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隐隐要重燃起的希望却在霍珩的下一句话里,彻底熄灭了。
    “嗯,这件事只要查清楚,聂诚胜如果真的是无辜的话,他不会降级,他最多就是一个警告而已。”
    什……什么?
    只是警告?!
    “那他为什么说降级?”聂然实在不明白李宗勇为什么要这样说。
    故意吓唬自己吗?
    可吓自己的目的呢,又为了什么?
    霍珩眸光闪了闪,笑得像只狐狸一般,“因为他打算给他徒弟我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美女的本意根本不只是让聂诚胜降级那么简单。”
    刚才李宗勇给他打了个电话,语气里显然不太懂聂然话里的含义。
    还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霍珩在电话那头听自家老师这么一说,就彻底明白过来了。
    他想的果然不错,聂然对聂诚胜果然是有目的的!
    于是刚和傅老大安顿好后,他就找了个借口迫不及待地想要过来找她,他觉得这可能是最后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个机会。
    “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帮你。”霍珩的眼眸之中被火光照得流光闪烁,让聂然心头一怔。
    她不确定地拧了拧眉头,问:“你要帮我?”
    但随即还不等霍珩点头,聂然就断然地拒绝道:“不,不用,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没有我的帮助,不可能做不了你想要做的事情。”霍珩好心地提醒道。
    聂然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直接问道:“我只想问一句,如果他不是无辜的,会怎么样?”
    霍珩见她面色严肃,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简单地回答:“撤职,终身监禁。”
    终身监禁?!
    这个好!
    聂然眸色一亮,心里开始计划着如何将这盆脏水泼向聂诚胜。
    要不然夜探一下刘德的房间,找他聊聊,看看能不能翻个口供之类的。
    “但你做不到的。”坐在她对面的霍珩一看就看穿聂然心里在想什么,果断地说道。
    聂然眯了眯眼眸,唇畔轻扬,“要不然试试看?”
    “我知道你想从刘德身上找突破口,但是他不会听你的。”霍珩笑了笑,很肯定地说道。
    聂然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为什么?聂诚胜对他有恩?”
    她和聂诚胜相处了这么久,怎么看都觉得聂诚胜不像是那种有善心,会做善事的人。
    “不,他没必要把聂诚胜拖下水。我看过他的口供基本上全部交代了,现在再翻供的话,就需要重新查证,一旦发现他说谎的话,他就从原本的判终身监禁变成死刑。”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命去做赌注,每个人都有着动物的本能,会趋利避害。
    刘德不可能会自己自寻死路。
    聂然冷哼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杀气,“他如果不翻供,我就让他马上死。”
    趋利避害是不是,那就让他在立刻死和过段时间内再死之间做个选择。
    对于聂然来说,像刘德这种出卖背叛的人死一万次都不够,部队居然还给他一个终生监禁,真是太便宜了!
    那不是浪费空气、浪费水、浪费粮食么!
    霍珩还是第一次看到聂然不理智的时候,那发狠的小模样真是可爱死了,没由来的让他心头一荡,似乎聂然任何时候的样子他都很喜欢。
    唯独不喜欢她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的样子,那么的安静,安静得让人窒息。
    霍珩不禁眸色沉了下来,随后摇了摇头道:“聂诚胜能做到今天的位置不完全靠着你爷爷的庇护,更何况2区里面也有不同的站队,聂家、汪家、秦家还有底下几个分散的势力,只要其中一个倒台,这个相对平稳局面就会坍塌,所以他们是不会容易让你爸爸倒下的。”
    聂然眉头一紧,汪家她知道,是汪司铭家。
    秦家?又是谁?
    看来她要想解决掉聂诚胜,还需要拆开他们多年的捆绑,甚至要他们集中起来对付聂诚胜一个才行!
    “而且明白人都能看得出来,聂诚胜没有必要把消息卖出去,因为这次的演习他搞砸了的话,也是会处分的,那就更别提出卖情报了。”
    “那你的意思是,无论我做什么都没用?!”聂然眉头紧蹙着,接着又想起林淮这件意外,摇头地道:“不可能的,我不相信林淮的死不会让他有任何的损伤!”
    “有啊,一个不痛不痒的处分。”霍珩回答完后见她想要反驳,立刻补充道:“我知道你想说这是一条人命。但是你也要知道,这条人命并不是因为这个计划泄露而死的,是一个意外,这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你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聂诚胜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撇得一干二净。”
    一听到聂诚胜可以将这件事撇的一干二净的时候,聂然顿时坐不住了,她猛地从床边站了起来,声线冰冷地道:“可是林淮死了,难道作为师长没有责任吗?”
    “军人在穿上那套衣服的时候,他就已经随时准备好牺牲了。”霍珩说完后,看到聂然又想要开口反驳,他又再次抢先地道:“当然,你说指挥者有责任吗?当然有,可在战场上、任务中、有很多的意外,将所有的意外和死亡都归结在了指挥者的身上,那会不会太牵强了。就如同当初你被那名杀手差点割断脖子,如果当时我没有把你抢救过来,你死了,那么方亮是不是也要有责任呢?”
    有了这么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聂然的眼前,将她最后的一丁点的希望都给破灭了。
    这个混蛋将所有的事情一条一例全部铺在自己面前理清楚,就有种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小游戏一样。
    “该死的!”她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霍珩看她这样恼怒焦躁的样子,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说道:“其实,我真的可以帮你。”
    他的话语很诚恳,但聂然却依然摇头,“不需要!我自己的事情,不要你来插手。”
    说到底还是不想欠自己人情。
    霍珩笑着暗自摇头,接着道:“那我告诉你一个你自己可以解决的方法。”
    “什么?”聂然问道。
    “当你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时候,你就可以扳倒他了。”
    看着霍珩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不由得呢喃地道:“平起平坐。”
    这是要让她往上爬的意思吗?
    爬到师长的位置?
    “你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小兵,还是一个被贬到这种荒凉地方看房子的小兵,你没有任何的势力,你那些算计只能说是隔靴搔痒而已,根本伤不了他这十几年来的根本。”霍珩直接而又直白地说道。
    聂然原先随着他的思路一路想往下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自己没有背景没有能力,除了那枚功勋章之外,她什么都没有,孤身一人。
    但随后仔细一想,她要想和聂诚胜站在同一个高度,那岂不是意味着要留在部队了?
    甚至为此还要回到预备部队。
    这个腹黑家伙!
    原来是在这里等自己!
    “你真的只是这样想的?”聂然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被看穿的霍珩也不闪躲,反而大大方方地为耸肩一笑,“我是不是这样想的无所谓,但事实就是自由和聂诚胜之间你必须要二选一。”
    聂然坐到了霍珩的面前,单手撑着下巴,笑着问道:“可如果你帮我的话,我是不是就不需要和他平起平坐了?”
    “是。”霍珩点了点头。
    聂然倏地冷下了脸色,说道:“但是我会欠你一份巨大的人情,对吧。”
    这个霍珩把所有的路给自己堵死了。
    只要她有想动聂诚胜的心,要么回预备部队靠自己本事爬上去,要么就是借助他的力量。
    可是借助他的力量,也就意味着她要欠下霍珩一份人情,以后就彻底和他纠缠不清了。
    这个混蛋!
    “不是我想让你欠,是你自己觉得欠我,就算我说:不,你并不欠我,这一切是我自愿做的。但是你真的就会觉得不欠我了吗?”
    霍珩笑得温润细无声的样子,但在聂然的眼里却格外的欠揍,她索性转移了话题说道:“你很闲吗?海盗现在忙着逃窜,你的计划应该也搁置了吧?霍启朗那边已经想好怎么对应了吗?”
    霍珩也不强求她立刻给答复,因为刚说的那些话不过就是看看聂然最终的选择罢了。
    其实就算聂然打算放弃聂诚胜,选择自由,他也会默默的将聂诚胜这边全部解决干净。
    他是绝对不会让聂然受半点委屈的。
    “计划很顺利的在进行,至于霍启朗那边我还应付的过来。”他顺着聂然的问题回答,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轻扯起了一抹笑意道:“除了老师,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能和我交谈这件事,并且知道我身份的人。”
    十几年来的孤独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那种感觉真好。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聂然先是一愣,继而摇头:“我并不知道知道你的身份,我只知道你是卧底,至于你真实名字、长相、身份我都不知道。等有一天你完成了这个任务再离开,我想就算在路上遇见,我也不认识你。”
    聂然的意思本来是想和他撇个赶紧,谁想到霍珩却听出了别样的意味,笑眯眯地问道:“所以你现在是想了解真实的我吗?”
    聂然再次摇头,很果断地道:“不想。”
    霍珩被她这话气得气息一滞,胸口闷痛不已。
    这个坏妮子,总有办法气他!
    “其实,一旦这个任务结束,我肯定马上就会来找你,怎么可能让你有机会不认识我。”
    霍珩随口轻声嘟囔了一句,聂然一时没听清,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该走了。”霍珩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倒不是说假话,这次他是找借口说回去,这才抽空夜探基地的,连李宗勇都不知道。
    没有了阿虎贴身监视,送往他回去的船一到目的地的岸边后就马上离去后,他一看到船只已经消失在黑夜里头,连忙变装租船赶了过来,现在距离他上飞机时间的确已经很紧迫了。
    他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回a市?”聂然听他要马上走,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
    霍珩点了点头,“嗯,回一趟吧,阿虎死了总要让他再派个监视的人给我,才能让他安心。”
    监视?
    阿虎死了就要再放一个人在他身边,这么不信任的举动真的是一个“亲爸”做的出来的事情吗?
    聂然很纳闷地又问了一句,“你在他面前露出过破绽吗?”
    应该只有怀疑他的身份,才会这样戒备吧?
    霍启朗对于霍旻似乎没有过把人放在他身边的样子。
    霍珩对此又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当初就连这双腿残废都是真的,不太可能在他面前露出马脚。可能毕竟我不是从小在他身边长到大,他多少心里还是会有芥蒂吧。”
    “真的?”聂然大吃一惊,立刻将的目光移动到了他的腿上。
    是真残废?
    她一直以为霍珩是装的!
    居然是真残废!
    天啊,那他是怎么做到重新站起来,并且还能够如此活动自如?
    看到聂然吃惊瞪圆的眼睛后,霍珩微笑了起来,问道:“怎么,你一直以为我是假残废?”
    “你为了取信霍启朗,就这样真的把腿给撞残了?”聂然显然还有些觉得匪夷所思,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于是连忙问道:“那上次我故意用热鸡蛋给你敷的时候,还撞你的时候,你是真的没感觉?”
    霍珩笑着道:“当然有感觉,我在被撞伤了一年半后就重新复健站起来了。”
    “你可真真够拼的。”聂然听到他的话后,由衷地感叹了一声。
    “这有什么,你为了达到目的有时候连命都可以不要,我只是一双腿而已。”霍珩分明对自己残废这一事情很不以为意。
    但聂然却很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死不可怕,因为死了就一了百了,非常干脆,没有任何的后遗症。
    但是残废不一样,那种苟延残喘的活着,为了任务甚至还故意自废双腿,这种境界说真的她自问做不到。
    因为这实在太痛苦了,这种日复一日看着自己坐在轮椅上,简直就是折磨。
    而他竟然敢这样做,不仅做了,还私下去复健,让自己成功地在站起来了,这其中得吃多少的苦。
    她简直不敢去想象。
    这个男人实在太能忍了,根本忍尽了一切常人所不能忍的事物。
    聂然那惊讶赞叹的眼神让霍珩轻笑出了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也不是傻傻的就让霍旻撞我,我有避开一些,不然以那次意外我可能直接死了。”
    “你当时应该知道霍旻对你做的那些计划吧?”
    “不知道,当时他就只是打电话约我喝酒,然后我就去了,等他一直灌我酒后,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然后我就故意装醉,开车回去的途中就发现他一直尾随我,尾随了将近半个多小时吧。你知道吗?他连最基本的隐藏都不会,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霍珩的言语中不经意间还带着小小的得意。
    就好像是那种要求奖励的小朋友模样。
    “然后我就发现刹车失灵了,最后被他直接从后面撞下了盘山公路。”
    聂然心头一紧,“山路?”
    “嗯,那下面有缓冲的斜坡,不然我就直接被车子压成肉饼了。”
    聂然看他说到这些话时,嘴角含笑,风轻云淡的很,似乎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其中的危险程度她却很明白,那公路下面基本都是悬崖,压成肉饼是其一,最可怕是车子里的汽油被点燃,直接被炸飞,根本连逃生的可能性都没有。
    他在明知道自己掉下去可能会死,还敢这样义无反顾的冲下去,这种胆魄……
    就真的像林淮所说的那样,为这身军装死,是所有士兵的荣光吗?
    为什么会是荣光呢?
    死亡,难道他们不会害怕吗?
    “为什么?”不经意间她开口问了出来。
    霍珩像是知道她这三个字的含义,铿锵而又有力地低声道:“因为我是一名军人。”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底分明有什么在闪耀着,熠熠生辉。
    那种与生俱来的作为当兵的自豪感让聂然微滞了滞。
    军人?
    她从来没有集体荣誉感,也没有这种所谓当兵的自豪感,所以她完全不懂一句我是军人里所散发出的那种坚定。
    不过,她能感觉到霍珩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散发出的那种不同往日那种温润如玉的感觉,而是刚毅肃杀的气息。
    “军人。”她低声轻喃着。
    军人怎么了,军人不也是人,她当初是为了能活下去才会舍命做杀手,去学那些危险的东西,那是被迫的,逼不得已的。
    那他们呢?
    他们又为了什么?
    为了功勋章?
    还是为了那些头衔?
    “这样的牺牲又为了什么?”聂然皱着眉头,就像是个好奇宝宝不停地发问。
    霍珩眼底滑过一道坚毅之色,就连笑容也冷却了下来,严肃而又严谨地道:“为国家、为人民。”
    聂然嗤笑了一声,“可人民并不认识你,国家也只会给你一个烈士证吧。”
    明显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
    因为这个回答实在是太过宏观了,让人有种迷茫的感觉。
    霍珩唇边勾起了一抹淡淡地笑,回答:“他们不需要认识我,他们只需要记得无论是人民遇到危险还是国家遇到危险的时候,那群不惜舍出自己生命也要奋力保护的人叫做军人。”
    军人,是国家最为重要的脊梁。
    他的名字就叫做军人!
    聂然一愣,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霍珩说这种话,心头不知为何一抹莫名的复杂情绪油然而生。
    “别用这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忍不住亲你的。”霍珩忽的勾起唇,在灯火下那双眼眸格外的深邃。
    聂然猛地收回视线,冷声地指着门口,说道:“门在那边,请你快点滚。”
    竟然敢趁着自己发愣之际,调戏自己!
    简直找打!
    “好。”霍珩看她那冷冰冰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但在即将跨出门口的那一瞬间,他停了下来,转过头又加了一剂猛药,“在滚之前我觉得或者我应该换了角度来问你,你甘心就这样半途而废吗?”
    随后他快速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聂然站在屋内,望着门口那黑沉沉的夜色,眼底一片冰冷。
    倏地风吹过,将火光熄灭。
    只听到屋内传来了一声轻而寒的话语。
    “我不甘心。”
    似一种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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