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向来有午睡的习惯的,不过从来不正经躺床上睡,因为她知道自己懒,若是窝在被窝里睡,没准一下午就过去了。所以冬天一般都是睡在窗前的卧榻上还好,夏天她总是睡在院中的一块大石头上——那块石头本是在相府后院的角落呆着的,是栖梧翻墙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这石头表面极为光滑,中间略微凹进去,躺上去竟然和人身体的弧度刚好嵌合!
    无意间发现个宝贝,栖梧自然是高兴。夏天屋里又热又闷,这石头一直放在树下阴凉处,所以一直都是冰冰凉凉的,睡在上面极为舒爽!
    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日她睡的并不沉,半睡半醒间听见有脚步声响起,本不想理会,但那人的视线实在是太过锐利,让栖梧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总之很不舒服。
    深吸一口气,栖梧坐了起来,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一脸冷寂的开口问道“你可知这是哪里,就敢乱闯!还不速速离开。”其实凤栖梧是想说还不滚出去的,但再一看那人的穿着打扮,便知非富即贵,而且能够在丞相府中光明正大的出现,想必来头不小。所以话到了嘴边,便刻意的压下了语气中的寒栗。
    那人微哂,这个小丫头分明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怎这眼神语气都老气横秋的一副大人的模样?不禁打趣道“哦?那敢问姑娘,这是哪里?”。
    没想到那人竟会反客为主,这般的反问自己,凤栖梧被噎住,随即笑道:“呐,一般说来,一名男子青天白日的出现在一个姑娘的院子里,有四种可能”
    “哦?愿闻其详”那人竟是一屁股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好整以暇的盯着她。
    “一,是贵客,相府客人二,是刺客,杀人越货;三,是逃犯,躲避追杀;四,是淫贼,采花大盗。”栖梧也不遑多让,论口舌之争,她自诩还从未输过。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大笑,“那姑娘以为,在下是那种?”
    栖梧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冷笑“小女子以为,阁下四者皆是。”
    话音落,那人眼中闪过一丝锐芒,快的几乎捕捉不到,但是还是被栖梧看的真切,于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姑娘真是风趣”那人似是不以为然,栖梧冷笑,却也不揭穿。
    果不其然,坐了没多久,便听院外有声音传来:“快,你们那边看看,别让他跑了!”。栖梧这才认真打量了那人一番,虽然觉得此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长的还真是不赖!若是女儿身,绝对就是一祸水!
    不过那人心里素质还真是不错,外面乱成一锅粥,而自己又这么大胆的盯着他看,他却像是没看见似的,一脸的云淡风轻。栖梧还是在心中暗自的赞了一声,好定力!
    “公子喜欢南绣?”栖梧突然开口,那人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竟是反应过来,赞道:“姑娘果然好眼力。”
    “不敢,现下盛京流行淮绣,岳绣,这南绣倒是少有人问津。不想公子倒是品味独特。”
    “各人所好不同罢了”
    “可否借公子的香囊一观?”
    “有何不可”那人取下腰间的香囊,递给栖梧,那手倒是莹白如玉骨节分明,一看就知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栖梧把那香囊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突然问道:“公子经常会头疼?”。
    “姑娘如何得知?”那人竟是出奇的面露惊讶,看着栖梧的目光也有所不同。
    如何得知,这分明是个药囊,里面的草药都是针对头疼的,但是栖梧却在里面闻到了其他的味道。不禁看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可是有什么不妥?”
    那人话音刚落,便“哐”一声推门声,然后一群人就涌了进来。
    为首的是相府的护卫总管张阙功,见到院里坐的人的时候,有些愣住了:“见过陵王殿下”
    原来此人是皇帝的六子,陵王龙玄澈。
    这倒是没有想到。
    龙玄澈笑道:“没事,本王闲来无事在相府中走了走,没想迷了路。”
    那张阙功干笑:“是下人们照顾不周,竟让殿下您迷了路,刚才太子殿下和相爷还在说您估计迷路了,差人来找您呢,没想您在这儿。”
    看两人聊天聊的开心,栖梧心里实在是不爽,不由得开口打断:“张总管,您这么踢门进来可是有什么要事?”栖梧还特意把踢门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回八小姐的话,府中进了刺客,有人看着是朝着这揽月轩来了,属下怕月夫人和八小姐有什么损失,所以未经通报便冲了进来,还望八小姐恕罪。”这人说的一脸坦荡,字字句句中都透露着对他们人身安全的关心,实在让人抓不到错处。
    栖梧正待说话,却听内屋门开了“阿鸾,什么事这么吵?”,说着周氏和从容前后走了出来,见着一院子的人,有些愣住了。
    栖梧上前扶着她:“娘,没事,张总管说府中进了刺客,在到处抓人呢。”
    周氏一脸疑惑,倒是从容心直口快,“咱们这揽月轩可是个偏僻地儿,一般来的都是个什么耗子啊,花蛇啊什么的,还从没见来什么人,张总管这可是找的好地方。”
    这小妮子真是说话不经过大脑,栖梧心里真是恨铁不成钢啊!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笑骂:“小妮子说什么混话,这没两步不就是后墙了嘛,你平日不还嫌外面的街上卖油的婆子叫卖声太大,扰了你午睡?”
    到底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从容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装作一脸不悦的撅嘴:“可不是嘛,那婆子天天都在那儿喊啊喊啊,真真让人心烦。”
    那张阙功脸色微变,也不疑有他,飞快告歉道:“属下鲁莽了,惊扰了殿下和月夫人、八小姐,这就告退”转身便带着自己的人飞奔而出。
    见人走了,栖梧才瞪了从容一眼,然后狠狠的赏了她一个爆栗:“以后长点心,说话要经过大脑。”
    从容委屈,但也知道自己鲁莽了,也不敢辩驳,只得摸着脑袋委屈的朝周氏身边靠。
    见她的样子可爱至极,栖梧忍不住又伸手在她脸上摸了几把。
    “好啦,别闹了”周氏阻止了自己女儿继续胡闹,刚才阿鸾的举止分明是在维护庭院中的这个陌生男子,不由得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是?”
    “娘,这位是陵王殿下,在院子里迷路了,走到咱们这儿来了。”
    听栖梧这么说,周氏倒是吃了一惊,忙屈膝行礼“原来是陵王殿下,小妇人见过殿下”
    龙玄澈上前虚扶一下,“夫人客气了,是本王叨扰了”。
    “从容,你去打盆水来,顺便拿条毛巾来,陵王殿下您的鞋子脏了,顺便擦擦吧”栖梧没有理会龙玄澈探究的眼神,转身扶着周氏进了屋。
    “哦,对了,殿下那个药囊实在不怎么样,不若不要用了吧。”栖梧说完,便扶着周氏进屋。
    龙玄澈看了看自己鞋面上,两滴暗红的血渍清晰可见,再抬起头看向那扇关着的房门时,神色越发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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