东边菜市口要砍人头啦,还说皇上要亲自监斩,大家都去凑热闹啦!”
    “砍头?砍谁的头?”
    “就是那个凤家七公子的头,去年那凤家七公子不是当了官跑去西北打仗了吗,前几日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有禁军在城门口等着,那凤七公子一出现就哄一围上去将他拿住了哩!”
    “凤家七公子?难道是凤丞相的儿子?”这下王庭也来了兴致,扔下担子跑到张老伯的馄饨摊等着听故事。
    “当然,这京城还有几个凤家?当时我正好收摊回去,瞧见那些个军爷绑着一个白衣男子往大理寺那边走呢,好几百人押着一个人,可吓人了。我还听说啊,那个凤家七公子可厉害了,当时那么多人都差点没捉住他。”
    “好端端的犯了何事,就给抓起来了?”
    “那谁知道呢?”
    “啊?”这下王庭倒是被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看吧,吓傻了吧!都说书呆子书呆子,书没读多少,却成了个呆子”张老伯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身看着自己人可罗雀的馄饨摊。
    不过这张老伯倒是没说假话,这大半的人倒是真的去了菜市口看凤丞相的儿子砍头了,而且都还听说是个凤七公子是个美男子,跟当年的洛世子和陵王殿下都不相上下呢。再则就是皇上要亲自监斩,这可是绝佳的目睹圣上天颜的几乎,怎可错过?
    巳时三刻的时候,便有囚车拉着犯人来了。
    仔细一看,那凤家七公子还当真公子世无双,即便身着灰色的囚衣,看上去竟没有半点狼狈落魄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他此时面上无波无澜,根本就不像去赴死,反而像是要去郊游似的。
    犯人被押着跪在了刑场中央,等待时辰到。
    “皇上驾到。”一声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皆是兴奋异常,皇帝陛下竟然真的来了!
    禁卫军开道,将围观的老百姓隔开,空出一条道来。
    没多久便看见穿着龙袍的惠帝从龙撵中下来,穿过人群走向监斩官的高台。
    只见他闲庭信步,风采卓然,下面有不少胆子大的悄悄抬起头来想看两眼,但都被眼尖的禁卫军厉声喝止。
    惠帝上来,大理寺卿云泽慌忙跪地行礼:“老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卿不必多礼。”龙玄澈淡淡的应了一声,坐到了监斩官的座位上。
    云泽诚惶诚恐的站起来退坐到一边,如坐针毡——这毕竟砍的不是别人,而是右相之子!而且给出的罪证还只是零星的一些,并且根本罪不至死。如此仓促了事便罢了,甚至还让皇上亲自监斩,这幕后的怕是另有缘由。
    右相听闻此事后甚至还特意去向皇上求情,但是却被皇上避而不见。虽然右相对自己这个小儿子并不在意,但毕竟是亲生骨肉无论如何也不会看着他被杀吧!所以右相还特意找过云泽,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不想云泽对此事也是一脸懵逼。
    儿子要被砍头了,凤启枢在家躺了三天,没上朝。
    云泽本来也是想称病待在家里,毕竟这好歹是右相的儿子,要真砍了那凤越泽的脑袋,那右相以后还会对自己有好脸色看?可不想惠帝却是抢先断了他的后路,在上朝的时候直接说了一句:“右相称病在家便罢了,云卿,你莫要也病了才好。”
    这一句话颇有深意,愣是逼得云泽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了一句:“皇上放心,老臣身子骨尚且硬朗。”
    骑虎难下,只好生受了。
    云泽看看下面跪着的凤越泽,又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皇帝陛下,心里愈发打鼓打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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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何,栖梧这几日有些心虚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却不知究竟是何事。
    原本她让龙云轩早日将她弄出宫,她怕再待在这里会夜长梦多,但韩无衣说她失血过多身子还虚还是先不要乱跑。算日子凤越泽应该回来好几日了,但栖梧想着自己此时眼睛还看不见,若是被他知道了只是让他凭添烦忧罢了,所以也并不着急去见他。
    而她的眼睛,韩无衣却始终没有办法。
    连栖梧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为何,从脉象上看自己应是无事才对,但怎会莫名其妙的看不见呢?还是说体内的噬心蛊和后来的蛊虫产生排斥反应了?但是那蛊虫已经取出,“噬心”的解药她也吃了,这也说不过去。
    栖梧就这么坐在那里胡思乱想,越想情绪就越低落。
    “怎么会这样?”外面隐隐传来从容的声音,但或许是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栖梧听得不是很清楚。都说当一个人眼睛看不见时,他的听力和嗅觉会被放大,原来栖梧还不信,但自从自己看不见后她是真的发现自己的听力越来越强了。
    虽然听不大清楚,但是栖梧还是依稀听到了类似“七少爷”、“圣旨”之类的词,这让栖梧愈发不安起来。于是凭借着记忆摸索着走到门边,朝着从容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是我哥出了什么事吗?”
    从容和龙云轩本是在院子的角落小声交谈,栖梧的声音响起,两人均是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栖梧皱着眉头似是望着自己的方向,但眼神却是茫然没有焦点。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韩公子说了你现在最好卧床静养。”从容忙上前扶她,但却被栖梧一把抓住手腕,“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听见你们在说七少爷。”
    “没,没有啊!”从容立马反驳道。
    从容是这种反应,栖梧顿觉不妙,立马拉下脸来,跟着声音也冷了几度:“从容,你知不知道你很不会说谎。”从容有个毛病,就是不怎么说得来谎话,一旦说谎被人拆穿就会立马反驳,要么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小姐,我”从容被拆穿,脸红到了脖子根。
    “方才和你说话的是瑞王是吗?”
    被点到名,龙云轩只好尴尬的应了一声:“六嫂,我在。”
    “我哥怎么了?”栖梧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直觉告诉她,凤陵溪出事了。
    龙云轩见实在瞒不过,只好据实以告:“皇兄抓了凤陵溪,判了处斩。”
    “什么!”栖梧脸色唰的一下白了,“怎么会这样?凤陵溪犯了什么罪?”
    见栖梧激动得往他这边走,但不想脚下踩空了台阶,一下子摔在地上。龙云轩和从容大惊,慌忙跑过去手忙脚乱的将她扶起来。栖梧却是趁机抓住了龙云轩的手:“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六嫂你别激动,我估计皇兄只是找不到你想用这种方法逼你现身,不会真的杀了凤陵溪。”
    但此时栖梧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其他的了,只要遇到她在乎的人的事她就完全没办法思考更多,就像当初,只不过龙玄澈告诉她凤陵溪中毒了她便相信,还为此差点丢掉性命。虽然龙玄澈的确给凤陵溪下了毒,但若是那时他没有真的下毒,她也是会信的。
    “不行,我要出宫。”栖梧松开手摸索着要往外走。
    “六嫂,你现在身子弱不能乱来。”
    “对啊小姐,更何况韩公子已经出宫去阻止了,你现在看不见就算去也是无济于事不是。”
    但栖梧心中的恐惧却是更深了,龙玄澈喜怒不定,若只是为了找到她便要杀了凤越泽,他或许不一定会真的下杀手,但是她却不敢拿凤陵溪的命去赌!
    当初娘就是因为她的疏忽而丧命,让她悔恨至今,如今她是断不可能让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深陷危险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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