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去找李青青,却得知刘方宇的妈妈出了事,这却是前世时没听说过的。
    刘方宇的妈妈是小学教师,之前陪着刘方宇在市里念书,是请了一年长假的,再想请假,学校却不批了。
    本来因为市一中今年的高考成绩不甚理想,而县一中却异军突起,考上本科的人数仅比市一中少几十,所以刘方宇的妈妈想让刘方宇回县里念书,两厢方便,却没想到一向恋母的刘方宇不愿意。
    最后刘妈妈没奈何,只好自己回了县里,只是没课的时候常常往市里跑。
    这次出事说起来出人意料,苏叶听着却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上一世刘妈妈也闹出过这样的事,不过那是在刘方宇念大学之后了。
    刘妈妈对自己儿子极尽温柔,对教的学生却向来没有好脸色,以前苏叶在她的隔壁班上课,经常听到她班里传出学生的鬼哭狼嚎,还有刘妈妈恶狠狠的呵斥诅咒声,没想到一朝离了儿子,她性格更加暴躁,开学没多久,竟然将班里一个学生折磨到住院的地步。
    这也是刘妈妈的拿手好戏了,对学生扇脸敲头是常事,上课说话的学生被抓到就用胶带紧紧缠在头上脸上嘴上,那种狰狞的姿态自不必说,半卷胶带缠上去,有时候连学生鼻孔都被封住,不过一直没有真的闹出事过。
    据说这回她别出心裁,用胶带封嘴之前随手拿了讲台上一个铅笔头,强行塞到学生嘴里顶住上下颚,让学生无法闭嘴,更无法说话,然后才用胶带封嘴。
    铅笔头是削好的,在讲台上不知落了多少粉笔灰,把学生的口腔扎伤,流血不止,她也没管,一直到学生家长发现,已经是感染溃烂了,方才送去医院。
    学生胆小不敢说,家长再三询问,才知道是老师虐待的,就跑去学校大闹,大家方才知道……
    前世刘方宇是跟着他妈妈回去了的,这件事苏叶知道得清清楚楚,因为她还曾偷偷找到刘方宇的班门口,期望能看他一眼。这一世不知为何他居然没有回来,导致他妈妈精神失常。
    苏叶认为刘妈妈的种种暴躁表现就是她精神失常的症状之一,不过一直以来都没有人重视。前世刘方宇上大学后才终于大爆发,刘妈妈暴力倾向越来越严重,有时又抑郁得蹲在门后面痛哭,活脱脱一个疯子,这个时候她的家人才送她去看精神科。
    刘妈妈恋子情结极其严重,又有心理疾病,因此只要刘方宇不在身边,她就症状加重。前世她看了精神科后接受了治疗,方才慢慢的好了一些的。
    从姥姥家回去,杨牧跟苏叶说:“你们那小学的一个刘老师被停职了,她儿子初中的时候不是跟你同班吗?叫什么来着,成绩很好的,刘老师常跟别人说起。”
    刘方宇是刘妈妈一手打造的,从小但凡遇上公开演讲之类露脸的机会,她都要想尽办法让自己儿子去锻炼,后来也终于得偿所愿,她拥有了一个比别人家孩子好一万倍的儿子,而且这个儿子不叛逆,还特别恋母,因此,刘妈妈根本不可能不炫耀的。
    “叫刘方宇,现在考到我们那里的理科火箭班了,跟陈程一个班。”苏叶淡定的说出刘方宇的名字,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还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想起刘方宇心都要扑通乱跳大半天呢。
    杨牧嘴上感叹着人世无常,心里却很是欣慰。
    以前别人炫耀自家孩子成绩好、听话、用功、不乱花钱、不看电视的时候,她只能表示羡慕,现在她也可以在别人炫耀完之后随口附和一句“我家孩子上回考了年级第五,她老师还说她没发挥好呢,呵呵”,每回都是秒杀一大片的节奏,让杨牧多年来因为苏叶成绩差不听话而受伤的心灵得到极大抚慰。
    黄金周苏叶只放假四天,这天是十月四号,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市里去,小叔苏建国一家人又来了。
    杨牧已经做好的热汤面不够吃,临时出去买了几个小菜,又开了瓶酒给苏建国和苏铭泉喝。
    小婶曹立春跟着杨牧在厨房里,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嘴上说:“你们置办的还挺齐全的,回来就能用,什么都不用带。”
    一时苏叶进去拿碗筷摆在桌子上,曹立春又去拉苏叶:“厕所在哪呢,给我找点卫生纸。”
    苏叶带她去卫生间,教她马桶怎么冲水,又让她别忘了在里面把门上了锁。
    苏建国的儿子臭蛋今年五周岁了,之前一直在农村里放养,也没说让他去哪念个幼儿园的。如今他们两口子见大哥苏德永家的苏云飞成绩出色,二哥苏铭泉家的苏叶也是在市里念书,甚至苏叶姑姑家的儿子听闻也极为用功,他们就想起了自己家儿子,想要把臭蛋弄来县城上学。
    苏铭泉听了自然极为赞成,他兄弟姊妹四人,数这个老小最一事无成,干活怕吃苦,偏又没旁的本事,真正是给他钱都怕他学坏。如今居然想要后代有出息了,在苏铭泉看来显然是成熟了不少。
    曹立春就说:“先前我们瞧了好几家幼儿园,人家说还是机关幼儿园最好,去报名的时候幼儿园的人说不收我们家这样的,拖到现在都开学两个星期了,还没报上名!”
    苏叶失笑,她倒是眼光好,县里的机关幼儿园一向是县里公职人员的子女才能入学,虽说也有其他人托关系送孩子进去的,不过那也得花不少钱呢。
    苏铭泉就说:“北边有家新开的双语幼儿园,听说比机关幼儿园还好,也不是非要去机关幼儿园。”
    “双语幼儿园也去瞧了,就是学费要得高,没有机关幼儿园便宜……”苏建国有些不好意思。
    曹立春赶紧接话:“二哥你认识的人多,要不然帮我们问问,能不能进机关幼儿园?”
    机关幼儿园历来是最难进的,因为有名额限制,当年苏铭泉和杨牧都在政府单位工作,送苏叶进去还颇费了一番功夫,更何况这个时间人家早就收满了学生开学两周了?
    苏铭泉摇头说:“机关幼儿园的园长前几年新换了一个,根本不认识,上哪找去?县里的幼儿园也不少,你们再找找就是了。”
    苏建国和曹立春都没想到苏铭泉居然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脸色都沉了下来。
    曹立春暗地里瞪了苏建国一眼,又说:“那就上博云幼儿园吧,就离这不远,就是租房子麻烦些。”
    听到这杨牧不由暗自冷笑,幺蛾子一个接一个,还有完没完了,说:“麻烦什么?那大街上不都是房子吗?”
    曹立春当没听见一样,跟苏铭泉说:“二哥你就当帮个忙,反正你们家这房子你们也不住,等过年的时候你们回来,我们也回老家去了——还能帮你看个门,你说多好?”
    “还能帮你看个门”,苏叶觉得这句话听着耳熟,一想,去年他们要老家那院子养鹅的时候不是也这么说过吗?怪不得刚才曹立春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的,现在一想,原来是觉着自己今儿就能住进来了,所以提前巡视领地呢!
    苏铭泉沉吟着,看了看杨牧。这房子虽说空着,但是逢年过节他们一家人都要回来住,而且工业园区买的那片地现在正准备建厂房仓库什么的,他时不时的就要回来监工,也是住在这,给了苏建国就有诸多不便。
    杨牧板着脸不说话,苏铭泉有些大男子主义,要是杨牧当着外人的面驳了他的话,他肯定要发火。
    仿佛过了很久,其实也只不过是十几秒罢了,苏铭泉说:“这里我还得住,你们要是图方便,还是去租房子吧。”
    苏叶和杨牧都松了口气,苏铭泉既是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了,以后应当是不会再更改。
    苏建国和曹立春带着儿子出来,两个人都不说话,方才在屋里很拘谨胆小不敢说话的臭蛋一出来反倒有了精神,左手拉着爸爸,右手拉着妈妈,兴奋的要荡秋千,被曹立春劈头一顿骂。
    骂完了臭蛋,曹立春又去骂苏建国:“天天都说二哥好二哥好,我瞧跟大哥大嫂那两个死抠门的都是一路货色!一点忙都不帮,算什么亲兄弟!”
    先前苏铭泉没少帮苏建国的忙,苏建国有了事就找苏铭泉,还从没被拒绝得这么彻底过,心里也正窝火,见曹立春骂骂咧咧的嘴里不干不净,越发连家里的老爹老娘都扯上了,忍不住一个大耳刮子打过去,叫她闭嘴。
    曹立春挨了打本欲撒泼,见苏建国脸色铁青的,也不敢吭声了,只拉着臭蛋跟在苏建国后面走。
    臭蛋在家常见父母打架,也不以为意,拽着曹立春的手四处张望,又见路上有小石子,就挣脱了曹立春的手跑过去踢着玩。
    ☆、第53章 心境变了
    时间如水般流过,苏叶跟陆延只用短信交流,有时陆延一天发几条短信,有时两三天才有一个短信,总之频率越来越低,苏叶心里怅然,又有些解脱似的。
    下过几场雨后,气温骤降。苏铭泉在家里闲得实在无聊,偶然间在电视广告上看到本地一家宾馆要招聘会计,就索性跑去应聘,没想到人家见他老成稳重,操作熟练,比其他应聘的年轻小伙看上去可靠得多,就通知他过两天去上班。
    杨牧知道后惊讶道:“那宾馆不就是小区里周姐家开的吗?你没见过她,她也不认识你。”
    总之不管怎样,杨牧是很支持苏铭泉出去工作的。虽说他在家做期货赚钱,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他现在每一次操作买进卖出都是苏叶指点的,其他的跟他完全没有关系,简直闲得蛋疼,现在有了工作,不管工资多少,总算是有了正经事做。
    果不其然,自从苏铭泉上班之后心情就好了许多,虽说他上下班的油费就不少,不过他心情好了,家里的气氛也就更好了。自此他一边忙着上班,一边忙着回县里建厂房什么的,忙得四脚朝天,就连身体都康健多了。
    至于之前想来赚便宜的苏建国和曹立春两口子,则是回了老家,把儿子的教育大计全然忘到了脑后。苏家二老偏疼小儿子,有了钱都塞给他花,因此在农村那块地界过得还算舒坦。
    这天晚自习,苏叶拧眉思索一道数学题,用了好几种方法都不通,想着要是陆延在就好了,他必然有法子的,现在自己一个人只能慢慢想。
    班里的学习气氛浓厚得几乎让人窒息,袁老师一脸满足的走在过道上,走几步停一下,看看这个问问那个。忽然走到一个女生旁边,见她桌子上放着一本繁体字历代文选,就拿起来看了看,大约已是看了好多页,上面还做了批注。
    袁老师把书放回去,在上面敲了两下,轻声说:“这种书以后还是不要看了,浪费时间,而且里面有些内容跟我们的课本是有出入的,会影响考试。”
    那女生也是班里成绩拔尖的人,自来不惧怕老师的,闻言有些不满,就说:“我是见苏叶整天看这个,还以为对学习有帮助,才特意买了看的。”
    这话里隐约有丝火药味,周围的同学听见都去看她。
    袁老师笑了笑,说:“苏叶看这些是无所谓的,你们不要随便学她。”
    那一片的同学顿时哗然,心情都颇为复杂。
    这种文选是大学生选修,其中有许多经典文章被选入高中课本,因古文传到现在必然有些争议之处,所以其中个别字词或释义与高中课本不同也是常事,普通学生不明其意,万一记混了就会影响考试成绩。
    袁老师知道苏叶的文学造诣,别的不说,只是那本即将出版的小说他自认就写不出来,因此,苏叶虽然年纪很小,但是却足以让他刮目相看。
    教室本就不大,苏叶自然也听到袁老师的话。本来是很拉仇恨的一句话,但是同学们听了却都不会觉得袁老师是看走眼高估了苏叶。
    苏叶平时大考小考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这倒也罢了,毕竟这班里的人谁没考过第一第二,不过苏叶平时的学习进度却是旁人望尘莫及的。
    班里也有许多同学提前把刚发下来的英语课本上的单词记熟的,但是没人像苏叶一样早就记完了高中三年的、英语四六级的,现在已经在背雅思托福的单词。
    有人问她干嘛记那么多超纲词汇,高考时根本用不上,苏叶只回答:“大学的时候总要考四六级托福雅思的,现在有时间,就多记一点,省得以后麻烦。”
    所有人都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的在心里膜拜。
    语文自不必提,就连数学她都早就自学完了,如今老师还没讲到立体几何,不过她课桌上的数学资料显然不全是跟着数学老师进度的,甚至已经有高三生才做的综合试卷集。
    班里的有心人都知道苏叶逆天,因此听见袁老师这么说,大家除了有些莫名的泄气外,余下的都是心悦诚服。
    因为两个火箭班相邻,苏叶常常在走廊上跟刘方宇和陈程二人“狭路相逢”,偶尔刘方宇会跟苏叶说上几句话,陈程则是从来不出声的,不过苏叶毫不在意。有时见陈程和刘方宇说说笑笑的姿态,显然亲密更胜从前,心里还赞叹自己料事如神,果然刘方宇待陈程更好了。
    索性大家都是学生,目前自是以学业为重,即便陈程不喜欢苏叶,最多也只是飞两个眼刀子过来,伤不了苏叶一根寒毛。要是大学同寝,放个毒捅个刀子那不是易如反掌吗?
    这么一想,苏叶觉得学校不要求学生都住校真是挺好的,说不定多少伤害事件就此消弭于无形呢。
    期中考结束,苏叶回到家猛然想起两天都没有打开手机看看短信了,打开一看却发现一条短信都没有,有些担心陆延是不是生病了或怎样,就编辑了一条“在准备考试?”准备发过去,可是想了想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了。
    期中考结束放两天假,苏铭泉照常去上班,杨牧忖度着苏叶这一年来又长了些个子,去年的冬衣恐怕小了,正好商场里新上架了许多款式,就带苏叶去买衣服。
    灰色大方格的呢子大衣,毛茸茸的粉红色小短袄,阔腿五分靴裤,方跟圆头长靴,厚底及踝冬靴,亮晶晶的水钻头饰,全套少女标配……
    只要去对了专柜,苏叶几乎是一试一个准,每件穿到身上都好看。杨牧手里拿着大把的钱,不花给自己的闺女还能花给谁呢,所以大手笔给苏叶添置了一大堆东西,回去时两人左右手都提满了。
    进了小区往自家楼下走,花树旁边站着一个少年,个子仿似又高了些,身上一件军绿色立领风衣,颇有些军旅硬汉气质。
    苏叶很是惊讶,不知不觉竟停住脚步,心里想:那是陆延吗,应该不会吧,他怎么可能回来?
    然而那少年好像心有感应似的,抬起头就刚好看到苏叶,顿时面露欣喜之色,快步走了过来。
    杨牧反倒比苏叶更先认出陆延,就笑着跟他寒暄:“小延回来看你爷爷了?”说了两句话,杨牧把苏叶手里的袋子都接过去,说,“你们玩吧,小延过会儿来阿姨家吃饭!”
    陆延不好意思的说:“我等会儿还要赶飞机,就不去阿姨家打扰了,我跟苏叶说会儿话就走。”
    杨牧很是惋惜的说:“怎么这么赶……那你下回再来一定来阿姨家吃饭啊。”见陆延答应,方才往楼上去了。
    苏叶忽略心里那股突然炸开来的惊喜,跟陆延并排往小区外走着,笑着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两个小时吧,看过爷爷之后去你家敲门,没人在,所以在楼下等了一会儿。”陆延侧头悄悄看向苏叶,她脸上微微的红晕就像是千万朵花盛开在自己心间,叫他忍不住感觉眩晕。
    苏叶抬头看他,两人目光相撞,都慌忙看向别处,默然不语。
    公园里一如既往,落叶落了满地,踩上去咔嚓咔嚓的响,有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跌跌撞撞的跑,没几步摔在地上,大哭几声,再爬起来,这次却吸取教训不再跑得那么快了。
    苏叶看了一阵恍惚,她一直认为得到就是失去的开始,不管是年轻时爱得多么天崩地裂,也极少有人能够真的恩恩爱爱白头偕老的,不是说世界上最恩爱的夫妻一生中也有一百次离婚的念头和五十次想掐死对方的想法吗?
    既然婚姻和爱情都如此不堪,那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独身一人无牵无挂,说不定也是一种很潇洒的生活。
    可是直到这个时候,苏叶好像才开始明白一点,人们歌颂生命,歌颂成长,歌颂亲情爱情友情,并非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全然的伟大而无暇。
    生命的诞生也许伴随着无奈心酸甚至仇恨,成长的过程中也夹杂着无数坎坷血汗,而爱情,也并非是把自己的整个人生都无私奉献给另一个人——不过是对得起自己的心,也就足够了。
    若说得到就是失去的开始,那干脆也不要用功念书,也不要挣钱好了。想得深一些,只不过是因为苏叶并不害怕失去钱和名次,可是她怕再次被爱情所伤罢了。
    苏叶看那小孩子看得入神,看他一次次跌倒又爬起,脸上泪痕未干就重新绽放笑颜,不由也跟着微笑。谁都不愿意遭受挫折,可是挫折毕竟也是有意义的。
    陆延看苏叶盯着小孩子微笑,还当她是喜欢小孩,就笑着说:“上次听他们聊天,说有个小男孩在幼儿园念中班,每到过节就要准备几份礼物送给他的几个女朋友,有次脸上被人挠伤了,家长问起来,说是他的两个女朋友争风吃醋,打起来误伤了他。”
    苏叶恍过神来,听了陆延的话忍俊不禁,小孩子懂些什么,必定是跟别人学的,或是电视,或是家长。
    ☆、第54章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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