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郭嘉所言,陶商军放火烧山之后,吕布见火势巨大,麾下士兵又惊慌失措,随即开始组织兵马向山下的东西两侧的窄口突围。
    问题是,此时的两路窄口,已经被甘宁和徐晃两路人马,用强弓硬弩死死的守住,道路狭窄,任凭千军万马也是冲突不得。
    吕布组织兵马进行了几次冲锋,可惜都没有成功。他们在山腰处留下了一地的尸体,然后便匆匆的返回山上。
    并州军的士卒在大火的熏烧和强弩的压迫下,不知所措。
    撩人又呛鼻的黑烟,已经彻底的让并州军丧失了斗志,这些平日里嗜血好战的士卒在大自然恐怖的力量下的威胁下,开始嚎啕痛哭,一个个露尽丑态,人类心中隐藏在骨子中的怯懦和卑微于此时此刻彻底的爆发了出来。
    吕布本人也是被烟熏的头昏眼花。
    他站在风口处,因为火烟已经开始有些缺氧,思绪亦是不甚清楚。
    吕布心中悲愤交加,不由的扬天长叫道:“苍天欲亡我乎?”
    不仅是人,山上的战马因为烟熏火燎,也开始失去控制,发生巨大的骚乱。
    马匹厮鸣嚎叫尥蹶子,声音可怖,得亏是吕布军事前将马匹拴好,不然动乱之下,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
    问题是吕布军现在连人都顾不过来,又哪有时间可以去顾忌惊慌的战马?
    就在并州军这个进退两难的时候,陶商潇潇洒洒的准备出场了。
    大火燃烧在山间,将吕布军呛的鬼哭狼嚎,就算是想四散溃逃,可面对滔天的火势,和将两边土道用硬弩堵死的陶商军,吕布军连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静静的等死。
    吕布本人此刻,也已经陷入了绝望。
    他几番组织冲锋攻打两路道口,陶商的强弓硬弩均防守在一点,己方的军势完全施展不开,哪怕并州军的士卒各个都是三头六臂,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不过是被射成筛子的结局。
    火焰如同一头巨兽,正在啃噬着吕布军的灵魂和战意。
    吕布心中明白,即使大火最终烧不到山上,但在强烟的熏撩和火势的燥热下,等待火势最终小了,陶商的兵马以逸待劳,也可以将己方的兵马轻松拿下。
    想到这里,吕布的心中不由的闪起了一丝悲凉,他再次扬天长啸,尽呼出心中的不满。
    “本将纵横天下多年,想不到今日居然会亡于此地也!”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却听到山下传出一阵轻快而悠远的喊声。
    “温侯在吗?太平公子呼叫吕温侯!重复,太平公子呼叫吕温侯!温侯听到了吗?听到就请放个屁。”
    陶商拿着一个铁制的原始大喇叭号筒——犹如管乐器一样,上细下粗,正在山下,迎着火势,冲着山上高声呼喝着吕布。
    吕布听到了陶商的叫喊,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
    太平公子……那不是那个丹阳郡守陶商的雅号吗?
    这小贼端的是可恼之极!本将已经是被逼入绝境了,他竟然还要来当面羞辱本将军一番?
    什么东西!
    本将的生死事小,但断断不可被其当面所侮辱,说什么也不能接他的话茬!
    打定了主意,吕布没尿他。
    陶商在山下拿着东汉版的原始大喇叭喊了好一会,见山上无人应答,不由有些疑惑。
    他仔细的翻看着手中的大喇叭,心中暗自嘀咕:“这玩意难不成是坏了?”
    转过身去,却是看见裴钱站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陶商随即冲他勾了勾手指,示意裴钱过来。
    裴钱疑惑的走到陶商身边,却见陶商笑着对他道:“把耳朵伸过来。”
    裴钱很听话,侧头将右耳朵递送了过去。
    陶商举起喇叭,冲着裴钱的右耳朵高声的呼喝了一句:“听的见吗?”
    裴钱的脑瓜子顿时仿佛要爆炸了一样。
    他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前的东西也仿佛变成了双影,脑袋一片浑酱酱的空白,不明所以。
    “府君说什么?”裴钱的耳朵此刻耳鸣的严重。
    陶商放下喇叭,正常说话:“我对你说,你听得见吗?”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陶商不在问他,转头疑惑的看向山上,挠头奇道:“喇叭没毛病啊……吕布那厮怎么就听不见,莫不是这厮耳背?”
    沉寂了少许之后,陶商再一次的举起喇叭,对着山上大喊。
    “吕布!我找你不是为了别的事,只是为了给你一条生路而已!我现在数三个数,三个数后你若是不作答,那陶某便当你一心求死……一、二!”
    “本将军在此!”
    陶商的话数没有数完,便隐隐的听着山间之上,一个仿若起死回生,充满朝气活力的声音如雷霆般诈然响起,其声音之大,几乎不再陶商的大喇叭之下。
    吕布一去适才萎靡不振,要死要活的样子,寻了一块高大的岩石,神威飘飘的站立于山间上,他的脸已经被火熏黑,浑身上下也尽是尘土,活像是刚从煤球堆里被人揪出来的泥人一样。
    但他面上的神色,却与适才不同,已经恢复了平日间的冷厉嚣张。
    陶商在山下依稀的望着火势向上不远处,站在山石上犹如一尊战神,脚踏灼热地狱的吕布,心下不由的感慨万千。
    他端着喇叭发自内心的赞叹道:“太有范了!”
    “咳、咳、咳!”
    吕布位于风口,被山风刮来的浓烟熏的再也装不住逼,猛然俯下身去,捂着鼻子开始剧烈的咳嗦,鼻涕眼泪一把接一把的完全没有刚开始登场的威武和霸气,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姓陶的,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讲!本将就快要挺不住了……呛煞吾也!”
    陶商敬佩的表情瞬时变成了不屑。
    “一点烟而已,你看你呛的那个熊样……”
    吕布蹲下身体,尽力避开向上飘来的浓烈黑烟,一双狼烟紧紧的瞪视着山下陶商,嘶哑着嗓子吼叫道:“姓陶的,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跟本将军说?还不速速道来!”
    有屁赶紧放啊,没看见侯爷我快要被呛死了吗?
    这竖子刚才是不是说要给本将一条生路来着?
    陶商习惯性的揉了揉鼻梁子,犹豫了一下,方才道。
    “温侯,咱们今日是第一次见面,只聊风花雪月,不谈国家大事,温侯以为然否?”
    吕布闻言,恨不能骂尽陶氏的祖宗十八代。
    这都什么时候了?
    还聊什么风花雪月?
    咱们根本不熟好不好!本将都要被呛死了你看不着么!
    吕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因为吸入了过多浓烟而差点被呛迷糊过去。
    他强自支撑着身体,眯起中的眼睛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陶公子莫不是在戏耍本将乎?”
    陶商用喇叭高声回道:“当然不是,温侯乃是当世英杰,陶某仰慕还仰慕不过来,何谈亵渎?”
    吕布的话语中明显有了怒意:“那你适才高喝说要放本将一马,现在为何却又不提了?”
    “我不是寻思先风花雪月一下子么?”
    吕布的脸色明显有些发绿。
    “咳、咳、咳!陶商,你先说放了本将的事,然后咱们再风花!”
    陶商耸了耸肩,无奈道:“看你那猴急的……死相。”
    在并州军如此紧张凝重,生死一线的时刻,陶商居然冒出了这样的话,在场众人不由的纷纷愣住了。
    “死……死相?”吕布的脸色又有些发绿。
    这话的意思他懂,可是从陶商的嘴里说出来,它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陶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扬声冲着山上的吕布道:“温侯乃是当世良将,一时人杰,勇武盖世无双,实乃是我大汉朝少有的良才猛将,今日一战,你我各为其主,陶某虽然设计将温侯困于首阳山中,但想想若是就这么伤了一位猛将的性命,实在是暴殄天物……温侯,陶某下去不手啊!”
    吕布斜眼看了看山下困死自己的火焰,还有东西两面的土道上,己方几番冲锋之后扔下的那一堆尸体……
    他着实是懒得跟陶商掰扯。
    下不去手都这样了……这要是下得去手,本将今日岂不是得被你挫骨扬灰?
    大丈夫当忍胯下之辱,本将军今日忍了!
    吕布再次嘶哑着张口,喊道:“陶公子既是如此爱惜人才,本将没有二话,从今往后,我吕布的这条命就是你的,本将军愿意为陶公子的大业效犬马之劳!”
    一番话说出来,吕布身后的诸位将军顿时都神色大变。
    临阵投敌,这也未免太没有骨气了吧!?
    张辽很是怒其不争的冲着吕布吼了一声:“温侯!万万不可如此!”
    吕布一挥手,挡住了张辽的话头,只是紧盯着山下的陶商。
    “陶公子以为如何?”
    陶商摸着下巴,很是认真的寻思了一会,方才开口道:“听闻温侯每一次认新主人的时候……好像都是附带赠个儿子的……”
    吕布听了这话顿时一愣。
    赠儿子?
    他起初没有琢磨出陶商的话中之意,寻思了一会,方才恍然大悟。
    吕布在丁原帐下时管丁原叫爹,在董卓帐下时管董卓叫爹,如今要归附到陶商帐下了……
    吕布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
    姓陶的,他娘的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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