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秦王毫不吝惜地斩了斯高和其他几个失职的将领,对胡伤还算客气,念他往日功高,准其以官爵家产赎罪、削职为民。胡伤也没脸再在秦国混下去了,隐居到别国某处山中,了此残生。
    赵军也损失了一万多人,为了奖励许历的战功,赵奢呈请赵王追封他为国尉将军,以隆重的军礼安葬了他,并厚恤其家属;因功卓著,赵奢被赵惠文王封在马服,则为“马服君”,成为赵军一名主将。死后便葬于封邑,其子孙最初以“马服”两字为其姓氏,后省去“服”字,遂有马氏,世居邯郸,史称马姓正宗,此为马姓由来之一。
    “阏与之战”虽然还够不上大决战的规模,却是赵在与秦交锋中的一次重大军事胜利,从而打破了“秦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大振赵国之威。有利的一面是坚定了抗秦的信心,不利之处是使赵国部分决策人因胜而骄,生轻敌之心,惠文王甚至想再举“合纵”大旗,统帅六国。
    可惜,天不佑人,公元前二六六年,赵惠文王崩,太子丹即位,是为赵孝成王,但他尚未满十八岁,登基后按例由他母亲赵威后“垂帘听政”。
    其实,战国时代虽已提倡“男女七岁不同席”,但相互交往还比较开放,尚没像南宋以后那么限制,所以威后“听政”不必“垂帘”,尽管威后还是个不太老的寡妇,也可以让大臣们进宫议事,而且,几乎可以面对面促膝长谈。
    关于秦以前妇女是否读书的参考资料不多,但战国时期大概还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所以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脱颖而出,展现了许多比男人更为突出的女杰丰采。如:能预示流亡中的晋文公重耳日后必回国为君,得志于诸侯的僖负羁之妻;告诫重耳不可妄自尊大而失人心的怀嬴夫人;教训儿子不食无义之财的羊舌氏之母叔姬;以割断机上的布来喻劝丈夫不该贪恋安逸而荒废学业的乐羊子妻;直指齐宣王“四失德”,请他疏远嬖侫小人,招贤天下贤士,使齐国强盛起来的“无盐王后”等等都“流芳”至今,赵威后也可跻身其中。
    赵威后是齐湣王的女儿,如今齐王建的姑母,自幼聪慧多智。威后刚执政,齐王建就派舅父后胜赴赵,一是出于礼节上的需要,祝贺表弟新王登基;二来也是侄儿问候姑母。威后接过国书先示谢意,然后便问:“齐国今年的收成好吗?百姓能安居乐业地生活吗?你们齐王的身体好吗?”后胜很不高兴:“臣奉命来问太后安,您却先问收成好坏、百姓苦乐,最后才关心齐王康健,未免先贱后贵、本末倒置,有点儿瞧不起我们的君王吧?”
    威后笑了:“我这是瞧不起你们君王?是你不懂啊!絮絮叨叨地问饮食起居,有无病痛,是老太太们在后宫关心侄儿的内容;朝堂上出于两国之间的友好往来,我最关心的是齐国的兴衰:如果年成不好,百姓就难以生存;百姓处于饥寒交迫之中,你们君王还能安居其位吗?了解民众的疾苦,就是对齐国最大的关心,怎能说是‘本末倒置’呢?”
    后胜还不服气:“百姓生活的好坏,跟我们国君有什么关系?”
    威后一声长叹:“民如水,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你们君王还不懂这个道理?试想:如果百姓的收入没有保证,难以生活下去,能不造成天下大乱吗?自古以来因此而留下多少国灭君亡的惨痛教训,怎么可以认为与己无关,不闻不问呢?既然你们还不善于融洽处理君、民之间的关系,我倒有几点补救措施:
    发扬钟离子那种‘有粮也食、无粮也食;有衣也衣、无衣也衣’的精神,就能引导民众抗过灾害荒年,使百姓不至因无衣食挺而走险;提倡叶阳子抚丧夫之妻、失父无子、缺少依靠的鳏寡孤独,救助贫困,平等待人的风气,就能引导百姓互相帮助,使天下安定团结;要表彰‘北宫婴儿’这个女孩子,撤其环瑱,至老不嫁,以养父母。大家都学习这样的孝行,就能使‘老有所养,幼有所依’,俭朴互助,孝敬之德蔚然成风,无论丰歉,国家都不会激起动乱。
    於陵的子仲这个人还活在世上吗?他的为人啊,在上对君王不尽臣道,在下不能用心管理家业而游手好闲,而且他又不和诸侯们交往,这不是在引导百姓们朝着无所事事的地方走吗?齐王为什么至今还不处死他呢?
    我这只是一些建议,仅供你们参考,但做为一个赵国人都了解你们的这么多情况,能说我不关心齐国吗?”
    后胜听了,面红耳赤、汗流浃背,默默无言,敢怒而不敢驳,因为威后所说,句句在理,而他自己,正是“於陵仲子”之类该杀之辈。
    在赵威后执政的这一段时间内,由于奉行的是这种建立在“民为主、君为轻,民是社稷根本”思想基础上的“爱民、安民”政策,在战乱纷争的当时,客观上还是减轻了人民蒙受的苦难,使人民能够缓过一口气来进行休养恢复,也就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人民的拥护,所以后来“长平大败”,赵国人民在承受那么惨痛损失的情况下,仍能不屈不饶地坚持邯郸保卫战,不能不说是“民本”政策的结果。
    虽然赵威后政治清明,能维持国家的安稳发展,却也并非平安无事,一些人际关系就很难摆平,并且留下隐患。
    虞卿走后,蔺相如不得不带病复出处理政务,惠文王崩,他感念对自己的知遇之恩,悲哀过度,病弱之身,怎能担得起日夜哭泣、泪尽继之以血?再加上不寝不食,身体很快就垮了下来,多少人恳劝他:“相国当以国事为重,不可以殉身来尽愚忠。”
    相如一声长叹:“我岂不知幼主待辅,多事之秋?赵国今后还不知有多少事等我去做。可是,我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啊!”说着,一阵激烈的咳嗽后,又呕出一滩血来……
    让他焦虑的,还有廉颇与几位将领的矛盾。
    廉颇身为“护国大将军”,屡立战功、声名赫赫,难免居功自傲;性格又粗猛刚直,言语中就常有伤人之处。与蔺相如结成“刎颈之交”后,由于不断受到熏陶,也认识到、克服了不少自己的缺点,懂得了不能以个人意志用事,要考虑整体利害关系的道理。反思在“阏与之战”前与赵奢的意见分歧,事实证明自己错了后,他感到惭愧、内疚,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责备,如果赵奢屈从于自己不打这一仗,对赵国将是多么大的损失?
    蔺相如则向他指出:“马服君着眼的是一个战役的胜负,而你考虑的则是对国家安危的影响。角度不同,而意向一致,无须自责。”这不仅是安慰,也使他的精神境界得到升华,可惜,蔺相如却只能稳定住廉颇,却无法把握整个朝廷的政治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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