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联合行动”中,孙膑提出了“国际游击战”的新观念:各国不定期的轮番对魏发动攻击,每次对准一个目标,迅速出击,有获便撤,尽量避免与魏的戍边大部队决战。而且由于边境上频频报警,此起彼伏,魏虽是军事上的超级大国,但四面受敌,疲于奔命,却捕捉不到杀一儆百的战机。楚派景舍攻打魏的睢阳、襄陵;西边的秦拔其少梁;韩军不断入侵边境;齐将田婴更是大张旗鼓的誓师援赵……攻者,“多得而少失”其喜洋洋,越打越来劲儿;挨打的却是怒气冲天又防不胜防。
    孙膑这招儿确是够损的。魏虽没发倾国之兵,但想攻下邯郸这个一国之都,毕竟需要派出精锐主力,数量也不能少;以魏的实力,留守部队迎战一国,即便与齐军对抗,也没什么困难,却禁不住几国之军配合默契的轮番挑衅。刚赶到东方,西方烽火复起;好容易了却东西之敌,喘息未定,南北两边又警报频传!使得魏的机动部队四方转战、无休无止。若分军拒敌,则又感兵力不足,不得不召集大量“预备役”入伍参战,但他们的战斗力又太弱,经常打败仗,魏惠王被扰的焦头烂额,束手无策,只得让庞涓解决,庞涓的答复是:“不理他!等攻下邯郸后再一个一个地收拾他们。”
    但邯郸毕竟是一国之都,城高池深,赵人从襄子时代就积累了丰富的守城经验,可谓久经考验,哪里就能轻易被攻陷?得到各国正在奋战相援、屡败魏军的消息后,更增强了坚守的信心。所以这场攻守战打了多半年,城内固然死伤惨重,魏军的人力、物力也消耗很大,国内又不断传来令人沮丧的消息,将士们从精神到体力也都进入疲惫状态。
    孙膑掐指一算,通知田忌:“发动总攻!”
    虽然几次败给庞涓,但有了孙膑这个“克星”坐镇,田忌信心十足,所以登台点军,意气昂扬,发号施令,响亮干脆。将强自然兵勇,五万将士,个个盔明甲亮,挺胸而立,随着一声:向右转!雄赳赳地迈开整齐的步伐,浩浩荡荡,直奔邯郸。
    不料,走了百十里,来到一个岔道口,孙膑忽然要求部队停止前进,田忌奇怪:“怎么又要暂停?不上邯郸啦?”
    孙膑一笑:“对,不去邯郸,咱们出兵援赵的消息肯定已被庞涓探到,正做好准备等着迎头痛击咱们呢,我军奔上数百里人困马乏,人家却是以逸待劳,这个亏我不吃,所以我们要变被动为主动,偏不去找他决战,而是兵发安邑,直捣魏都,调他仓促回救,咱们倒给他个以逸待劳,把他打垮。”
    由于秦、楚各国的骚扰袭击,魏国的留守兵力多被调往边境,安邑是城内空虚,不提防齐军如风突至,迅速消灭了拦截的魏军,刹那间围住安邑,还没等魏惠王从惊恐中回过神来,齐军的攻城云梯便已搭上城头,安邑城内顿时乱成一团。好在公子卬虽已致仕,却还留在城内,毕竟军人的应急能力强,听到消息立刻登城协助,组织防御,他的威信较高,军、民还都听他的,这才稳住局势。魏惠王因为宠信庞涓,对他一向冷落,没想到危难时刻他竟不计前嫌,主动伸手,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执着他的手,只说:“谢谢……”,便哽咽得说不出话,公子卬却顾不得跟他交流感情:“这是臣应该做的!大王,当务之急是赶快调兵回援!”魏惠王也清醒了:“对!命令庞涓,火速回援!”
    庞涓听到齐军援救邯郸的消息,果然只留少量部队继续佯攻,却把大部分精锐主力悄悄埋伏在两侧。在他心目中,齐军是小菜一碟,只等他们钻进埋伏圈,毫不费力即可全歼,所以他感觉不到威胁,反而挺兴奋,由于信心十足,连庆功宴都已经准备好了。按他的设想,齐军一完蛋,邯郸断了指望,不必再攻自然投降,然后,转西向前,把秦、楚、韩再修理一番,即使暂时消灭不了,也要打得他们称臣纳贡,请罪求和,奉魏王为领袖!到那时,自己就是魏国最大的功臣了,“魏王该怎样酬谢我呢?”他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
    不想,一连几天却不见齐军影踪,派人打探,回报去向不明。庞涓疑惑:莫非田忌胆怯,虚张声势一番,便做了缩头乌龟?那就太可惜了!更没想到的是,国内特使突然赶到,说安邑被齐军攻打,危在旦夕,令他立即回师驰援!
    虽说邯郸指日可下,但如果安邑陷落,让魏王被俘,自己便建了天大的功劳,也是天大的罪人,功败垂成!他惋惜地望了邯郸最后一眼,便调转马头,踏上归途。
    一路上,他想象着安邑怎样饱受蹂躏,既心急如焚,又怒气冲冲,把齐人恨得咬牙切齿:“兔崽子们,敢来找老子的别扭?抓住你们,一个不留,连官带兵,统统杀头!”
    正当他催促部队日夜兼程往回跑得气喘吁吁之际,突然在桂陵被齐军拦住去路!他们不是在攻打安邑吗?怎么又在这儿撞上了?
    战斗中最忌出乎意料,仓促应战。应该承认庞涓对部队的控制力很强,所以仍能迅速的组成阵势准备进攻,并没因惊慌而溃不成军。
    只见齐军阵中出来三辆战车,田忌居中,执戈致礼:“庞将军久违了,一向可好?”
    庞涓从不把田忌放在眼里,但今日相会,却有一种被这个手下败将给耍弄了的感觉,略一还礼,便气呼呼地质问:“齐军何故犯魏?”
    田忌直言不讳:“为救赵尔。”
    “既为救赵,我已撤军,尔等可以回家了!”
    庞涓提出的这个“停战”的理由,似是而非,口气还像给齐军下命令,简直无理之极。
    田忌并不同他争论,回戈一指:“末将最近演练一阵,还请将军指教。”
    庞涓望去,不过是极普通的“一字长蛇阵”,便不知兵法的也能胡乱摆出,且队伍参差不齐更不必显摆,心中却突然一惊:记得孙膑曾讲过,此阵变化无穷,随心所欲,全在悟性高低,田忌敢摆此阵临敌难道也知变化之妙?然而素知他本领有限,莫非孙膑没死,已逃到齐国?那可麻烦了!脱口便问:“这是何人所教?”
    田忌当然不会说实话,偏又故弄玄虚:“乃是一位云游道士所教,大将军敢破此阵么?”
    庞涓掂量:想来他不敢以此阵欺我,攻入此阵必有变化,然知其奥妙者,若不是孙膑就只有老师,可鬼谷子绝无帮齐之可能,又哪来一位“云游道士”?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幸好曾听孙膑讲过破阵之法,怕他何来?想到这里,哈哈大笑:“连三岁孩童都会玩儿的东西,亏田大将军还好意思拿出来炫耀?”
    “那就请庞大将军入阵一游如何?”
    庞涓却不敢莽撞,叫过将领们先演一遍破阵之法后,才令侄子庞葱带五千人冲击阵中央,侄儿庞茅带五千人做二梯队接应。
    庞葱精神抖擞一马当先,率领将士们呐喊着冲向长蛇阵。不出所料,果然一触动阵中央,首、尾便一齐卷过来,变成“九宫八卦阵”把庞葱这五千人圈入阵内,好在庞涓事先已经说清,庞葱也不惊慌,只是约束士卒,等待庞茅的第二波攻击。
    时间不久,耳听得鼓声震耳,却是庞茅冲入,二人合兵一处,便按原计划集中力量直奔“中央戌巳土”,那里是全阵的指挥中心,若被破坏,全阵自然瘫痪。
    不想,还没走出几步,阵中鼓声又起,人走旗转,忽又生出千门万户,到处都是旌旗飘飘,戈枪如林,令人眼花缭乱,围着魏军转了几圈儿便把二庞转的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休说“中央戌巳土”,连那“伤、生、休、景、杜……”等阵也认不出了,如何还能按“破阵方略”行动?只得像被关在屋内的苍蝇向窗上瞎撞似地乱打一气,魏兵死伤多半,二庞也被冲散,怎奈何有如铁桶,根本撞不出缺口。
    庞涓老奸巨猾,二庞走后,自己又亲带两万人马守在阵外以备不测,虽然看不见阵内情况,但入阵已久,战了多时,人家依然有条不紊,说明并没达到预期效果,惟恐侄儿有失,便率两万人马仍从“伤”门杀入,所到之处,但听鼓声阵阵,宣示着他所处方位。战车堵截,箭矢如蝗,在如林的枪戈之中,他只是挨打,却无法还手,心知阵式又变,怎奈不识,便暗骂孙膑不够朋友,当时不把阵式的变换完全说清,以至自己今天被困!
    原来在他入阵之后,孙膑又把“九宫八卦”变为“万花阵”,它的门户在运动中不断变换位置,不识此阵,不懂他的变换规律,便找不到出阵的途径。庞氏叔侄,三万人马,在庞大的“万花阵”中左冲右突,终不得出,兵卒损失已半数以上。
    尽管魏军的数量远超过齐军,但几番冲刺,主将遇险,足令军心动摇;更可怕的是军中“孙”字旗帜忽隐忽现,庞涓胆战心惊,无意再战,长叹一声:“刖夫果已入齐,悔不当初杀之竟留后患!”便不顾一切的冒死冲杀,总算“武卒”骁勇,把齐军的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才让庞氏叔侄逃出性命,但军械粮草尽数抛弃,士卒死伤被俘十不余一,可谓损失惨重,孙膑也知双方兵力悬殊,只要打败他,就已达到目的,便没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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