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恩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想同她说什么,他还没给人讲过故事。也就十二岁以前喜欢跑去听书,他听的估计也不是这种小姑娘感兴趣地。军营里讲的大多都是些荤段子,就更不行了。
    谢宁也没有催他,只是轻轻动了动,双手还环着他的腰,小脸就贴在他胸膛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周显恩挑了挑眉,放低了声音:“不如,我跟你说说我在战场上的事?”
    谢宁点了点头,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周显恩捻着她的发丝,这种时候,还是说些拿得出手的:“我记得,我们第一次打胜仗的时候,是在苍云山,北戎那个将军见熊回的,被我一剑斩了头。”他似乎是在极认真地回想,“我记得他当时死的时候还看着我,血糊糊地……”
    “还有在夜哭林,我们杀了对方三万人马……”
    他又深入地了讲了讲细节,直到感觉埋在他怀里的人身子僵硬着,把他抱得更紧了,他才回过神来,低头问道:“怎么了?”
    谢宁抬眼瞧着他,咽了咽喉头,还是勉强笑了笑:“没什么,您……您继续说吧,我听着的。”
    看她这个样子,明显是吓得更睡不着了。周显恩才突然想起来,好像他刚刚讲的有点血腥了。他们男人之间爱听这些东西,越详细越好,还会比较谁杀的敌人更多。
    不过,他好像忘了,谢宁只是个小姑娘。
    周显恩轻咳一声,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不好开口的。可见谢宁实在害怕,他颇有些不自然地道:“这些事,我快忘了跟你说些别的吧。”
    谢宁点了点头,还抬眼瞧着他。
    周显恩瞧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别来:“我记得我第一次去军营,聚众赌钱……”
    “聚众赌钱”那几个字被他说得很低,谢宁像是有些惊讶,抬眼看着他:“将军,您在军营赌钱?”
    周显恩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这些事确实有些丢人。可看谢宁似乎来了兴趣,眼巴巴地瞧着他,他也就继续道:“当时是我第一次去军营,年纪也小,胆子大,就拉着他们一起玩骰子,那几个也是新去。我一提,就都答应了,当时还赢了不少银子,结果……”
    “然后呢?”谢宁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似乎是很想听接下来的事。
    周显恩的眼神飘忽了一瞬,颇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随后压低了声音道:“然后就被我爹给发现了,把我吊在树上,打了三天三夜。”
    谢宁睁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周显恩见她盯着自己愣住了,神色颇有些不自然。这小姑娘肯定要笑话他,不过本来也是说这些丢脸的事,让她放松些的。
    却见谢宁本来还听得饶有兴致,却突然拢了拢眉尖,看着他:“您当时一定很疼吧。”
    周显恩忽地愣了愣,触及她眼里的担忧,他随即笑了笑,伸手将她搂得更紧了:“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早就忘了,而且被打也是我活该。若是换了现在的我,准得把他挂在墙头上去。”
    谢宁也动了动身子,安安静静地贴在他怀里。没想到,他以前也会这样贪玩。而且还愿意为了哄她睡觉,把这些事都告诉她。
    将军,真的对她很好。
    见她温顺地贴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周显恩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了一些,心下莫名有些悸动。他忽地俯身,将唇贴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光听故事怎么行?不如我换个方法,让你不那么害怕。”
    谢宁不疑有他,还是点了点头。却见周显恩迟迟没有开口,正想问他是要说些什么,却见他的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她的下巴。
    有些冰凉的触感让她身子一僵,直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周显恩。却见他的眼神比平日里更加幽深,漾着一些让她有些异样的情绪。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他俯下身子,温凉的触感印在了她的唇上。
    她睁大了眼,喉头微动,在一瞬间差点窒息。却隐隐感觉压过来的唇微微勾起,似乎上扬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他的手还将她环抱着,细密绵长地浅尝着她的唇瓣。他低下头,双眼半合,却是不想漏过她任何一个神色的变化,见她没有推开自己,他的目光在一瞬间更加幽深。
    墨色长发铺在鸳鸯套枕上,有力的手臂将她牢牢地圈住,一手轻轻捧着她的面颊。仿若珍宝一般,怜惜地亲吻着。
    谢宁整个人还处在发懵的状态,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铺天盖地的雪松味,还有他侵略进来的气息。
    不知为何,她忽地想起了在点翠林看到的场景,长懿长公主和那个玉郎的人。她虽极力堵着耳朵,也没有亲眼看到,可那些勾的人心里发颤的声音,还是让她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女子出嫁,本该由母亲或者教养嬷嬷引着,学习闺房之事。可她生母早逝,郭氏逼她出嫁,她根本不想见到她。府里的人都忙着劝她嫁进来,哪里还管得了教她这么多。而且多半也是想到周显恩身有残疾,应该无心这些事。
    所以她到现在都不知夫妻圆房该做些什么,她还以为他们夜夜抱着,躺在一张榻上,便是圆房了。
    可不知为何,她现下有些慌乱,好像这件事,和她想的不一样。
    第72章 缱绻
    屋外忽地起了风, 吹得雕花木窗吱呀作响,似乎送了些许桃花的清香过来。谢宁愣愣地看着俯身浅尝着她的周显恩,双手被他压住, 搭在他的腰上。
    素白的幔帐扬起, 撩过她单薄的脊背。她的身子微微战栗着,却不是因为害怕。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吻过她, 可这一次, 她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这个吻比以前任何一次都绵长深远,直到夺走了她口中所有的气息,满满的只剩下雪松的清冽。
    压在她唇上的凉意往后退了一些,却还是轻晗着她唇珠, 似乎稍稍动一下,就会轻易贴在一起。
    谢宁不敢动,连自己身处何处都快忘了。有些红肿的唇瓣微张, 搭在他腰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手指攥着他的寝衣。
    周显恩微微抬起头, 鸦色长睫遮掩着漆黑如点墨的眼, 峻挺的鼻梁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唇瓣扫过,带了微微的湿意。
    幽深的眼毫不遗漏地捕捉着她的情绪,触及她面上的绯色,他忽地弯了弯嘴角,满意地笑了笑。
    他将手从她脖颈下抽出, 侧卧着,单手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现在,还害怕么?”
    他说话的时候,身子往下压了压,墨色长发垂到她的衣襟内。而他戏谑的目光,像倾泻而下的月色,将她所有的神态都一览无遗。
    谢宁的手还勾在他的寝衣上,不知是被他吻得太久,还是别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夜色迷离,她眼中波光粼粼,汇成一弯春水,湿漉漉地看着他。一呼一吸,都带着他的气息。许是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就用粉色的舌尖卷了卷唇。
    周显恩身子一僵,眸光动了动。却是有些不自然地别过眼,平稳的呼吸也慌乱一瞬。像是要掩饰什么一般,抬手就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嗓音低哑了几分,像浮动在水面的游草:“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他咽了咽喉头,眼尾泛红。
    否则,他会忍不住的。
    谢宁不知他为何要遮住她的眼睛,听到他的话,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听话地点了点头,纤长的眼睫扫过他的掌心,像一尾小钩子撩过。
    感觉到捂在她眼前的手似乎更僵硬了,谢宁怕是周显恩生气了,赶忙轻轻“嗯”了一声。可她久未开口,声音透了几分不同于平时的娇媚,更像是嘤咛。
    屋内安静了一瞬,窗台上的桃花开得正艳,风一吹,花瓣摇曳。
    谢宁只听到了一声无奈的叹气声,似乎还混了点点笑意:“真是拿你没办法。”
    还没等她开口问他怎么了,就感觉有什么压迫了过来,她慌乱地眨了眨眼,却不知道这样,会让他心头的悸动更甚。
    微张的唇瓣不由分说地被封住,将她所有的话都尽数咽了下去。这一次不同于之前。反而带了几分急促,温热的触感在她唇齿间游动,肆无忌惮地掠夺。
    谢宁的眼睛还被蒙着,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夜风透过木窗漏进来了一些,可她却只觉得灼热。
    密密麻麻的触感移到脖颈上,锁骨落下一阵凉意,随即被温热的湿润代替。
    宽厚的手掌游走在她的脊背,骨节分明的手指似有意或无意地划过,隔着薄薄的衣料,带了几分灼热。
    她放在他腰侧的手被他握住,压在了榻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指缝滑进去,十指交握。掌心摩挲间,却让她心头涌动出一些异样。
    谢宁不自觉地轻哼出声,那声音却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可躺在她身侧的周显恩轻笑了一声,放过了她早已红肿的唇,轻轻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谢宁只觉得脖颈间冒出一阵热气,熏得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地。手指紧紧攥住了丝衾,轻咬下唇,将让她无地自容的声音都咽了下去,却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从唇缝间逸出一些。
    瞧着她小脸都憋得通红了,周显恩的眼神更加幽深,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带着凉意的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巴,周显恩俯在她的耳畔,声音带了几分笑意:“乖,想出声就出声,我喜欢听。”
    谢宁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触及他近在咫尺的脸,眸光快要碎在他露骨的话里了。
    她抬手攥紧了他的寝衣,拼命地想要低下头,面上已经羞红一片。
    心头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冒起来。
    他……他这是要与她圆房么?
    这个想法像是烫人一般,烫得她连抬一抬眼睫都觉得熏热。月色朦胧,勾勒出了眼前人的轮廓。
    眉峰微挑,薄唇噙笑,苍白的脸上也隐隐多了几分血色,墨发垂落,让他的脸色忽明忽暗。他无疑是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有着让任何女子都无法拒绝的容颜。身上的每一处都像是完美地雕刻出来的,尤其是此刻,眼尾带笑,更是撩拨人心。
    她不敢再看他了,急忙闭上眼,身子缩在丝衾里,蜷曲的眼睫轻颤着,连脖颈间都带着绯色。
    她努力平复着呼吸,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们是夫妻,她是嫁给了他的。不管他做什么,她都应该……
    她不敢再往下想,一想到那儿,就羞得她连脚趾都蜷曲了起来。
    周显恩只是低头瞧着她,将她所有的娇羞都尽收眼底。他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诱哄:“把眼睛睁开,看着我,听话,别怕。”
    他的声音有些粗重,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谢宁摇了摇头,羞得不敢睁眼。
    周显恩吻了吻她的鼻尖,手从她的青丝中抽出手,将她平放在榻上,双手撑在她的脖颈旁。
    感觉床榻被压下了几分,谢宁双目微阖,将双手挡在身前,紧张地缩着身子。
    周显恩抬手就掀开了盖在身上的丝衾,垂落在床榻旁,露出的一角绣着鸳鸯戏水。
    谢宁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却感觉带了些凉意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缓缓往上拉去,直到碰到柔软的衣料。
    她吓得一惊,急忙睁开眼,就见得周显恩坐直了些,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腰侧的系带上。
    “将军……”她的身子都快瘫软下来了,眼中波光潋滟。
    周显恩的呼吸加重了些,喑哑着嗓音开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帮我解开。”
    谢宁的呼吸软绵了些,只觉得身子都快化了,哪里还使得上劲儿。她求饶似的看着他,眉尖微蹙,眼中漾着粼粼的波光。
    周显恩轻笑了一声,将她的手握住,牵引着她替自己解开了系带。轻微的衣料摩挲声响起,让谢宁身子一颤。
    宽大的寝衣滑落,顺着他的腰线垂到榻上,露出白皙健硕的胸膛。肩膀上的肌肉分明,微微鼓起。每一分线条,都如同鬼斧神工。若是细看,却能看出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绯色。
    他俯下身,独属于男子身上的气息就铺天盖地笼在她周围,让她避无可避。
    他面上虽然镇定,可胸膛也在微微起伏,墨发掩映的耳根更是红透了。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谢宁只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目光无处可躲,直到落在他的腰侧和心口,原本紧张的身子在一瞬间松下。她拢了拢眉尖,眼中透出几分酸涩之感。
    本该如白玉无瑕的身上,却纵横着或深或浅的伤疤。有的已经经年累月变成了淡粉色,还有的至今狰狞在他的身上。尤其是心口那一道,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伤势有多么凶险。
    有的伤,再差一点,恐怕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她只知道他在战场待了十年,战无不胜,从没想过,他的身上竟然会落下这么多的旧伤。
    周显恩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倒是满不在意地开口:“别看了,太丑了,都是伤。”
    触及她眼中的水光时,他脸上的笑却愣了愣。
    谢宁摇了摇头,似乎一眨眼,水珠就会顺着她的面颊滑落。
    她抬眼瞧着她,有些哽咽,声音却没有半点迟疑:“才不丑,将军是最好看的,是最了不起的大英雄。”
    周显恩哑然了一瞬,眼中涌动出几分震惊。在她朦胧的泪眼中,却是渐渐将眉眼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随即松了所有的力气,趴在她的颈窝。
    轻嗅着她身上的清香,他颇有些无奈地轻笑了一声,声音喑哑:“你这样,我真的会忍不住吃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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