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应该也有事要去做,我就不打扰你了。”顾怀瑾单手负在身后,目光随意地落到一旁,声音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愿你幸福。”
    “嗯,我会的,多谢殿下。”谢宁拿着木盒,抬起头瞧着他,这一次,是真心地对着他笑了笑。
    顾怀瑾眼神微动,对她回以一笑,便转身走了,梧桐叶垂落到墙头,春意盎然,连带着那一袭欣长的身影,也慢慢消失的在熙攘的人群中,再也瞧不见了。
    谢宁还站在原地,眼里带了几分柔色,看着顾怀瑾离开的方向,真心地道:“殿下,也愿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她转过头,将木盒放进了袖兜,便笑着往街道去了,细碎的阳光洒在身后,唯有梧桐树的叶子随风招展。
    ……
    谢宁去酒馆抓周显恩的时候,就只见得三个大男人趴在桌子上,地上东倒西歪全是酒壶,见着这惨状,她站在门口,颇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
    说出去谁会相信,这几个醉鬼,一个是当今天子,一个是镇国大将军,还有一个是天下第一神医。
    她颇有些嫌弃地叹了叹气,要不是酒馆老板来给她送信,这几个人不知道还要喝多少。
    他们似乎是醉糊涂了,连谢宁来了都不知道。沈珏将头趴在桌子上,双手绵软无力,他有些晕晕乎乎地抬起头,瞧着对面的周显恩,扯开嘴角嗤笑了一声:“周显恩,你后天就要大婚了,你还敢喝这么多,回去了,小心……”
    他说着,酒劲儿有些上头,晃了晃脑袋继续道,“小心回去,你夫人收拾你。”
    周显恩单手撑在桌子上,听到他的话,头转了几个向,醉眼朦胧地瞧着他,不屑地笑了笑:“我夫人温柔得很,我喝多了,只会照顾我。”
    “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几个没有夫人的老男人。你们没有夫人,我有。”他翘了翘嘴角,活像炫耀自己有糖吃的小孩一样。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地抬起手指挡在面前,缝隙中隐约可见扬起的唇角,肩头微动,不住地笑了起来。
    沈珏胡乱地动了动趴在桌上的手,瞧着他那得意的样子,正想把酒壶扔到他脸上,他撇了撇嘴:“谁稀罕?我们这叫自由,是吧,重华?”
    他偏过头,瞧着一旁的顾重华,他正单手撑着下巴,眼下的红痣因为醉酒而显得更加妖冶动人。纤长的眼睫漫不经心地扑下,勾起一个撩人的弧度。他似乎也醉得厉害,听到沈珏的话,反而笑了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雕花木窗没有合上,风透过素色幔帐吹进来,撩动了他月白的长袍。他惬意地眯了眯眼,略歪着头,单手撑着下巴,像是快睡着了。
    沈珏见他这样,皱了皱眉,胡乱伸手推了推他,嘴里不满地咕哝着:“诶,重华,你别睡啊,继续喝啊,你快醒醒。”
    他说着,眼睛也快完全闭上了,两只手拽着重华的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晃着晃着,他慢慢将头趴到了桌子上。强撑着自己不闭上眼,嘴里还在念叨着:“继续喝……继续……”
    周显恩笑着笑着,才发现旁边两个人都趴下了,他仰起下巴,身子往后一仰,抬手指着趴在桌上的两人,嘲讽地笑了起来:“你们真是没用,这么点酒就喝醉了。看看本将军的,今日,不仅要把你们喝趴下,还要让你们爬回去。”
    沈珏趴在桌上,听到周显恩的声音,嗤笑了一声:“就你?省着点吧,我跟你说,你要再喝,回去真有你好受的。”
    周显恩不服气地笑了笑,一把抄过旁边的酒壶,不屑地瞧着沈珏,醉醺醺地开口:“今儿就是我夫人来了,那我也得把你们都喝吐了才算完!”
    “呵,豪横。”沈珏挑了挑眉,夸张地扬起尾音。却在看到他身后的人时,憋不住地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抬了抬手,“喝,你使劲儿喝,我们两个没吐,你就不许回去。”
    周显恩见沈珏突然捂着肚子笑,有些嫌弃地瞧了他一眼,也没管他,正要仰头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目光一转,就见着身后站了个熟悉的人。
    他有些迷茫地眯了眯眼,略歪着头,再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下意识地抖了抖手,酒壶里的酒都洒出来了一些。
    谢宁一手叉腰,拧着眉头瞧着他:“夫君,继续喝啊,不是说,我来了,你也要把他们都喝吐了才肯走么?”
    周显恩像是被呛到了,急忙把手里的酒壶扔开。双手撑在桌子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指着一旁笑得肚子都快抽了的沈珏道:“我没说,是他们非要拉我喝的,我早就想走了。”
    谢宁眯了眯眼,明显不相信地道:“是么?那我刚刚听到的,是谁的声音?”
    周显恩往她身上一靠,抱着她的手,低声道:“夫人,我刚刚都是胡说八道的。”
    “哈哈,周显恩,你刚刚不是还豪横么?来来来,继续喝。”沈珏趴在桌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喊了一嗓子。
    周显恩趴在谢宁的肩上,威胁地瞪了他一眼。
    谢宁有些无奈地瞧了周显恩一眼,目光一转,就落到了桌上的沈珏和顾重华身上。两个人都睡过去了,靠在她肩上的周显恩,估计也快不行了。
    她叹了叹气,急忙将周显恩给扶到桌子上坐着,又下楼去安排马车来接人了。把其他两个醉鬼安排好后,她就和秦风一起扶着周显恩上了马车。
    周显恩半搭着眼皮,一呼一吸全是酒气,一直抱着谢宁的手不放。好不容易回了周家,这才由着秦风将他背回了房间。
    将他安顿好后,秦风就退了出去。谢宁瞧着倒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周显恩,颇有些无奈又好笑。
    他一条腿还搭在床沿,抬手挡住了眼睛,唯有胸膛在微微起伏着。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酒味。谢宁拿了湿帕子,刚刚替他擦完脸,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他伸手抱住了腰。
    他半搭着眼皮,眼神有些迷离,一直瞧着谢宁,嘴角带着压不住的弧度。
    谢宁手里还捏着帕子,被他拉到了怀里,便轻声道:“夫君,你先把我放开,我得给你擦擦汗。”
    周显恩挑了挑眉:“不放。”
    他说着,手下用力,直接让谢宁趴到了他的胸膛上。他勾了勾嘴角,戏谑的眼神一直从她的眉尖落到唇瓣上,笑意更深:“我真想现在就看看,你穿嫁衣的模样。”
    谢宁被他瞧得脸上有些发烫,手指绞着帕子,略低下头,轻声道:“后日,就可以看到了。”
    头顶传来几声轻笑,一声接着一声,谢宁抬起头时,就见得周显恩唇角、眉梢都挂着笑,抱在她腰上的手更紧了些。
    “阿宁,能娶到你,真好。”
    烛火打映在他的眼底,透出柔和的光。
    如果没有她,就算他报了仇,也会永远活在黑暗中。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谢宁对他的意义。不仅是最爱的人,也是他一生的救赎。
    是他今生最大的幸事。
    谢宁伸手回抱住他,唇角洋溢着满足的笑意:“嗯,我也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一辈子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婚,场面一定写热闹点(配角的出场率也会提高的,哈哈哈哈哈哈)
    第143章 大结局
    三月初三, 桃花盛,喜事临。
    兆京街头人头攒动,百姓纷纷立在路边看热闹, 从荣盛街一路过去, 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绸,酒楼茶馆里的客人都趴在窗边, 探头往下望去, 指着这街上的派头,交头接耳。
    茶馆里侧的客人瞧着大家都一窝蜂地涌到街上瞧热闹,不由得拉着旁边的人问了一嘴:“今儿个这街上怎的如此热闹?瞧着是一条街都挂了红绸,哪家人户这般有派头?”
    被问到的人瞧了那人一眼, 咧嘴一笑,了然地道:“兄弟一瞧就是刚从外地回来的吧?这兆京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今儿啊,是镇国大将军成亲的大日子,这能不气派么?”那人说着, 举起了三根手指头, “听说大将军都放话了,要大宴群臣,放它整整三日的烟花咧。不仅如此,连咱们日理万机的陛下都来给人家主婚了。”
    “嗬,好派头。”那人像是有些吓到了,瞧着街上这热闹劲儿, 啧啧称奇,“也不知是哪家姑娘有这等福气。”
    回话的人抿了一口茶,道:“娶的是长安巷谢家长女,那谢家姑娘也了不得,父亲虽只是国子监祭酒,但她哥哥可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来头不小咧。”
    “那还真是郎才女貌了,不说,咱也去凑个热闹了。”那人说着,也起身往窗栏旁边挤。
    街边扎着头绳的小孩手里拿着糖人,兴高采烈地瞧着街头,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来了,来了!”
    鞭炮声炸响,红皮子四处弹着,烟雾中,迎亲的队伍远远地来了。小孩们蹦蹦跳跳地往前跑着,辫子上的彩绳跟着晃动。大人们一面捂着耳朵,一面也好奇地够着脖子往外瞧。
    一身喜服的周显恩踏马而来,满头墨发由暗金色玄冠束起,眉如斜峰,眼若春水,鸦羽似的眼睫垂下,却遮不住唇角、眉梢的盈盈笑意。清隽的面容在大红喜服的映衬下,添了几分绯色。
    黑色官靴束住下摆,再往上,便是被玉带扣住的腰身,他本就生的高大,一身红衣立在黑马上,更显得身姿挺拔。往日里,都说他是冷面杀神,今儿个唇角勾笑,眉眼微挑,那些凑热闹的女子瞧着,心神都有些荡漾了,只叹这般宛如谪仙的男人,终究是别家姑娘的。
    不过,姑娘们又将目光放到了他身后,一左一右陪同迎亲的两个男子瞧着也是不遑多让。左面的顾重华,一身蓝色长袍,袖口皆用金丝滚边。腰垂环玉,眼下一点红痣妖冶动人,眼如弯月细细眯着,天生一段温柔气韵。
    右侧的沈珏一身竹青色长袍,墨发半挽半放,额前垂下两缕勾在耳侧,玄铁面具遮住了面容,修长的手指揽着缰绳,长身玉立,行容如松。
    瞧着这三人,不过是成了多少兆京女子的梦,只叹,一个今日娶妻,早有归属。一个是当今天子,高不可攀。便是那神医沈珏,也是出了名的性情乖戾,不近女色。
    趴在围栏上的女子们摇着手里的团扇,皆是不约而同地轻叹了一声。
    眼见着迎亲的队伍行至了面前,打头的三人身后,跟着一顶四方宝盖花轿,正经的八抬大轿。缠花绕玉,轿帘绣的富贵牡丹,金线穿引,流光溢彩,连牵头的都是西域贡马。花轿后的队伍整整齐齐地排了个长队,两侧还有踏着战马的将领压阵。
    鞭炮声随着迎亲队伍一路往前,乐人们吹吹打打,唢呐鼓声响彻了整个兆京的街头,震得树上的桃花都纷纷扬扬地落下。行了快一个时辰,才到了尚书府,远远地望去,除了满目的红绸喜字,门口还乌泱泱地围了一圈人。
    到了门口,花轿停下,周显恩翻身下马,直接便要入府去接新娘子。
    门口的苏青鹤伸手拦住,先是冲周显恩抬手道喜,随即又笑道:“大将军,这想接新娘子出门,可没有那么容易,下官受谢兄所托,替他试试您,您且放心,不会误了时辰的。这都是规矩,不能免了。”
    周显恩虽心急,但也不想坏了规矩,也便点了点头,真就停在了门口,眼神却一直望着尚书府的大门:“你要试什么,快点说。”
    苏青鹤抬了抬手,便有侍女端着托盘而来,红布上摆着三杯酒。她指了指那几杯酒,道:“此乃兆京醉仙阁的‘三不倒’,饮下,就可入府了。”见周显恩有些犹豫,她又道,“这可是罚您上一回冷落了咱们新娘子,不能不喝。”
    她说着,瞧着皱了皱眉头的周显恩,使劲压着唇角的笑意,此酒名叫“三不倒”,任他酒仙来了。第一杯辛辣,第二杯苦涩,第三杯甘甜,但三杯下肚立马就倒地。
    不过她自然不能让新郎官就这么真醉晕了,早就让人准备了醒酒汤,这只不过是略为惩罚一下他罢了。
    听她这样说,周显恩挑了挑眉:“行,本将军喝。”
    不需要他开口,身后的顾重华和沈珏就过来了,三个人趁着苏青鹤不注意,一人一杯酒,仰头就一饮而尽。
    “诶,你们这……”苏青鹤微睁了眼,这明显是耍赖啊!
    周显恩执着空酒杯,颇为得意地瞧着苏青鹤:“喝完了,这下可以让我进去了吧?”
    苏青鹤瞧着站在面前的这三个人,虽然知道他们这是投机取巧,也只是有些无奈地瞧了他们一眼。她往旁边一让,抬起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大将军请进,不过我要提醒您,按照习俗,门内会有人持棒,敲打新郎,这也是习俗。”
    苏青鹤的话音刚落,一旁的沈珏解释道:“不用担心,就是请几个妇人假意敲打罢了。”
    苏青鹤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倒是没有说什么。
    周显恩点了点头,便伸手推开府门,刚刚说完的沈珏眼皮一跳,连顾重华和周显恩都愣住了。
    “你确定他们等会儿会随便打打?”周显恩转脸瞧着沈珏,挑了挑眉。
    沈珏喉头微动,但见内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了一帮子人,个个虎背熊腰,身高八尺。一看周显恩他们进来了,立马和善地对他笑了笑:“大将军放心,苏大人特意交代过的,所以咱们这些大理寺的兄弟下手会有分寸的。”
    还没等周显恩他们松一口气,就见得那群人从身后掏出一根手臂粗细的棒子,摆出了列阵的架势,整齐划一地大吼:“大将军,得罪了!”
    说着,乌泱泱一群人就扑了过来,周显恩微睁了眼,奈何身上还穿着喜服,就是弄脏了半点他都舍不得,所以只是左右躲闪,并不还手。
    那些大理寺的人知道周显恩武功高,个个下手毫不留情,一棒子下来都是除了脸,哪儿都打。
    周显恩足尖轻点,就稳稳地踩到了一个人的肩头上。身后的沈珏将手中的大雁往上一抛:“周显恩,别忘了这个!”
    身上绑着红绸花的大雁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曲线,两对翅膀扑腾着,还被来得及张嘴叫,就见得周显恩身形一动,把它稳稳地抓到了手里。
    他轻蔑地笑了笑,脚下生风,踩着那些人的肩头,就一路往内,翻身一跃,就稳稳地落到了回廊下。他怀里抱着大雁,仰起下巴瞧着后面持棒子的那群人:“想拦住本将军,下辈子吧。”
    他说着,径直就去了内堂。
    内堂里不见新娘,但见端坐在玫瑰圈椅上悠闲喝茶的谢安。
    周显恩环视了一圈,皱了皱眉道“我夫人呢?”
    他手里提着的大雁也跟着张嘴叫唤了几声,翅膀一阵扑腾。
    谢安起身,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袍,瞧着周显恩道:“大将军见谅,谢安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所以今日设了三关来考考您,您已连过两关,只是这最后一关,还得请您说服我,让我能放心地我妹妹交托给您。”
    周显恩抬了抬眼,郑重地道:“我周显恩起誓,此生唯她一人,愿以命相护。”
    谢安瞧着他的眼神,良久,唇角才扬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他点了点头,这才让人接过周显恩手里的大雁,算作是礼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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