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肥义的通知,按程序还得去找大将军公子成,经他同意部队才能进入宫内警戒区,但李兑预感到情况紧急,便派廉颇先率一支精悍的小部队潜入“内区”,可随时处理遇到的意外情况。刚近宫区,廉颇就听见宫内外人声嘈杂、火光闪烁,虽然没有接到命令,军人的责任感则告诉他,王宫出现异常,自己的最高使命是保卫国君,即使因此会受到惩处也必须去解除对君王的威胁!他毫不犹豫地率队冲向王宫。
    廉颇是在惠文王最危急的时刻赶到的,好几个敌人已拥上楼梯,缪贤绝对挡不住他们,但当楼下的敌人知道宫外杀来大批援军而溃散后,楼梯上的也失去了继续冲杀的勇气,也向后转……
    火把光中,田不礼认出来的是廉颇,便上去斥责:“你一个边军的小毛官儿,胆敢擅入禁地,想造反吗?”
    廉颇用刀一指那些翻墙而入的武士:“你夜半围攻王宫,又是在干什么?”
    公子章怒冲冲地大喊:“我王室之事,不须你管!”
    廉颇的回答大义凛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事关国家安危,我是军人,一定要管!”
    田不礼见吓唬不住廉颇,拍马挺枪直刺过来,廉颇用大刀一拨,二人展开激战。
    通过校场比武,相互间已有了解,田不礼自知略逊一筹,交手前便嘱咐公子章:如果形势变坏,可逃到主父宫内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必能保住性命,臣拼死抵挡追兵替你争取时间!
    比武是为了荣誉,而这次争夺,却是为了性命。田不礼只有杀掉廉颇,才能保住自己和公子章,使叛逆的阴谋得逞;廉颇也只有杀死田不礼,才能确保国君的安全,两个人,有一个必须死!所以两个人都小心翼翼,不敢轻易进招,万一露出破绽,对方的刀、枪将致人于死地。结果在这场拼命的厮杀中,两个人却都是勒着马兜圈子,刀枪偶尔撞击一下,又都急忙撤回。不过,田不礼的功力虽然稍差,此刻却是垂死挣扎,因此更加凶狠,甚至不惜两败俱伤;而廉颇在李兑赶到之前,却必须保存自己,有所顾忌,就得比对方多几个心眼儿。
    但廉颇更急于结束战斗,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部下能否确保国君的安全,如果危险解除,他还应该捕捉公子章,总这么缠斗,恰好达到对方丢卒保帅的目的。不能再转下去了,廉颇抡起大刀,斜劈下去,虽然来势凶猛,左肋下却露出空子,田不礼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把马朝左一拨,躲过刀锋的同时,朝廉颇的左肋狠狠地刺去一枪,其疾如电,已不容躲闪,只听咔嚓!啊呀!一声惨叫,却是田不礼的两个半截身子,鲜血淋漓地从马上摔下!
    原来廉颇是故意漏出这个“空子”引田不礼上当,因为他判断廉颇一刀劈空,力道用尽,已来不及回刀抵挡自己这一枪,更谈不到还能攻击,所以毫无防备。怎知廉颇把刀杆向后一伸,当的一声把枪尖撞开,随着在马上半转身,那大刀一个海底捞月,从下向上削来,可怜田不礼双手握枪用力过猛收不回来,被廉颇斜削成两段。公子章一看不妙,拍马而逃。
    这时李兑与公子成也率御林军赶到,先入宫参拜惠文王,见他平安无事放了心,就请旨去捉拿罪魁祸首公子章。
    果然不出田不礼所料,公子章见了主父痛哭流涕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赌咒发誓表示自己今后一定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主父虽然气得臭骂了他一顿,还搧了他两个耳光,却无意把他治罪。
    这时天色已亮,李兑和公子成来到主父宫前,请侍卫通报求见。主父知道他们是来捉拿公子章,便故伎重演,让侍卫告诉他们自己病了,外臣一概免参免见。显然是要包庇公子章,公子章就藏在里面,但主父的禁宫谁敢硬闯?李兑急得直搓手。
    公子成叹口气:“公子章不除,国无宁日,后患无穷。讲不了当回逆臣吧!待我赚开宫门!”于是在宫外大喊:“我乃安平君赵成,国君被刺伤势很重,请主父定夺!”
    主父听说何被刺,大吃一惊,急忙传旨:“令公子成来见。”不料宫门一开,公子成在前,李兑率百余亲兵随后,一齐涌入宫内,侍卫们哪里拦得住?
    主父见了公子成,忙问何的伤情,公子成禀报:幸得李兑率军赶到,已将刺客田不礼等全部诛杀,但主谋公子章已逃,正在搜捕。主父听说肥义被害,恨得咬牙,但还是舍不得交出儿子,装模作样地让他们严加搜捕不可放过。
    想不到廉颇已从后院一个堆放柴草的小屋中把公子章搜出。公子章知道不好,被摔到院子里就没命地喊:“主父救我!”主父听见还在装:“这畜生竟藏到我宫中!带他来见我!”
    公子成和李兑来到院子里,李兑二话不说,拔出剑来,就刺入公子章腹中,再猛地抽出,公子章已经气绝。公子成大惊:“杀得太急吧?”
    李兑把剑插回鞘中:“带到主父那儿,若不交还,敢去争夺便失君臣之礼;若被放掉,更是后患无穷,不仅你我,整个赵国都要遭殃。杀了他,谁也没办法包庇了!”
    于是与公子成再拜主父:“臣等不知公子章就藏在宫中,不料他见臣等入宫,竟要越墙逃跑,臣等前去捉拿,他又拒捕,格斗中误伤了性命,还请主父降罪。”
    说成是公子章自己心虚跑出来的,他们就没有“擅搜禁宫”之罪;公子章又是自己刚才还让“严加搜捕”的罪犯,拒捕被自取其祸,又能给谁降罪?反正死无对证,明知他们是一派胡言乱语,主父竟拿他们毫无办法,抹了一把泪,挥挥手:“你们走吧。”二人转头出宫后,还隐隐听到主父的抽泣声。
    到了宫外,李兑便令士兵把离宫团团包围并高呼:“赵王有旨:先出宫者无罪,后出者即叛党,夷三族!”侍卫们纷纷跑出,不一会儿就只剩主父一人,李兑便下令把门封死。公子成大惊:“你要干什么?”
    李兑叹口气:“主父既窝藏公子章,就有怜悯之心。咱们赚门、搜宫、杀了章,主父能不怨恨?等事情平定后必要跟咱们算账,参加今天行动的人全得灭族!我不忍心看着这些有功无罪的将士和亲属血流成河,只得犯上!”
    回到王宫,李兑把诛杀公子章、田不礼及其余党的平叛经过向惠文王做了汇报后,又请惠文王马上回邯郸:“大变之后,王应归都坐镇以免人心慌乱。”惠文王点头:“对!对!”又问:“主父呢?”李兑回答:“捕公子章时受了点儿惊吓,暂留离宫休养,臣已留兵保护,您尽可放心。”惠文王也没再细问,对“变了心”的父亲,他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其实,主父在被重兵包围的离宫中处境惨痛透了!手下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渴了、饿了,都得自己想办法,没有熟的就吃生的;最后生的也没有了,竟爬到树上去掏鸟蛋……宫外执行任务的士兵开始还能听到他愤怒地叫喊和凄悲的哀求,到后来,声音渐低,终于寂然……
    胡服骑射、拓土扩疆,为攻强秦而偷窥咸阳。在政治、军事等重大决策中,他堪称是才智出众、胆识超人的一代雄主,比齐桓公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他的攻秦计划得以实现,将会改写历史!可惜,在处理家庭关系的个人情感等方面,他却是绝无远见又乏决断的庸人:溺爱妇人,一误于改立太子;恋私情而废公法,再误于包庇“叛逆”以致父子离心、臣下疑虑,都与他处于生死对立的位置,不得不把他送上毁灭的道路,得到与齐桓公类似的下场!遂有后世作诗叹曰:“胡服行边靖虏尘,雄心直欲并西秦。吴娃一脉能胎祸,梦里琴声解误人。”
    三个月后,李兑才命令打开离宫的大门,此时的“主父”已成一堆白骨。赵惠文王以“暴病而薨”布告天下,就地埋葬,改沙丘为今之“灵丘”,谥为“武灵王”,这个“灵”字,含有一定的贬义,如楚“灵”王、晋“灵”公,都暗示他们生前犯过“严重错误”。
    武灵王的时代过去了!从此“赵何”才成为真正的“赵王”。第一件大事,就是奖赏平叛护驾的功臣:肥义死难,身后极尽哀荣,子孙各有厚赐;高信的葬礼也非常隆重,惠文王还亲自在灵前插了一炷香。
    活着的功臣,则应首推李兑和公子成。
    公子成上奏称已年迈,告老回封地颐养天年;惠文王封李兑为奉阳君,还要拜为相国,但李兑躲在家中也给赵王上了一个奏章:“臣为平叛除逆,搜宫擅死,于先王已违臣之义;又因疏于照顾,致使主父归天,所犯皆灭族之罪。而大王不究,反封爵拜相,复何颜忝立朝班首位?所以臣当去地下谢罪于先王。若念臣微劳,善待家中妻儿即感恩不尽矣。”
    惠文王见了大惊,忙派人去阻止,但使者到李家时,门上已挂丧幡……
    李兑以死解脱非常明智,因为他虽是在为惠文王效劳,但惠文王做为“明君”、“孝子”,却一定要追究他的“罪”,别看今天封爵拜相,明天就可能祸灭三族。不过既然已去向先王“谢罪”,亲属就不必再受牵连。
    果然,惠文王对李兑的家属和后事都很冷淡。李兑为官一世并无积蓄,还是朋友们凑钱办的丧事,妻儿很快就一贫如洗,过着不如平民的生活,还是廉颇有权后顾念旧情,给他的儿子李信安排了个“传舍吏”,相当于今天的官立“招待所长”的工作,总算能养家糊口。
    李兑的部队已被遣散,军官们有的转业、有的退役。廉颇论说是在惠文王最危急时首先护驾,又力斩叛首田不礼,立了大功,但因是李兑部将,也参加过“搜宫”,既然李兑不肯受赏,当然他也“免议”,无罪,也不赏。望着那些没干事的人反倒脸泛红光地领赏受封,再看看李兑和自己的凄凉,他的心里很不平衡。
    就在廉颇垂头丧气地准备回家种田去时,突然又来了一个机会,改变了他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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