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泫,我……那日是我听闻雪原之中有银狐出没,方才去了雪原中!莫要听他满口胡言!”
    雪紫陌被冷潇泫这一眼看的心头发毛,立刻回应道。
    却是冷玉楼,一口打断:“雪家小姐,敢问当日,寻得潇泫之地乃是何地,当日,有日何日啊?”
    “……新雪二八,雪原以东一百二十里……”
    雪紫陌沉默了片刻,答道。说到此处,就连雪紫陌的目光都变得疑惑起来,转面看向雪彻,“爸……当年……当真不是巧合?”
    “看来雪家小姐也明白其中之意了。”
    冷玉楼朗声大笑起来,“雪原以东,数千年间从未有过银狐栖息!且是新雪二八,银狐早已休眠,非掘地三尺不可见!也就只有当年尚且年幼的雪家小姐,方才会相信你们的鬼话!雪灵谷早已知晓潇泫的下落,去往雪原,就是去寻潇泫的!”
    听到此处,冷潇泫的眼眶,不免一红。
    当年的救命之恩,养育之德,到得今日方才知晓,皆是阴谋!
    “幻仙盟,雪灵谷,呵……自诩正义,然而这些过往,你们可曾对潇泫说起过?可曾哪怕一丝一毫的想过,要向他袒露真相?没有,时至今日,依旧没有。”
    冷玉楼狂笑着看向十二尊老,话音冷冽,“若不是老夫寻得了复仇之法,没有策划出这一场大战来,恐怕永生永世,潇泫都会被你们蒙在鼓里!都会被你们当做掌上玩物一般,随手拿捏!
    即便来日,他得以登临九重天,得以将观星瞳的威名传入九重天上,依旧只会有人知道,他是雪灵谷,幻仙盟的门徒冷潇泫,却永远不得而知,他是我冷家子孙!可笑你雪彻,还假惺惺的将女儿嫁与潇泫,是想效仿当年,白眉老贼害我不成?!”
    这一次,充满了质疑和惊悚的目光,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年轻一辈的眼中。
    梁辰也好,顾秋颜也罢。
    冷潇泫也好,雪紫陌也罢。
    此时此刻,皆是将这惊疑不定的目光转向十二尊老,祈祷着,十二尊老的口中,能够说出这个故事的另一个版本来,能够将方才冷玉楼所说的一切,指证为虚妄之言。
    然而,十二尊老,皆是沉默不言。
    “噢,对了,潇泫啊,你到今日,也还不知道你那个朋友,墨严霜,他那一道附魂灵眸,是为何而存在的吧?”
    冷玉楼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突兀笑道,“附魂灵眸,乃附灵之效,非是只能作用于什么冰龙雪剑,亦可,作用于元神消散的空壳,让得那元神消亡留下的空乏肉身,得以重新活过来。然而,也不过是成为一道任人摆布的傀儡罢了。
    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倒也足够了。如我所料不错的话,待得潇泫修为超出幻仙盟的掌控时,十二尊老,便要联手将他擒杀之,用那附魂灵眸,将他变作了幻仙盟永远的傀儡吧?!”
    怒斥之声愤然掷地,让得所有人的心神,都为之一震!
    冷潇泫万般不可思议的看向雪彻,看向程翰,看向幻仙盟十二尊老,眼中半是泪光,半是血丝!
    “他所言,可是真的?”
    冷潇泫沉声问道。
    “潇泫,我们……”
    “可是真的?!”
    不待雪彻开口,冷潇泫已是近乎狂暴的将其话音打断了去!
    手心一握,银芒剑落入手中,冷潇泫举剑指向十二尊老,口中叱咤:“给我一个答复!他所言,是否是真的?!”
    “真假参半。”
    终是白眉剑圣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不错,我幻仙盟,却是为了将观星瞳留下,却非如他所言,乃是为了囚禁你,利用你,而是为了你这等天赋之才,莫要附和了冷氏一门的狼子野心!”
    白眉剑圣的话音,越来越重,到得最后,几乎已是厉喝!
    “潇泫,你自由身在雪灵谷,雪灵谷如何,幻仙盟如何,你都看在眼中!我且问你,是你这些年所见,所闻,能够证明我等仙家无二心,还是这为祸世间的奸贼三言两语,就可让你心头笃定?他乃是,挑动战争,染指邪术,令得无数人命丧黄泉的罪魁祸首!”
    “但晚辈亦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倾家之哀,灭族之怨,皆是不共戴天!”
    冷潇泫不看白眉剑圣,只冷声答道。
    “你可知老夫当年,何以赔上女儿一生的幸福名节,也要查清观星瞳之实?!”
    白眉剑圣愤然喝道,“乃是这观星瞳窃夺阴阳玄机,足可令动摇天道岁月!乃是当年,他冷玉楼名极一时,已然染指邪法,欲求荡平仙道而独尊!乃是当年他的研究,只差一步,我虚空仙界便要覆灭,乃至现世都要覆灭!
    他只差,两对鲜活的观星瞳!
    你以为他为何将你亡故百年的父亲尸身保留?为何要往现世,抓了九命猫妖的族裔?为何要想尽办法将你带回身边?!他而今已有了你父亲的肉身,已有了一双观星瞳,只差待你修成化神之巅,夺你双眼!
    他大可折返现世,再夺那现世中的北斗星宫,往此之后,你觉得这普天之下,谁人还能与他为敌?现世也好,虚空仙界也罢,何处能抗他肆虐?!”
    “莫要说了……”
    冷潇泫紧咬着嘴唇,沉声道。
    白眉剑圣却是丝毫没有停下,“你好生想象,雪灵谷,幻仙盟,何处不是竭力培养你?何处不是将你视如己出?莫不是你心爱之人,当真如他所言那般肮脏?你生平挚友,当真如他所言那般污劣?!
    他言我等,只为以你做傀,毁你元神,用你为刀剑,那你可曾想过?老夫化神上仙,长你近千岁!莫非就无一点办法,直接将你炼作了傀儡为我所用?何须倾两家之力,举四族传承助你功成?!”
    “莫要说了!”
    “你冷潇泫,莫不是连这点是非都辨不清晰了?!”
    “莫要说了!!!”
    终是一声咆哮,自冷潇泫口中发出,便见冷潇泫身影一闪而上,举剑指在白眉剑圣眼前!
    “前辈莫要说了。我已不想再听。”
    一边说着,冷潇泫便是卸下身后雪瑶剑,小心翼翼放在地上。
    转头看向雪彻,道:“谷主,潇泫无能,雪瑶剑剑魂已毁,不复当年。许我十年,十年后,潇泫自会重塑雪瑶剑剑魂,令其重现神威。今时今日,潇泫尚无法自废修为,待来日转修得本家之法,自当废除自雪灵谷,幻仙盟所得一切法诀,再无纠葛!”
    “你……要随他去?!”
    瞧得冷潇泫此举,雪彻的面色,顿是惊变!
    “不错。便如白眉前辈所言,潇泫此举乃为祸人间,潇泫亦要去,重归故里,认祖归宗。吾父,吾母,吾亲,吾故,皆死于诸位之手,恕潇泫无法再与诸位共事。”
    冷潇泫的话音,在此刻变得平淡起来,平淡的叫人心头一阵森冷!
    说罢了,冷潇泫又转头看向雪紫陌,“紫陌,我负了你平生,无以为报,今日,自废一臂,斩臂作还!”
    一边说着,冷潇泫便要举剑斩下自己手臂来!
    雪紫陌此刻,心神已是近乎崩溃,瞧得冷潇泫此举,终是再也抑制不出,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冷潇泫。
    “你住手……你住手啊!你骗人!你说过永远都会在我身边的!你说过无论何处,你都会与我同去的!骗子!骗子!骗子!!!”
    冷潇泫不作答,只默默地承受着此刻,雪紫陌近乎疯狂的捶打。
    “对不起……”
    他几乎无声的说道。
    话音落了,便见他抬起手来,轻推开雪紫陌。
    此刻的冷潇泫,乃是足可与十二尊老比肩的存在,在场之人,除了冷玉楼,十二尊老,唯梁辰一人能与他平分秋色。
    又岂是雪紫陌所能反抗的?
    被推离数步,冷潇泫再次举剑,欲要自斩一臂。
    “冷潇泫!”
    雪紫陌口中,发出一声厉喝,一把抓起地上,不知哪位剑仙遗落下的剑,翻手,架在颈间!
    “你要走是吧?好!你走!不过走之前,欠你的,我还给你!我而今半数血脉元神,乃是拜你所赐!今日,我便毁了这元神,剥了这血脉,悉数还你!你受之,便可转身离去,你我从此,互不相欠!”
    话毕,雪紫陌便要落剑!
    却见冷潇泫闪身上前,一把将那剑刃握在手心!
    血落潺潺,低落在地,每一声,皆似雷音震耳!
    “紫陌……莫要逼我……你若自戕,今日我定与你同去。”
    “那也好过你随那奸贼远走!好过平生,与你天各一方!”
    雪紫陌此刻,早已不复平日里那精致的面容,泪痕粘了乱发贴在脸上,让她看起来,就好似落入荷塘的猫儿一般狼狈。
    冷潇泫默不作声,只将那剑刃,紧紧的握着。
    “潇泫,莫要再犹豫了。这便是那幻仙盟,雪灵谷的恶毒之处!他们何惜那女娃娃区区一条性命?今日,就是要以此强留于你!是何居心,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冷玉楼瞧得此景,不免沉声喝道!
    “莫急。”
    冷潇泫埋着头,忽然淡淡一笑,“紫陌,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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