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院,二院,问心台。
    高台长宽三丈,高亦三丈,其上立有铜柱一根,需五人合抱粗细,铁索连横,名曰:天罚。
    龙门院中,二院执掌刑罚,每有门生犯下不可饶恕之罪责,便以铁索束缚与天罚铜柱之上,经受审判。
    此刻,问心台下围满了个个门院的门生,问心台上,梁辰手脚皆被锁住,捆伏天罚铜柱上!
    “梁辰,你可知罪?!”
    梁轩傲立台上,厉声喝问道。
    梁辰只一声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看来你是不打算狡辩了,很好。”
    梁轩亦是还以冷笑,旋即,取出刑罚册来,开口宣读,“五院门生梁辰,受命护送小仙镖,却私下与妖邪有染,暗藏毒丹迟暮雪,齐心不轨!败露后,又私毁货物,欲盖弥彰,遵门规,令,先请雷罚,后处洞刑!你可有什么异议?”
    “没有,但,请过责罚后,我要再请生死辩!”
    梁辰面上毫无惧色,反是瞪向梁轩叱咤一声!
    满座皆惊!
    生死辩者,受罚之人与处刑之人定下生死文约,请师门尊长亲自出手,设下法术“诛心剑”,两人各领一剑,已证自身问心无愧。
    受罚者若不受诛心剑影响,则可自证清白,处刑人将其受过的刑罚,三倍偿还!
    反之,诛心剑落下,受罚之人,必死无疑!
    登上问心台之人,请过责罚之后,大抵半条命都已经不保,能苟活下来,已是万幸,何人还敢再去请生死辩?
    大抵因为,当真问心而无愧,才敢如此狂嚣!
    台下,顾秋颜听得此言,已是按耐不住,几欲冲上问心台,却被五长老一把抓住,冲她暗自摇头。
    “五师傅,他……他是无辜的!”
    顾秋颜正是忧心如焚,近乎哀求的目光直直望向五长老,终是惨白低语,“若是今日他因此事落难,还请师傅恕徒儿不孝,二院也好,梁轩也罢,徒儿一个都不会放过!”
    五长老轻叹一声,伸手轻拍顾秋颜的肩头,苦笑道:“不急,不急。他敢说这话,师傅便相信他定是问心无愧。当真如此,他便不会落难的。若是他当真被冤枉了,为师自会替他主持公道!”
    五长老的话音不大不小,却足够所有人都听得真切。话音落下,其目光便落向梁轩,锋利如刀!
    梁轩脸色不免微变。
    问心台上历来少有人敢请生死辩,登上问心台之人,几乎没有哪个问心无愧,这生死辩的规矩,已有几十年没有应验过了,今日被梁辰提出来,端是叫梁轩有些心中没底。
    “你怕了?”梁辰失声笑道,“你若是怕了,换个人来当这个处刑人也无妨,无论何人来,这生死辩,我必请!”
    “哼!你先在两道刑罚下活命再说吧!”
    梁轩冷哼一声,拂袖将梁辰打断,旋即,便取一道雷符,贴上天罚铜柱!
    刹那间,阴云骤起,凝于天罚铜柱之上,紫青雷霆,骤然陨落!
    只听闻“轰”一声巨响!
    问心台上尘烟四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朝着天罚铜柱望去。
    待得尘烟散尽,便将梁辰面无半分苦痛之色,直直瞪着梁轩,身上衣袍多出绽裂,潺潺血迹顺着袖口领口纷纷低落下来,这一道天雷,已是叫他周身伤痕累累!
    梁轩略皱眉头,这一道天雷的成效,远远没能达到他的预期。
    “上穿心剑!”
    梁轩一声呵斥下,几名二院门生赶忙将一把足有五尺长的细身长剑请上问心台来。
    梁轩接过穿心剑,看向梁辰狞笑道:“你可知道何为洞刑?”
    “无外乎三刀六洞,剑过肺腑,不必你动手,剑给我,我自己来!”
    梁辰不屑一笑,身子一震,尽是将那捆伏所用的铁索悉数挣断,举步上前,泰然自若!
    “这家伙怎会还有如此气力?!”
    “他不是刚受过雷罚么?!”
    瞧得此景,台下诸多人皆是惊诧起来!
    一道雷罚,玉府之下小修即便不死,也足可消去半条命,却见此刻,梁辰好似没事人一般,上前夺过梁轩手中穿心剑,捏住剑刃,指向自己肋下!
    不少人瞧见此景,已是将脸转到一旁,顾秋颜亦是咬牙闭目,不忍去看。
    梁辰淡淡一笑,举剑,便刺入肋下!
    穿心剑长有五尺,为的就是一剑下去,能贯穿胸腔!
    举剑刺下,再抽出,血溅三尺,寒芒猩红!
    “第一剑!”
    再举剑刺下!
    “第二剑!”
    再刺下!
    “第三剑!”
    接连三剑,剑剑直穿肺腑而过!
    三剑落下,梁辰脸色已是尽显苍白,口鼻中污血喷薄,洒落一地,脚下却依旧不动如山!
    “不必将穿心剑请下去了,稍后还会用得上的!”
    梁辰抹了一把嘴角血痕,抬手在身上点住几处穴道,将那三个剑孔止住血,而后冷笑着,转向二长老,“既然二院主掌刑罚,就请二长老来布置诛心剑吧!”
    “你当真要请生死辩?小辈,老夫可要提醒你,若是诛心剑落下,你必死无疑!”
    二长老自然知晓此时梁辰心中无愧,只好略作几分威胁之言。
    却得梁辰仰面三声朗笑:“问心无愧,何来必死无疑?晚辈斗胆,请二长老布置诛心剑!”
    话到此,二长老的脸色已是颇有些难看了起来。
    若是当真让梁辰自证清白,生死辩生效,三倍的刑罚,便要落在梁轩身上,三道雷罚,九剑穿胸,那才真是必死无疑!
    瞧见二长老犹豫,五长老便已知晓,此事,梁辰定有把握,与顾秋颜交换了一下眼神过后,便走上前来:“二师兄若是自觉不好下手,不妨由我代劳吧?梁辰毕竟是我门下门生,是否犯错,我这个做师傅的,也该负责才是。”
    “不必了。”
    二长老眉头顿时皱的更紧,衣袖一挥,便飘然落在梁辰跟前,居高临下问道,“小子,老夫最后问你一次,是否确定要请生死辩,若是你依旧坚持,老夫便成全你。”
    “二长老,请吧,今日这么多同门看着,还请二长老还我一个清白!”
    梁辰拱手笑言,毫无犹豫。
    言外之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量你不敢徇私!
    深吸一口气,二长老终究是只能点头,手中掐起一道印诀,便有灵气化作三尺青锋剑,飘向梁辰头顶倒悬,剑尖直指,倘若落下,便是自头顶惯入,必死无疑!
    “梁辰听问,老夫问你,今次毒丹之事,是否与你相关?你又是否与妖邪有染,欲行有悖仙规之事?”
    “此事与我无关,乃是有人暗中陷害,弟子从未与妖邪有染,亦没有动过邪念,问心无愧!”
    二长老问得冷清,梁辰便答得傲然。
    话音落下,诛心剑动也不动分毫,只听一声叮铃脆响,灵气所化的三尺剑,便破碎消散!
    问心无愧,并非虚言!
    瞧得那诛心剑破碎,五长老与顾秋颜终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满场目光,也在此刻纷纷朝着梁轩投递而去。
    梁辰无罪,那,罪便在梁轩!
    此刻梁轩脸色亦是显出苍白来!
    他本想着,雷罚洞刑,两大责罚一过,梁辰即便不死,也再无力反抗了。
    却不成想,梁辰反倒逼上前来,此时此刻,叫他如面刀俎!
    “该你了。”
    梁辰举目望向梁轩,声如冰霜,目似利剑!
    “我……”
    梁轩咬牙难言,正下不来台。
    忽然——
    “师傅息怒,此事……此事与师兄无关,乃是……乃是我心生歹意!”
    忽有一人冲出人群,落在问心台上,朝着二长老跪拜下来,连连叩首哀声道。
    梁辰一瞧,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天字堂四院的祝庭!
    瞧见此人,梁辰便不免有些皱眉。
    此人先是被陆禹铭找去作了打手,此刻看来,又是叫梁轩拿去当了替罪羊。
    不得不说,混到这个份上,当真是丢人不堪!
    有人出来顶包,梁轩的面色方才舒缓了几分,二长老亦是暗自松一口气,继而语气肃然起来:“你所言的意思是,那毒丹迟暮雪,是你藏入货物的?为何要陷害同门师兄弟?!”
    “弟子……弟子在百兽谷中,与梁辰师弟有几分过节,因而……心生暗害之想,这毒丹是弟子购置而来,并非与妖邪有染,还请……还请二师傅降罪责罚……”
    祝庭颤声应答道,满心想着,此举能够讨好梁轩,能够讨好二长老。
    殊不知,此时此刻,无论是梁轩还是梁辰,亦或是诸位长老,已是心中冷笑起来。
    替人顶包?好啊,胆识过人。
    “既如此,梁辰自请生死辩达成,三倍刑罚,由你承担,梁轩,动刑!”
    二长老此言一出,祝庭的脸色便惨白下来!
    前一刻,他还幻想着二长老会替他求几分情面。
    殊不知,这顶包之举,将自己的命都给豁了出去!
    “不……不!二长老明察!我我……我乃是受人指使的!是……噗!”
    祝庭话音还未落,便觉胸间一阵森寒!
    低头看去,穿心剑已是贯穿了胸膛,再转头,双目如血,朦胧间望去,身后执剑之人,正是梁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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