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长,这是厨师特意为您准备的御节料理,新年快乐。”高桥一早见木村雄英气定神闲的品茶,像是心情颇好的样子,便也跟着动作轻缓许多,细心地将漆饭盒依次排开,“和往年一样,特意叮嘱给您多放了黑豆和佃作。”
    “还是你周到,”木村雄英赞许的看了老管家一眼,“每年元旦都有你陪着。”
    “不过,小姐今天不来陪您吗?”高桥替他斟着热茶有些好奇的问道。
    “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朋友回杭州了。”
    听到这话,高桥赶紧瞟了一眼木村,见他神色依旧,这才松一口气。
    杭州,不算是敏感的词,但承载的那些过往注定了它也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提起作为谈资的地方。
    “那还不是多亏会长身为父亲的包容……会长看起来心情不错。”
    “心情嘛,你知道的,我们的药物……”
    木村雄英和高桥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无需多言。
    销毁掉一批过期药物,顺便借他人之手清理掉一群狮子大开口的后患。
    这一次,怎么看都像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让顾斯意跑了,也算是他走运。”木村雄英笑着摇了摇头,把玩着手里镶银的陶瓷茶盏,像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手绘花纹上,轻描淡写的提道。
    他当然知道是顾斯意,或者说,早就怀疑是顾斯意。只不过觉得他年纪轻轻应该不会有那么多的心眼和手段,但撇开那些弹药不说,光是新型的榴弹可绝不会有第二个人有。
    那日的前夜,他特意找人去赌场闹事,目的就是想探探风声,果不其然,向来会出面处理的ray居然意外的不在,这已经足够验证木村一半的猜测。
    能做到新市最大的赌场,ray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绝对是举足轻重的。根基不稳的那几年常常会有各路黑帮来闹事添乱,但每次ray都会从那些蓄意找茬的小弟身上敏锐的寻出幕后指使的真面目,再紧咬不放般的追杀甚至于灭门那样血洗。
    整个澳洲都知道这座灯红酒绿的赌场是踩着多少尸体一步一步走起来的。
    即使再后来依旧断断续续有人蠢蠢欲动,
    但顶着腥风血雨,无人再敢动摇。
    “这孩子像是个亡命之徒,和他爷爷比起来简直是乱来。”高桥感叹,真是不知收敛……
    木村雄英依旧神色淡淡,“他本来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杭州。
    钟不悔隔了十多年第一次回杭州,就住在离西湖附近的银泰商圈。杨真本来还想多陪她逛几天,但被杨妈急着带去做手术,只好念念不舍的和不悔分开。
    时隔多年再回杭州,除了西湖没变,哪哪都像是发生了巨变。她莫名感觉到被什么牵引着似的,循着西湖绕了一大圈,最后定定的站在湖畔对面山脚下的几家本地餐厅门口,望着招牌发怔。
    “我想吃这个嘛,这是东…东皮肉?”遥远的像是有不真切的女声传来。
    “妈妈,这是东坡肉肉。”
    而后是男人低低笑开的声音,“遥遥,你的中文还没不悔进步的快。”
    虚无缥缈的对话好像和湖周那紧邻的路灯一样,朦胧交织着。
    钟不悔只觉得脑袋一阵刺痛,她感觉有什么电光火石般闪过,却捕捉不住。浑浑噩噩的穿过公园,又走上天桥,和澳洲截然相反的冷空气从城市半空中掠过,她冷得开始愈发的清醒。
    “不悔,要是不小心和爸爸妈妈走散了怎么办呀?”
    “大饭店门口等爸爸妈妈接我!”骄傲又稚嫩的童声,随手指向交叉路地标性建筑的那个饭店。
    她跌跌撞撞的穿过了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头痛一直在持续加重,眼前也开始出现斑斓的幻影。刚扶着墙乱入附近的一条小巷,钟不悔只觉得那老旧的居民楼的扇扇玻璃窗统统化成了血盆大口,往外喷溅着鲜血,宛如剧烈撞击后余下的滩滩血迹。
    那血迹和记忆最深处决绝撞死的一个女人留下的痕迹开始重迭,最后竟扭曲融合在一起……
    “呕——”一阵浓烈的恶心感袭来,钟不悔捂着胸口干呕到泪水在眼眶打转。
    她看清了,是她的妈妈。
    那个死不瞑目的女人,是木村遥。
    记忆的碎片再往前尽力拼凑一点,零零散散的堆迭在一起,是一个房间。
    一个相貌端正的男人此时却捂着腹部侧卧在地上,痛苦到面容扭曲,净是狰狞,抽搐着不断吐出黑褐色的血液。
    “嘭——”
    遥远的空间里是谁剧烈又惨痛的撞击声?
    钟不悔感到天旋地转,周遭颠倒着混乱着,最终两眼一黑,径直栽倒在水泥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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