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齐、燕最听话,多则六城,少也百里,由贺喜专使恭恭敬敬地献到秦王面前。秦王笑呵呵地请他们入座,还发了红包以示奖赏;但见韩只献了一城,就沉下脸来:“韩王也太小气了!他与赵合伙抗秦本该受到惩罚,这笔帐还没跟他算呢!”
    韩使急忙跪下谄笑道:“韩已先奉出上党十七城了,其余的国土也不过是由韩王代您管理而已,对您自家之物,又何必多责‘奉献’这道手续呢?”
    秦王大笑:“你很会说话,起来吧!”
    楚王只送了两车金、珠、犀甲等宝物为贺。秦王也撇了嘴:“楚国方圆五千余里,土地要比珠宝多,为什么偏要奉不足而留有余?当年白起曾拔楚七十城,为了友好我还了他大部分,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他竟不给我面子,也太不够意思了!”
    楚使的脸都吓白了,浑身冷汗直流,不过还算机灵,立刻跪下说:“微臣只不过是个打前站唱‘帽儿戏’的,正式礼物还在后边路上。”秦王才没有翻脸。楚使出了秦宫马上向楚王发了急报,楚孝烈王和春申君搔了一夜的头,最后还是献上六城再加一车珠宝做为谢罪之礼。
    赵虽是敌国,竟也接到秦王的请柬。让自己去向敌人庆贺自己的失败?不仅是黑色的幽默,也含有极度的轻蔑,使赵王和平原君感到非常尴尬,但在目前形势下已不能逞“匹夫”之勇,只得学勾践忍辱负重。
    从咸阳传来的消息是各国财物之外还都要献地,这一点他俩倒有思想准备。如果不想消灭你,割地赔款是免不了的,问题是秦国现在不提条件,让自己“主动”就难办了:献多少为适当?献轻了,可能会更加惹怒秦王;献重了,谁知献完后他还会不会继续打自己?偏偏这时虞卿又到齐国去了,君臣二人没了主心骨,急得在大殿上来回转圈儿,转了几天几夜也没转出辙来。不知此时他们是否想念廉颇、蔺相如?
    这么一来,就耽误了时间,受压力最大的赵国竟迟迟不见反应!各国的献礼都挺丰盛,惨败的赵国都不理这个碴儿,就未免太让秦王难堪了,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秦王恼羞成怒地望着范雎。
    不用说范雎也明白,应该由自己来做出解释:“大王,臣估计赵王现在已是彷徨难断、六神无主,是吓蒙了头,所以不敢来见您,臣可以派人去指点迷津,或是举国来降,或是献出代郡。”
    范雎不愿被人视为白起之功,想让赵国自己主动屈服,所以不派正式使节,所以这个任务又落在楼缓的肩上。
    楼缓来到邯郸,就直去找郭开。
    郭开的日子现在也不好过。当初只怪他把推荐赵括的功劳朝自己脸上贴的太多,因是逢人便吹,闹得朝野上下尽人皆知。当时他确是很“光荣”了一阵,也捞了些好处,以至惹得不少人眼红,但那些人恨自己缺乏识英雄的“慧眼”,贴不上边儿、沾不上光,只得望着郭开升官受赏、出尽风头,自己在肚子里暗憋气。赵括一倒台,出气的时候到了。首先由他们串联遇难家属,激起众愤,去找郭开算帐,把他的家砸得粉碎,拆成秃平,多亏他听到信儿跑的快才幸免遇难。虽然吃了大亏,却不敢报案,因为在街上一露面,就会被自己昔日那些“亲密朋友”们发现,带着人连骂带打,拿他泄愤。赵王和平原君虽没追究他举荐赵括的“连坐”责任,心中也难免暗嗔他在任用赵括上所起的推波助流的作用太积极了,也就不再庇护他。
    好在郭开深晓“狡兔三窟”的道理,并没把钱集中一块放在明面,夜里偷偷挖出些来,租个僻静小院住下,也不上朝,也不串门,跟所有的熟人都断了联系,像个耗子似的整天躲着,不过,对外边的情况、局势他却随时打听,所以消息还算灵通。
    这一天,他正望着房顶,咒骂赵括无能不争气,连累得自己也不见天日,忽然,伺候他的小厮来报:“有个姓楼的要见您。”
    好个楼缓!真有本事,藏在老鼠洞他也能找到,想来他不会对自己有威胁,可真是难得的稀客呀!“请!快请!不,我亲自去迎!”郭开忙不迭地倒穿着鞋跑到院子里,搂住老朋友,差点儿来顿热吻……
    楼缓进到屋里四处一打量,笑了:“郭公而今居于陋室,是想卧薪尝胆,为国分忧吗?”
    郭开晃晃手:“别提了,别提了,什么为国分忧!一言难尽哪!赵括这小子把我害惨了!”
    楼缓点点头:“那是,战乱之后,朝中诸事繁多,郭公身为重臣,当然挺忙的啦!”
    郭开只是晃手:“忙什么?老兄有所不知,我现在是朝不保夕,长平战败后被打入冷宫了,还有什么好忙的?”
    楼缓笑着撇撇嘴:“胜负责在武将,关你屁事?凭什么把你打入冷宫?”
    “哎呀呀,墙倒众人推嘛!当初是他们死皮赖脸地求我去劝赵括出来替廉颇,这回出了事儿,又来怪罪我所荐非人。您说,这屈不屈?”
    “嗯,真是太委屈了!您应该同他们辩个明白,不能替他们背黑锅。”
    “辩明白什么?此一时彼一时也!谁都是用着时把你捧上九天揽月;出了点儿差,就把你踩进十八层地狱给他们垫背!现在爷儿俩正愁得在大殿上转圈儿呢,我去还不是自找倒霉呀!”
    “愁个啥?”楼缓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有力则战,不战则降。还不好决断吗?”
    “咳,咳,不好决断,他们是既不敢战,又不愿降。别管他们了,老兄,给我找个出路吧。”
    “我能给你找什么出路?辞了官跟我去跑单帮?只是须先拿出一万金的本钱。”
    “一万?”郭开蹭地跳起来:“我如今成了丧家犬,连一千也没有啊!看在老交情的份上,好歹赏我口饭吃,只要能离开邯郸,我是干什么都行。”
    楼缓脸上浮着一丝冷笑:“吃饭好办,但你不能离开邯郸。没有钱,就还得去当官,有了权就能有一切,金钱,美女,不招自来,何必那么悲观呢?”
    “唉!你不知道,现在我是不能再当官啦。”
    “领我去见赵王,保你官复原职。路见不平还要拔刀相助呢,何况你我是朋友,不更得替你两肋插刀?”
    郭开乐得直叫亲爹:“这个朋友是交对了!”
    赵王和平原君正愁得没抓没挠呢,本不愿见郭开,但听说有位“秦国大商人”是个消息灵通人士,能接近秦王,很想从他那儿听听风声,了解一些秦国动态,就把态度又转为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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